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归麒眨了眨眼,没有多问,乖乖将药丸吞下。
师徒二人朝那人靠近,在坟前烧纸的人似有所察觉地朝他们的方向看过去——同时,归麒亦看清楚了对方在冥纸燃烧的火光的照应下,那张堪称恶鬼的面容!
那人穿着一件极肥大的黑袍子,因而辨认不出性别,他看见亓官慕寒和归麒两人后,慌忙后退,并将兜帽盖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生怕漏了一丝缝隙出来。
“你们别过来!”
声音隔着厚重的布料,发出的声音沉闷,而且粗糙沙哑,但隐约可以分辨出来说话人是个女子。
归麒看了自己的师尊一眼,便看到亓官慕寒的视线落在地上燃烧的冥纸上,好像在想什么,归麒只好又看向女子,一脸的乖巧无害:“大姐姐,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找你问问路。”
女子低下头,低声地解释起来:“我并非担心你们是恶徒,只是我身患恶疾,恐染给你们。”
会传染的恶疾?
归麒顿时想起师尊方便给他吃的药丸,难道他那时候就知道了?
见这一大一小得知自己有会传染的疫病,既没大惊失色,也没嫌恶厌弃,女子站在原地询问:“我叫莺歌,敢问二位去哪里?”
归麒回答:“我叫归麒,这是我的师尊。我们在找一家叫醉生梦死的酒楼。”
见对方没有告知亓官慕寒的姓名,莺歌也不在意,她摇了摇头,说道:“抱歉,我并不知晓那个酒楼在何处。”
莺歌重新跪回坟前,她拾起放在旁边的冥纸,投入火中,露在袍子外边的手苍白秀气,在火光的投射下,看起来几乎透明。可能是病痛的折磨,她看起来非常疲惫,在坟前的身影显得十分佝偻,但难得遇到一两个见了她不会掉头就跑的人,她似乎很高兴,一个人开始自说自话,声音有些缥缈,有点空洞。
“你们一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要大半夜来上坟烧纸?”
亓官慕寒是个不多话的,归麒虽然略感好奇,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莺歌,莺歌好像并不在意他们想不想知道,或许她只是想说出来而已。
“我是一个普通农家的女儿,受父母之命嫁给从未见过面的夫君。婚礼的当晚,我以为我会有一个普通但幸福的家,但没有想到,厄难就此降临……”
原来,莺歌嫁给丈夫宋杰之后,不到半年,家里的公公和婆婆相继患上了‘腐骨疮’,这种毒疮不会立刻要人的性命,但皮肤会慢慢地腐坏、化脓,乃至脱落,过程疼痛难忍,身体也会随着毒疮的严重性而越来越虚弱,直到毒疮长至骨髓里,人也就再无性命可能了。
腐骨疮的传播源来自淡水中的一种名为“齿鱼”的鱼类,这种鱼在蓝城附近的水域很常见,是可以食用的,但在冬季没有食物的齿鱼会吃掉同类,病变也就此产生,吃掉同类的齿鱼会在冬季结束之前死去,随着病变的齿鱼的死去,春季后的齿鱼也就是健康无威胁的。所以有常识的人都不会吃初冬到春前的齿鱼。
但莺歌的丈夫显然不是那个有基本常识的人,在莺歌回娘家的时候,宋杰贪便宜捡了河里的垂死的齿鱼,顿成汤给染了风寒的老父亲食用,宋父因此成了家中第一位患上腐骨疮的病人。
腐骨疮最可怕的是传染性很强很快,简单的皮肤接触就有可能患上,且救治的药十分复杂,药引更是珍贵,先不说药引的贵重,只单单说制药的过程,寻常人还没等大夫炼出药来,便一命呜呼了。
莺歌从娘家回来,原本其乐融融的家已经变得乌烟瘴气,家里的两位老人被丈夫关在门外,原本莺歌还想质问丈夫,但宋杰看到莺歌将倒在院中的只剩下半口气的二老扶起来时,脸色大变,无情地将房门关上。但不管莺歌如何请求,门如同被灌了铜液,纹丝不动!
