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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单方面的虐杀进行了一整晚,火蛇几乎席卷天际。
昨日繁华落尽,化为一片焦土,再不闻曾经的喧嚣。
朝阳升起之际,挺尸的小孩终于动了。
小孩转动了下空洞无神的眼珠子,原本纤长的睫毛昨日被火燎残,黑色的颗粒黏在眼睑,黑乎乎的,有点恶心,脸上还全是炭灰和泥土。
朝阳将天空染成一片血色,焦土之上,滚滚浓烟缈缈飘荡着,压抑而又颓唐。
除了他,所有人都死了,小孩心里偷偷溢出一种痛快。那些虐待他、打他、欺负他的人,都死了,他们都活该!活该被烧成灰、烧成黑炭!
小孩紧抿着嘴,压抑地咳嗽着,喉咙冒着腥甜的血味。一种无法形容的痛感从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蔓延至每一寸骨骼。
或许自己也要死了吧。
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无端的。
小孩的心里比无风的湖面还要平静,毫无波澜,但又在最深处,他渴望着活下去。
寒风吹刮在小孩的身上,如实质的冰冷的薄刃,但小孩从一开始的刺骨切肤,到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感受了。
白雪纷纷扬扬,盖住了已经变成废墟勾栏院,也盖住了小孩,像一大张巨大的盖在死人身上的白孝布。
可能是火熄灭的原因,也可能是雪变大了,周围的空气变得有种阴森的严寒。
朝阳那点微弱的阳光根本带不来丁点热度。
翻身,只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动作,小孩重复了五次,才完成这个平时十分简单的动作。他翻过身时候,急促地喘息着,呼吸的声音像一层薄膜破了几个洞,沙哑而残破。
小孩笨重地用手肘支起乏力的身体。他的脑袋很沉,很重,身体也没有什么力气,耳朵里一直有“嗡嗡”作响的声音,很吵,吵得他觉得脑袋快爆炸了。
在雪地里躺了整整一夜,米水未进,现在还没死就是他命大,那么——他一定不会死!
曾经,他是窑姐生的杂种,窑姐在娼妓中的地位是最下等的。现在,他似乎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成了乞丐,但他的背上的烙印永远也不会消失,并且时刻提醒着他的身份。
小孩佝偻着身体,双手撑着双膝,张大嘴急促地喘息,直到呼吸平稳后,他才拖着沉重的步子,慢吞吞地离开。
身无分文,如此虚弱的身体也不可能偷得到钱,只能去捡别人丢弃的食物了。
在瓦舍过的日子并不好,受人欺辱是家常便饭,干得是成人做的重活,有时候吃残羹剩饭,有时候连残羹剩饭都没得吃,就比如在大火之前,他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女人以前是颇有名气的勾栏美人,干这一行的,最怕的就是岁月。女人经历了最光辉的十年,但十年后就是落魄,女人被新的花魁取代,高傲如斯,下位之后受尽嘲讽排挤,最终沦落到这小小瓦舍当窑姐。
瓦舍里的客人比不得勾栏的风流公子,过惯了罗裙美酒的奢靡生活,在瓦舍睁得的银子还不够买女人的胭脂水粉。每每女人在客人那处受了委屈,回头就找小孩发泄怨气,专挑不起眼的地方打,拿簪子扎小孩的肉嫩的地方。
偏偏小孩是个倔强的性子,就算被虐待得半死,也不会吭一声,不会哭闹,只会默默忍受。因为他很小就深刻地认识到,如果他挣扎、反抗,会惹怒女人,只会被折磨得更惨。在还没有能力逃出去之前,他只能忍受。
直到现在,就在大火燃起的那一刻,尽管沦落为捡地上的食物充饥果腹的乞丐,但小孩并没有什么抵触的心理,他甚至因为得到自由而愉悦。至少他不用再时时刻刻担心那女人整天想着如何将他卖了,或者让他接客。
不管是瓦舍里的其他人还是女人,为了让他过几年大点接客,都不会舍得伤到他的脸。
小孩从小长相就突出,五官精致,还没张开就已经能看出长大绝非寻常。因为常年病弱,导致小孩皮肤苍白,虽然长时间在院子里干活,却不见晒黑,反而有种病态的柔美。
小孩十岁未满,女人的打算是等小孩九岁的时候让他接客。
自丰富的经验和处身这风花雪月的场所多年,女人当然知道,身子青涩的孩童是最能讨得男人喜欢的,特别是那些有某种方面癖好的有钱人,最是爱不释手。
可惜还没等到这天,女人就跟着这瓦舍一块儿被大火给烧成了灰烬。
小孩是亲眼看着女人死的,当时大火还没烧到柴房,外面很吵,他透过门缝看到那个娇媚妖娆的女人,被一个带着木纹面具的人拦腰斩断了身体,鲜血和内脏流了一地。
想到这个画面,小孩不知为何,身体里的血液似乎在燃烧、沸腾,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冲破枷锁,撞出来!
