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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比你强多了。”成万事嘿嘿一笑，很自然地转身扯了扯蒋风白的黑色大衣，要他和自己回船舱里，“你体质比较特别，不好暴露在海上大雪里太久。更何况，现在还没弄清楚碎片的影响，千万不能受冷伤了身体。”
“嗯。”
谈笑着，经过大半日的航行，鸟船到达缙云岛的一处港口。完成工作的海鸟叫声嘹亮，纷纷潜入海中，如同一大片洁白的云或者浪花，只有听到主人再一次呼唤，它们才会再度现身。
成万事拉着蒋风白下船，走在不算拥挤的人群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果然是有道行的海兽，遍体都是外溢的灵气，滋养了岛上众多生灵。”
蒋风白也觉得表示赞同，上岛之后只觉神清气爽，仿佛曾有过的郁闷全都不翼而飞，留下浑身舒畅的感觉。然后，他瞥了眼不知不觉被拉起的手，稍微用力反握住，眉眼有了不易察觉的弧度。
岛上有山，云雾缭绕，一条小道从山脚蜿蜒而上，时不时被两侧茂密的山林遮挡，让山下的人看不清它到底通向哪里。明明海上大雪，这里却温暖如春，景色也不同。两人脱下大衣，缓步走去。
“缙云兽的背上有个出水孔，每逢浮上海面，便会喷出水柱，就像活水山一般。”成万事放慢了步伐，指向看似遥远的山顶，“所以饕餮的山庄建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却不在顶端，为的就是能被化成水雾的灵气覆盖，而不至于被冲刷走。”
“这里很美。”蒋风白点点头，与他走得很近，几乎肩挨着肩，仿佛一歪头就能碰到那扇动的睫毛，对上极其出色的眼。
一路上，不少鸟雀被人声惊扰，振翅飞出，在低空盘旋着。穿过山林的小道半干不湿，人走过时不会掀起尘土，大概是水雾很重，打湿了土地。偶尔有雪白的兔子跳出，好奇地看了看经过的人群，似乎被那些长相各异、打扮不同的修行者和妖鬼吓到，飞快躲进了草丛里。虽说来赴宴的宾客不算多，但是非常热闹，越往山上走越能听到交谈声，隐没在云雾里，让人听不太真切，模模糊糊。
成万事也很少来这边，难得有机会，自然不会急着上山，带着蒋风白慢悠悠地前行，像是来观光的游客。
“你看，那是应波牛，遇水变鱼，上陆为牛，非常愚钝。但是它的皮在月光下会呈现淡淡的蓝色，所以经常被捉起来做皮包，卖给那些女修行者或者女妖。”成万事兴致很高，给身旁的人介绍起路上看到的妖兽，“这里也有蛇，不过不吃血肉，是草木之精凝结而成，一生下来就开了灵智，数百年便能化形。”
蒋风白听得入迷，脸上表情倒是没变，依然是淡淡的，只是没了当初相识时那种冷的感觉。
只顾东张西望，成万事一不小心，踩在了前面一位白发美人的裙摆上。对方怒气冲冲地回头，却发现是他，急忙露出妩媚的笑容：“原来是成先生，您也来参加饕餮家的喜宴？”有此一问，是因为成万事深居简出，妖怪们只知道他在人类城市里开了家店，却不清楚他的行踪。
“嗯，顺便来缙云岛上游玩。”成万事微微颔首，这副模样让一旁的蒋风白有些惊讶，但没有开口询问。等白发美人行了个礼，转身离去，成万事故作严肃的表情飞快垮下来：“居然遇到了天狐……”
蒋风白这才开口：“天狐？”
“嗯，天狐一族，男女都是一顶一的美人，如果你直视他们的眼睛超过三分钟，就会被迷住，这辈子只会对他们死心塌地。不过因为天狐生来专一，平时都会用法术遮住眼眸，免得有无辜的人一见误终生。”
既然谈起妖怪，成万事顺便介绍起一路上遇到的宾客：
这边好像是曼桃，男的高大，女的娇小，成年的时候耳后会开花，花的气味相投的两人才会结为伴侣。”
