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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星光最大的boss,程昱当时可谓是赚得盆满钵满,高兴之余想起自己还未支付给楚辞任何版权费用,便直接拿出几串钥匙,说是要送给楚辞一套房子,让他随便挑,挑中哪一套,以后两人便一辈子住在里面。
楚辞本就性格恬静,不喜吵闹,脸部受伤后更是一心想要和整个世界隔绝,轻易不外出,闻言便直接选了位于城郊的这栋白色欧式别墅。
这别墅虽说是两人的爱巢,但因为距离星光的总部比较远,程昱又经常忙于应酬,深夜往返不便,所以大部分时间别墅里只有楚辞,以及他那陷入沉睡,不知何年何月才会醒过来的母亲。
人都是感情动物,在这里住了三年多,现在忽然要离开,饶是楚辞冷情,此时心中也溢出几分不舍,但程昱既然已经另结新欢,纵有再多不舍,他也断不能继续住在这里。
只是……
想到一直沉睡不醒的母亲,楚辞双眸之中的忧愁之色更加浓重了,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原本是不该劳动她的,如今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楚辞慢慢往别墅走着,临到近处时却忽然意识到不对。
那积雪之中似乎有一串模糊的脚印,渐渐逼近别墅……
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楚辞和以前的朋友渐渐断了联系,除了程昱外,身边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也只有陆羽了,而程昱上一次出现在别墅里,似乎还是盛夏避暑的时候。
会是谁呢?
楚辞带着疑惑,快步走向别墅。
输入密码,进门,楚辞将目光投向门后鞋柜处,此时那里正摆放着一双沾满泥土的运动鞋。
客厅的地板上洒满了白色的纸张,白花花连成一片,恍若屋外的积雪。
楚辞心中一动,快步上前捡起几张查看,上面布满熟悉的文字,恰是他心爱的小说手稿。
网络时代,很多人都习惯用电脑码字,楚辞却固执地坚持手写,他始终认为键盘给不了自己伏案写作的宁静,因此楚辞写小说,比起别人来说更加用心,倾注的感情也更多,此时看到这些手稿被人肆意破坏,心里自然疼痛难当。
楚辞抿紧唇角,俯身慌乱地捡着稿件。
楼梯上响起哒哒哒的脚步声,叶清踩着拖鞋走了下来,他似乎是刚刚洗漱过,浑身散发着一股氤氲热气,半干的头发软软地附在额头上,身上仅围着一件白色浴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白皙如玉的胸口肌肤,以及上面暧昧不明的痕迹。
叶清的双手捏着一沓纸张,视线挑剔地从最上面那张纸上扫过,匆匆看了两眼,便撇着嘴角随手扔开。
看到楚辞的身影,他勾着唇角微笑道:“啊,楚辞哥哥,你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所以就借了你的浴室一用,你不会介意吧?”
楚辞置若未闻,目不转睛地盯着叶清手里的纸张,“你手里拿的什么?”