脑袋似乎更痛了!
小孩咬紧牙齿,汗水将他的脸弄得更花了,视线也有些模糊。
他几乎感受不到饥饿感,但他清楚地知道,他此刻非常需要食物。不管是什么,能果腹就好。
他不会蠢到去街道上捡吃的。
在最底下的阶层,对于“弱肉强食”这个词,诠释得更加透彻鲜明。
每一个条街道、每一个路口,都是有人占地盘的,也就是俗称的“地头蛇”。
这样光明正大地去捡东西吃,不仅拿不到好处,很大的可能是会被打得半死。没人会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杂种出头,除非那是个傻子。
没有错,在所有人看来,他就是那个生来污秽的杂种,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死活,他能依靠的,永远都只能是自己。
小孩撑着墙壁,摇摇晃晃着身体行走,他准备去垃圾堆找能填肚子的东西。
那个似乎风一吹就会倒地的小身影,在转过一处墙角时,突然倒下,像断线的娃娃,没有生机。
一切,才刚刚开始……
蓝城,君府。
古朴富丽的大厅上座,穿着暗紫色衣袍的男子接过侍女递上的热茶,看到茶盅边沿上溅到的水渍而皱紧眉头。精湛的淡金色绣纹,华贵的紫金发冠,还有男子腰间佩戴的如雪脂凝结的玉佩,无意不在彰显着男子的尊贵身份。
王朝君家,看似平淡无奇的一商人家族,但实则不然。君家,自上古传承,距今已沿袭了七千余年,是王朝当先不让的第一大家。
没有人知晓君家的真正实力,就连皇家也不能小瞧这看似不争不夺的君家。
君家有三兄弟,高堂早逝。老大君不邪,常年行踪不定,神秘莫测,为世人所不知。老二君一焚,正是座上的这位冷酷华贵的紫衣男子,在无数豺狼虎豹对君家家产虎视眈眈之下,十二岁便撑起偌大的君家的现任家主。老幺君罗生,同是杀手楼和天机阁的主人,除此以外,还是当今皇帝的唯一师弟。
一直注意家主脸色的侍女吓得打了个哆嗦,差点将手中新沏的茶洒了。
“稳重些。”君一焚语气冷漠得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他用盏盖刨去茶水上的茶末,眼眸深邃,不知在思虑着什么。
坐在男子旁的另一玄衣男子接过侍女手中的的茶盏,不紧不慢的浅尝茶水,只是他表情淡然,眸子里更是冰凉得几乎要将这茶水冻结。他稳稳托着手里的茶盅,清澈的茶水倒映着一精致的下巴。
将视线落在旁边侯着的侍女身上,尔后冷冷清清地道:“茶,尚可。”
男子将没有动的茶盏放于一旁,看向多年不见的兄长,问道:“兄长真要救他?”
“若不救,三弟亦不会独活。”
“可他迟早会害死三弟!”