“啊，你记得别靠近浑身是黑的那个人，如果我没猜错，他是小饕餮的结拜兄弟殂鸦，衣服就是他的羽毛，人类一碰就会七窍流血而死，就连玄界中人也要吃点苦头才能解毒。”
“还有小孩子呢——”
正说着，有注意到他的一家人停下来了，向他问好。
“哎哟哟，都这么大了，修炼得挺好啊！”成万事笑了笑，伸手摸了一把那小孩的脸蛋，惹得对方赶紧躲开了。
小孩分外单纯，边躲着成万事，边偷看通体清冷的蒋风白，好奇地问：“成叔叔结婚了吗？”
成万事愣住了：“什么？”
“羞羞，牵手手……”小孩咯咯笑起来。
下意识松手，成万事一脸尴尬，从怀里摸出桂枝，生硬地转移话题：“别胡说，来，给你礼物。”
赶紧拉住不谙世事的一小只，那对夫妇顾不上教训儿子，万分激动地从成万事手上接过桂枝，连忙道谢：“成先生破费了……”
“唉，别弄这些虚礼，走吧走吧。”
蒋风白始终安静地站在他身旁，看着还留有若有若无温度的手，眼底是一种深沉的情绪。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奇怪。
告别了那一家三口，成万事也没再说话，至于蒋风白作为一个沉默着的普通人，也许是被成万事的灵力影响，并未被妖怪们察觉出真实身份，就像一滴水落入海洋，没掀起一丝波澜。
不知不觉，山庄近在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叫缙云，是因为百科上写了“《左传》中记载饕餮为缙云氏之子，而不是龙之九子之一。”，我就活学活用啦
第21章 03 山庄
传说饕餮是缙云氏之子，贪婪狠恶，积财不用，多食不饱。然而，成万事表示这只不过是谬传，真正的饕餮顶多贪吃了些，早些时候因为试图吞天噬地，被天命狠狠教训了一番，后来便乖觉了，不敢妄为。
山庄与海岛同名，也叫缙云，应该是为了纪念饕餮的祖先缙云氏。它坐落在山林深处，四周草木茂盛，繁花如锦；又有山泉流淌而下，源头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大河，清澈见底。从山顶不断涌出，再从天而降的河中却是浓郁云雾，奔流不息，往下便凝结成水。细小支流遍布整个海岛，最终汇入大海。山庄就这样被密林与泉水合围，只有小道供人出入，方圆十里内尽是阵法，不让凶兽之类的闯入。
“啧，小饕餮养了很多歧翊啊，不知道婚宴上会不会有……”成万事扫了眼在山泉旁互相打理毛发的小兽，对蒋风白说道，“这是麒麟的遗族，叫歧翊，也叫七异——鱼头、鹿角、蛇眼、虎身、麒鳞、骆足、雀尾——合称七异。虽然看起来古怪，但它的肉很嫩，配上七种酒、七味香料，可以做成七异煲，好吃到让人吞掉舌头。”
蒋风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果然是非常奇怪的模样，比路上遇到的那些妖兽差别太大。
成万事有些垂涎：“据说现在只有饕餮一族知道豢养歧翊的方法，要不然，我也想养几头当储备粮。”
正说着，两人来到山庄门口，抬头一看便是巨大的匾额，上写“缙云”，字迹龙飞凤舞，有种说不清的韵味。“我写的，不过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了。”说这话的时候，成万事耳根有点红，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尴尬。
“很好看。”
蒋风白紧跟在他身侧，走入山庄，才发现里面别有一番美景——山庄是按照南方水乡的建筑风格整修过的，粉墙黛瓦，在各色花草衬托之下显得格外素雅。整个山庄就像一张白纸，又像一幅画，映照着日光云影，长廊曲折，庭院中的树微微摇晃，青碧可爱，又有数朵浅红的花开在墙根，轮番调色，处处是美。