“这个啊……”叶清双眸弯起,笑得像个正在做恶作剧的孩子,“当然是楚辞哥哥的小说喽,一直没等到楚辞哥哥回来,我又实在太好奇了,所以就自己找出来看了,楚辞哥哥不会生我的气吧?”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对方嘴里吐出,楚辞忽然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恶心,他冷声道:“还给我。”
“什么啊,不过是一些手稿,怎么还真的生气了……”叶清嘟起嘴巴,满含委屈地说道:“那就还给你好了。”说完不等楚辞上前接过,站在楼梯上一抬手,纸张哗啦啦散落一地。
楚辞捏了捏拳头,一言不发地俯身捡着。
叶清懒洋洋地看着。
一股怪异的味道传到鼻端。
楚辞忽然停下了动作,往二楼看了一眼,心里涌上不祥的预感,他起身想要往楼上走。
叶清却好似没看到楚辞一般,大喇喇地站在那里,神情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浴巾随着他的动作而下滑,更多青青紫紫的痕迹暴露在楚辞眼底。
“让开。”楚辞压抑着怒火说道。
叶清眨巴下眼睛,“楚辞哥哥别着急呀,人家还有话想跟你说呢……”
那股怪异的味道越来越浓重,楚辞心中着急,大喝一声:“让开!”直接一把将叶清给推开,拔腿就往楼上跑去。
叶清眼里快速闪过一抹怨毒的幽光,沉默着跟了上去。
刚靠近二楼就感受到灼人的热度,书房的门洞开着,可以清楚地看到地板中央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燃烧。
叶清脸色一变,他原本只是想要随便烧几张纸,吓吓楚辞,根本没有料到会这样,一时有些后怕和心虚,但想到程昱,转瞬又镇定下来。
看清眼前情形的刹那,楚辞脸色瞬间苍白下去。
书房里堆积着他的手稿和各种参考资料,都是易燃物品,而且没有备份,若是烧起来,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与书房紧密相连的就是母亲何润芳的卧室……
楚辞顾不得多想,拿起墙角处的灭火器就冲了进去,但因为不熟悉操作流程,在极度恐惧之下,手抖了好半天才将灭火器打开,然而此时却已经晚了。
火势熊熊,片刻之间便将书房完全吞噬其中,且有越演越烈的迹象。
灼热的气流逼的叶清一步步后退,额上布满细密的汗水,隔着重重火墙,叶清模糊看到那个人正弯着腰剧烈的咳嗽着,几次想要冲出来都被火舌逼退了。
叶清紧紧攥住手机,右手数次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没有把电话拨出去。
“别怪我,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不小心,跟我没关系的……”他神经质地呢喃着,最后看了一下书房中的人,转身捡起自己的东西,快手快脚地离开了。
叶清回到自己的公寓后,心还在砰砰乱跳着,掌心间一片黏腻的冷汗,他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昨天晚上,宴会散后,程昱照旧带着他去了酒店,一夜缠绵,临到天亮时星光突然出了点事,于是程昱不得不提前离开。
程昱走后,他不知为何突然没了睡意,想起宴会之上前来搅局的男人,胸中便冒出一股郁气,辗转反侧,最后拿着之前在程昱那里得来的钥匙,一个人来到了城郊的别墅,打定主意要给楚辞难堪。
所以,没有人知道他去过那栋别墅。
那场大火会将所有痕迹燃烧殆尽,这一切只是一场意外,与他无关。
想明白之后,叶清杂乱的心绪慢慢沉静下来,他看着墙上张贴的自己的单人海报,缓缓勾出一抹阴毒的笑容。
第四章
疼,很疼,衣服燃烧之后紧紧覆在身上,肌肤一寸寸消融,露出森森白骨,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楚辞从来不知道被烈火焚烧的感觉会是如此痛苦,如同置身炼狱。
他蜷缩着身子,嘴巴里不断发出模糊的呻吟,那声音嘶哑低沉,宛如野兽垂死之时的哀鸣,带着绝对不容错认的恨意,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然而这一切尚不及他心里所承受的痛苦的十万分之一。