“早晚是死。”
飘渺而不知方向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旋即一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并且越来越近,直到——
“家主。”
听到熟悉的略带沙哑的声音,君一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是我想了挺久的文了,很想把它写好,左右准备了快一年了吧,刚开始只是想写个师徒的养成文,把小攻养大、宠大,等到曾经少年初长成事,彼此就变成了无法割舍的情感,不管是师尊的不问世事,还是徒弟的不信任任何人,在对方面前,他们成为了最想变成的自己。
第3章 苟且求活
当小孩再次恢复意识,神智稍微清醒的时候,他正靠着一处陌生的墙角,身体蜷缩成一团,像具弃尸。
很大几率是过路的巡街城卫以为小孩死了,或是活不成了,反正觉得碍事,就给拖这前不着街后不着店的旮旯地儿了。
天色渐亮,浮现出漂亮的鱼肚白,被黑暗隐匿的一切不堪也剖露在太阳底下。
小孩眨了眨眼,快速坐起来,后背靠在已经墙皮脱落的墙上,导致小孩的脏兮兮的衣服显得更加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就连头发上都粘着厚厚的墙灰。
这巷子里四处蹿溢着刺鼻的混浊的气味,地上污水横流,横七竖八地躺着或痛苦□□或躺尸装死的人。
当小孩一动,便吸引了无数不怀好意的目光,小孩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指,摸索到身后,将最锋利的那颗石子纳入手心,同时警惕地环顾四周,眼神危险得像一匹狼崽。
死,他从来不怕。
可是他想活。
但是为什么要活?不知道。
没人打算招惹小孩,因为在小孩晕倒的时候,身上就被搜刮干净了,毛都没一根。
没找麻烦的,小孩离开乌烟瘴气的街道,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街上,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方向。
突然,一群在街道上乱跑的小乞丐把小孩撞倒。
小孩实在是太累了,又饿,被撞到后根本没有力气再爬起来,索性干脆趴在地上,涣散的目光只能勉强看着围在他面前的一圈破烂裤脚,鞋子上全是黑色的脏泥,有的磨破了鞋面,露出可笑的脚趾。
正想抬头,猛然一阵抽搐——头好痛!
小孩缩着身体,伤痕累累的小手抱紧脑袋,身体强烈地颤抖着。
“快看他……”上方响起这群小乞丐里某一女孩子的惊讶的呼声,“他快死了吗?”
“别碰他!”最壮实的男孩阻止了女孩子靠近躺在地上的小孩,还故意放大了声音,语气轻蔑,“他是娼妓生的杂种!”
男孩显然是这群小乞丐的孩子头儿,有很高的威望,这群孩子听到男孩这样说,个个都面露不屑,还朝小孩吐口水。
刚才说话的女孩子见他们这个反应,连忙收回手,又好奇地问:“娼妓是什么?”
旁边另外一略胖的女孩将小女孩拉过来,一边摇头一边说:“不知道,好像是很脏的东西。”
“就是怪物啦!”
身材最瘦最高的男孩纠正孩子头儿说“贱种就是怪物”的说法,认真说道:“不对啦,应该是身份低下的贫民。”
最矮的男孩插嘴:“那我们也是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孩子头儿有点维持不住面子,恼怒地推了瘦高男孩一把,故意抬高了声音,以壮自己的气势,“那是怪物!是异类!是害人精!他是怪物生的,就是小怪物!小杂种!”
……
五个小乞丐你一句我一句,争论完毕后还手拉着手,在小孩周围围成圈,一边跳一边唱着胡编乱造的歌谣。
吵闹的声音在小孩的头顶响起,还有街道的喧嚷的声音,以及小孩耳中嗡鸣声……各种声音交杂在小孩的脑海中,融合、膨胀、扭曲……
也许是看小孩没有反应,也许是他们唱腻了歌谣,孩子头儿突然跑开,捡起地上的石块毫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