没有办法,莺歌只好带着公婆在山上的破庙去暂住,破庙虽破旧,好歹是能避雨的。可庙里什么都没有,在这样的冬日,哪里是两个病入膏肓的老人受得了的?她身上无分文银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平日里对她如亲生女儿的老人一天比一天腐烂,看着公公的胸腔脱落,露出肋骨和内脏,连说话的能力都没有,看着婆婆的双腿被烂得从身上脱落。
在咽下最后的一口气之前,那个慈祥温柔的老妇只剩下半个身子,那个温吞和蔼的老人几乎成了一具骷髅!
莺歌埋葬公婆,无处可去,她不敢再回娘家,因为她也已经染上,怕害了父母。
这个时候的莺歌还不知道,他的父亲得知她有了身孕,所以给她拿了些补身子的补品和银钱,来了宋家,正巧撞到了在收拾细软准备离开的宋杰——宋杰几经深思之下,决定远走高飞,以免莺歌带着他的父母回来害他!
莺歌偷偷回到宋家,发现宋家巨变,门口还封上了封条,她心中不安,虽然不敢询问村子里的人,但却在田间听到了村里农妇们谈论着“宋家”、“死人”等相关的事情。
张家嫂子发觉宋家散发着恶臭,加上宋家几日没见到人进出,她担心出了什么事,就告诉了自家汉子,张家汉子当时还没在意,这时候莺歌的老母亲找了来,说家里的老头儿来了好几天,一直没回去。开始她还以为老头儿是舍不得闺女,在女婿家住了几天,这在以前也是有过的,后来她发觉事情不对劲,这都五日了,老头儿还没回家,女儿更是没差人带个信儿。张家汉子也觉得不对劲了,他把宋家的门撞了,结果在里面发现了一句尸体,脑海都被切了一半儿,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但莺歌母亲还是一眼就能认出这人是她家的老头儿。
莺歌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父亲死了!
莺歌疯了一样,她回到娘家,看到形同枯槁的母亲,莺歌却连抱一下都不敢,只能远远地看着。而她的母亲似乎感受到什么,她茫然地睁大两只眼睛,四处张望,激动又虚弱地喊着:“莺子?是你吗?”
莺歌这才发现,母亲的眼睛浮肿通红,瞳孔空洞,眼睛上似乎蒙着一层半透明的膜——母亲日日伤心,哭瞎了眼睛!
莺歌跪倒在地上,她捂着自己的脸,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失声痛哭。
看不见的老母亲听出了莺歌的声音,伸着双手四处挥舞着摸索过去,却因为走得太急促,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石子,眼看着母亲就要摔倒,莺歌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病会传染,本能地反应就是连忙冲过去将母亲扶着,情急之中,她避开了母亲露在外面的皮肤。
一双枯瘦的手抓住莺歌的手臂,那双手颤抖着一点点移动,欲摸向莺歌的脸。
莺歌惊惧不已,慌忙挣扎:“娘!别碰到我,会传染的!我……得了腐骨疮……”
尽管这样说,莺歌的母亲却置若罔闻,固执地用手摸到女儿的脸,一点一寸地描绘着女儿的容貌,就像曾经一样,那样的温柔,那样的柔软,仿佛是在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女儿啊,娘命苦的女儿……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莺歌还未反应过来,惊愕地看着母亲从自己的怀里无力滑落,她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母亲看起来突然精神了,只是回光返照而已。原来她终究还是害了父母!
莺歌抱紧母亲渐渐冰凉的身体,不知坐了多久,已经到了傍晚,莺歌才缓缓站起来,突然,一个踉跄,她头晕目眩,因为腐骨疮,她早已经习惯了痛楚,她对痛已经麻木了,她愣愣地看着满地的鲜血,迟钝地捂住小腹。
莺歌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孩子,没了!