翠屏山上的这栋别墅只有两把钥匙,一把在楚辞这里,还有一把在程昱手上,那么叶清能够自由出入这里的原因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人无完人,楚辞不是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很多的缺点,他这人看似温和,实则冷清,又因为早年受到研究国学的父亲影响,性格有些迂腐呆板,固执地保持着所谓的文人傲骨,即使屈居人下,也不肯做出谄媚讨好的姿态。
程昱为人强势,掌控欲强,对于楚辞的独立颇多微词,常常因此抱怨他冷淡。
从小到大,楚辞很少喜欢上什么东西,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人一旦喜爱上,便是一辈子的事,比如越剧,比如程昱。
楚父生前天天和古书文献打交道,做事严谨刻板,一生循规蹈矩,教养出来的儿子也是乖巧懂事。
楚辞这辈子就做过两件离经叛道的事,第一件事是不顾楚父的反对,坚持要和社区里一退休老太太学习越剧,最后考入南城影视戏剧学院。
这件事发生后,楚父单方面宣布冷战,一个星期后,秉持君子远庖厨原则的楚大教授实在受不了泡面的味道,不得不偃旗息鼓,主动向爱子心切的妻子求和。
第二件事就是楚辞跪在大门外,求楚父同意他和程昱交往。
楚父当时勃然大怒,声称要和楚辞断绝父子关系,拿着扫帚将他轰出了门。
在母亲的调和下,楚辞原本想要故技重施,赢得楚父的妥协,却万万没想到,楚父受得刺激太大,当天夜里出去找老友喝醉,然后不幸遭遇车祸,当场丧命,同行的楚母身受重创,陷入昏迷……
这件事成了楚辞心中永远无法触碰的伤口,曾有无数次他夜半惊醒,思及惨死的老父,生死未卜的母亲,心里如刀绞一般疼。
父母一死一伤,那个时候的楚辞无疑是十分脆弱的,后来程昱忽然出现了,帮助他处理楚父的后事,支付了因抢救何润芳而欠下的大笔医疗费用。
看着那庞大的数字,楚辞深觉自己欠了程昱人情,分手两字在嘴里滚来滚去,最后在程昱的一再讨好之下,还是没找到机会说出来。
但楚辞不得不承认,那时他其实是害怕程昱的甜言蜜语的,他是一个罪人,理应受到惩罚,太过幸福的日子会让楚辞克制不住地产生更加浓重的负罪感。
于是楚辞开始逃避程昱对他的好。
刚开始时楚辞常常会感到矛盾和痛苦,然而不久之后那场意外发生了,他的面部神经彻底坏死,再也不可能做出任何表情。
楚辞记得,听到医生宣布结果的时候,程昱的反应是十分奇怪的,带着惋惜、遗憾,以及不易察觉的释然和庆幸。
等到出院之后,程昱便以工作繁忙为由在公司常住,两人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偶尔碰到了,也只是客套的寒暄。
楚辞接连遭受打击,自此意气消沉,将自己关在房间内,不再见任何人,一心一意照顾已经成了植物人的母亲。
他给自己判了罪,无人可以救赎。
直到后来陆羽实在看不下去,威逼利诱几个下属将楚辞家的大门给撬开,然后冲进去逮着楚辞好一顿骂。
话虽然说得难听,但字字句句无不体现出陆羽式的关心。而且何润芳虽然抢救回来,但不知何年何月才会苏醒,后期需要的医疗费也绝对不是个小数。
为了生存,楚辞不得不摒弃那些不必要的伤春悲秋,转而开始写作,也就是那时候,一直对楚辞避而不见的程昱再次出现,但两人心里都明白,他们再也不可能亲密如初了。
怀着一种报恩的心理,楚辞留在程昱的身边,奋笔写作,以此来偿还当年欠下的债务。
楚辞不恨程昱出轨,毕竟这并非是程昱第一次在外面勾三搭四了,而且两人恋人的关系早已名存实亡。
恨这种情绪太过强烈,也太累人。
但程昱万不该将别墅的钥匙给叶清,因此而害得楚辞和母亲丧命于此。
明明就在一个星期之前,私人医生还一脸兴奋地告诉楚辞,何润芳各方面的指标都非常好,也许很快就要苏醒了。
楚辞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母亲即将苏醒的喜讯,却被叶清的一把火彻底毁灭。
他几乎不敢去想,若是母亲当时已经恢复知觉的话,她会有多痛,不能反抗,不能逃离,只能躺在病床上忍受着永无尽头的灼痛……
那是他的母亲啊!怀胎十月,一点点将他辛苦养大的母亲,如今再次因为他饱经磨难。
楚辞死死咬着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