“佳树遮翠楼，粉墙花阴重。”成万事低吟道，风吹过他的衣角，花瓣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他就这样站在庭院里，被日光层层包裹，忽然回过头，对停在原地的蒋风白说道：“可惜我没这个心思，不然，万事皆可就要变样了。”
眼里除了面前这人，似乎再装不下亭台楼阁，万紫千红，蒋风白压下心底涌动的情绪，只是抿唇一笑，随他一同走过庭院：“可以把那个约定换成一处山庄，我给你建。”
成万事斜眼看他：“那太吃亏了。我还不如用约定换更多约定……”说着，他自己也笑了。
山庄里除了宾客，还有来来去去的仆人与侍女，个个长相精致，或秀美或妖娆，皆是不可多得的美人。成万事拉着蒋风白避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人，穿过庭院，走过长廊，来到一处别致的建筑前：“喏，这是小饕餮给我们准备的，这几天我们就住在这里，离宴厅不远。”
“竹静斋……”蒋风白低声念出建筑的名字，再低头，映入眼帘的确实是一小片翠竹，风吹竹林，时时有声，却意外给人寂静的感觉。
两人稍事休息，便听到轻轻的敲门声，进来的是一个二十五六的年轻男人，穿着素色长衫，长相清俊，眉间却有一点朱砂痣，反倒衬得他过分艳丽了。男人一说话，便破坏了外表所带来的美感：“哟，吃了没？”
“没，你还不快让人送点吃的来。”成万事翻了个白眼。
男人大大咧咧地坐下，饶有兴味地看了眼脸色不知怎么有些阴沉的蒋风白，更起劲地和成万事抬杠：“都顾着准备婚宴去了，只有我这个闲人到处走，谁有空给你这个嘴刁的做吃……”
“别以为今天是你女儿大喜日子，我就不敢打你。”成万事攥紧拳头，作势要往他眼睛上打下去。
“得得得，我去做，去做！”男人服软了，起身往这边的小厨房走去，临走前还特意瞄了瞄脸色又恢复正常的蒋风白，发出意味深长的笑声。
等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蒋风白才缓缓开口：“这是——”
“小饕餮，这里的主人，你可以叫他阿栖，缙云栖。”成万事这才想起还没给他介绍，连忙补救，“别看他油嘴滑舌的，其实挺可靠，加上他妻子苏望性格很是强硬，脾气也火爆，所以小饕餮才一有空就到处和人斗嘴，泄愤呢。”
过了好一会，脚步声逐渐靠近，缙云栖两手提着巨大的食盒，轻轻松松走了进来。食盒打开，里面有三层，分别放着肉菜、米饭还有点心。最上层一半是香酥肉，一半是上汤芜菘；中间是竹米，辅以前年的雪酒蒸成，清香四溢；底下有几块金乳红酥，有些像蛋挞，可四方的红酥盏当中盛着一汪金黄牛乳，不知道是加了什么特别的东西才有这般色彩——拿起时牛乳微微向四周荡开，却不会漏出，活像一轮十五的圆月——正好一口一块，口齿留香。
“果然是会吃的小饕餮，不错不错，这个给你拿去玩。”成万事吃饱喝足，从怀里摸出一把桂枝，硬塞到对方手里。
缙云栖满脸嫌弃地接过来：“我都这么大了，你还叫我小饕餮……”又忽地露出坏笑，对他喊道，“成叔叔，你的礼金准备好了吗？”
成万事被噎住，事实上从年纪上看，他不止能当才几百岁的缙云栖的叔叔，还能当他太爷爷。可是同为非人类，修出人形后长相千百年不变，完全看不出年龄的巨大差距。这下被明确点出了，成万事有些生气，下意识看了看一直没说话的蒋风白，见他表情没有变化，才回头狠狠踹了缙云栖一脚：“又不是给你的！说起来，苏望人呢？”
“在忙，嫌我碍手碍脚，把我赶出来了。”小饕餮委屈。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一道清脆的嗓音：“谁让你到处乱碰，差点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