她的孩子,没了。
“呵呵……呵呵呵哈哈啊……啊啊啊啊——”
莺歌歇斯底里地呐喊着,直到精疲力竭,再也吼不出声音来,她的脸上全是干涸的泪痕,直到再也没有眼泪出来。
她面无表情,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她拖着步子将母亲的尸体带到乱葬岗,随后又找到父亲的坟,挖坟开棺,她要将父母埋葬在一起,旁边就是公婆的坟。她在两座坟前跪了三天三夜,终于支持不下去昏死过去。
醒来的时候,莺歌在一个陌生的村子,那里的人全都得了腐骨疮,但古怪的是尽管他们的病情再严重,也都会把控在一个度,也就是说那个村子的人不能治好腐骨疮但却可以控制其不至于恶化。
后来,莺歌才知道,那是因为村子里有一块巨大的神石,村里人说是神怜悯他们,才会赐给他们神石为他们续命。
莺歌留在了村子,果真,村人没有骗她,腐骨疮的蔓延明显减缓了。但很快,莺歌发现自己无法安心留在村里,她每晚都在梦中看到她的父母公婆都死不瞑目!
莺歌决定离开村子,她要做一个了结。
为了这个了断,她花了半年,也因此,她的毒疮恶化了,她左大半身体严重腐烂,现在已经蔓延到脸上。但她找到了逃走的宋杰,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宋杰没有想到莺歌会找到自己,在斧头毫不犹豫地砍掉逼他的一条腿事,他明白了,在他面前的女人再不是当初那个贤良淑德的妻子,所以当莺歌问起父亲的死因,宋杰不敢再说一句谎言。
当莺歌带宋父和宋母离开之后,莺歌的父亲给女儿拿些补贴家用的银钱来宋家,但却见宋家一片狼藉,他还记得莺歌说宋杰是个不会照顾人的,她要早点回去照顾受了风寒的公公,可现在他既没看见两个亲家,连莺歌也没见踪影。
几番追问宋杰,对方却支支吾吾,面色有异。
莺歌的父亲觉得事情有蹊跷,抓着宋杰要带他去见他们村里的村长,宋杰慌了神,怕被人知道他赶走亲生父母,抛弃发妻,他急忙着想挣脱莺歌父亲,但莺歌的父亲见宋杰这般所为,便认定他定是做了什么对不住女儿的事,牢牢抓住宋杰不放。最后二人演变成扭打在一起,宋杰发了狠,用力推开莺歌的父亲,莺歌父亲被宋杰推倒在地上,脑门就摔在倒在门口的锄头上,被削去了小半个脑袋,当即死去!
宋杰傻了眼,匆匆离开,临走还不忘拿走莺歌父亲带来的银钱,并将大门和院门锁上,最后逃到蓝城,隐姓埋名躲了起来。
“我剜去了他的双目,拔了他的舌头,卸了他的双腿,我将腐骨疮染给他,让他永远在黑暗中痛苦挣扎……爹娘还有公公婆婆也能瞑目了……”莺歌茫然的双目倒映着火光,眼角泛着点点晶莹,“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齿鱼和腐骨疮都是宝宝瞎编的,如有雷同,纯属宝宝太聪明~】
一不小心将莺歌写这么惨,5555……心疼一秒,码字的时候忍不住泪目了……
第15章 一直不安
归麒想起了找回馒头时,看到的那个脸上只有两个空洞无物的眼眶的人。
不会……这么巧吧?
事实上,确实有这么巧。
“你想活吗?”亓官慕寒突然开口。
求生,是人的本能。
即使是失去了一切的莺歌,也仍想继续活着,将父母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还沉浸在回忆的莺歌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闪烁着不算明亮的光芒,但很快便泯灭了,她怀疑着问道:“你想说什么?”
“想活,还是不想活?回答。”
莺歌微想了想嘴,迟疑不决:“你……”
亓官慕寒淡漠地说着令无数患腐骨疮的人为之一振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