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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君不下凡-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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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却的缠绵之声。

张有诚把许弋良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又将他的西装递了过去,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道,“都落幕了,还没回过神呢?”

许弋良转过眼珠看了张有诚一眼,用手抹了把脸,方才觉得魂儿又回了来。张有诚无奈地嘲笑他道,“你今儿个可是出了个大风头。”

“哦!”许弋良在房间里四下环顾,道,“人都走了?”

“都走了!”

“哦,那个唱昆戏的……”

“谁管那个唱戏的,”张有诚一遍催着许弋良穿外套,一边颇为不屑地说,“兴许去赶下一场了。他们这种人,惯会逢场作戏。你赶紧收拾好,去给冯会长赔个礼是正经。”

“去干什么?”

“去给冯会长赔礼,”张有诚有些嫌弃地看着他,“冯会长现在去书房了,再不赶紧人家就要睡了。”

许弋良一脸不在意地往门口张望着,“现在去干什么,兴许冯会长和姨太太觉得咱们耽搁了人家一晚上,已经够讨厌了,现在还去凑什么热闹!”

张有诚恨铁不成钢般的拽着许弋良往外走,“今天晚上该干的事一件没干成,反而跟个戏子耍了半天的宝。这话说给世伯听,指不定能气晕过去。你现在要是不跟我去见冯会长,以后咱俩就再别见面了。”

许弋良拍着张有诚的手臂道,“成成成!我跟你去就是了,能不拽我衣服吗,刚买的西装给我拽皱了。”

张有诚松开他两手抱在一起道,“什么破玩意儿,改明儿给你买一车去。”

因着天色已经大晚,冯会长果然也没有太留他们,只问了几句股票及理财的事情,大概是困了,说话也一直心不在焉的,两人察看着颜色,便也识趣的早早告辞走了。

离开小公馆的时候,许弋良还想问问那戏子的事,却碍着张有诚在身边,亦不好开口。只好暗自摇头,心道到底没有缘分。


聚会散场的时候,俞月三原本想趁乱找个机会逃掉,谁知刘汉声正死守在门口等他,一出门便将他的手腕攥紧了,半拖半拽地往门外面走。

刘汉声别看干瘦的一个半老头儿,手指间却是攥铁般的劲儿,像把铐子一样死死地箍在他手臂上。俞月三虽说从小苦到大,可到底手里拈的是风月,眼里看的是霜雪,身上哪有半分力气,任他如何拧拽,还是不能逃脱半分。

一个干枯的老头拽着一个高挑年轻的戏子,前者下盘稳重健步如飞,后者不情不愿踉踉跄跄,要不是天高夜黑二人衣裳皆融在夜色里,这样走在路上,少不得引路人来看。

刘汉声边走边沉声骂着,从俞月三的身契到俞月三忤逆冯会长,险些害他丢了生意,说到气处声音便愈发低沉,在这沉寂的午夜街道上显得尤为可怖。俞月三无时无刻不在挣扎着掰开刘汉声的腕子,大概是指甲扣得狠了,刘汉声没由来的一股恼意泼天般冲他碾了过来,俞月三“哎哟”一声痛吟,被他一脚踹翻在地。

“妈的死娼妇,横竖都是出来卖的,在爷面前装什么清高!爷花了五十个银元买了你,你他妈就给爷老老实实把钱赚回来,再找不自在,爷有的是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突然“吱”的一声刺耳长响划破夜空,昏黄的街灯下,只见路前五十步的地方有黝黑的汽车刹住了轮子,又不知怎的倒了几步,特意停在了刘汉声的身边。

刘汉声暗自呸了一口,敛起怒意冲那人道,“怎么地,这位爷,别人家里的事,您不好插手的吧?”

那人从汽车上悠闲地走了下来,皮鞋踩着青石板发出清脆的响声,“我给你五倍的钱,这个人的事,就不是你家里的事了吧!”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睡情
“二爷,白爷回来了!”

许弋良原本在餐桌前翘着二郎腿看报纸吃早餐,听闻这话便站起身,笑吟吟地大步迎了出来。

俞月三便也放下碗筷,跟在许弋良身后,迈过门槛便停住了脚,往门口看去。

“哟,恭喜白老板,凯旋归来!”

只见一个清瘦斯文的年轻男子款款走上前来,他穿着浅色的绸缎长衫,头发梳的齐齐整整,面色有些许憔悴,乍一看像是哪个走在大学校园里的学者先生。

三四个听差并司机跟随在他身后,手里提着大小行李五六件。那人走了两步,便想起什么似的,回过身去点了点箱子说道,“这个留下,这个,这个还有那个全放回我家去。那个箱子轻些拿,都是我的行头,别磕坏了。”

说着又转身走了过来,一双亮晶晶的眸子不经意往门边一瞥,好像一道粼粼的波光。

这么着便不像学者了,这举手投足眉梢眼角中不经意散发出的媚意,便刚刚好地包裹着这娉婷袅娜的身姿,多一分便艳俗,少一分便冷淡。

俞月三在报纸上见过他,白怜生,平津城里数一数二的京戏名旦,一场戏一票难求。虽称不上伶界大王,也说的上如日中天了。

白怜生瞧了许弋良一眼道,“什么凯旋归来,这次跑码头可跑亏了,上海的老爷太太都难伺候的很,瞧不上我这乡下来的,可丢死人了,我可再不去了。”

许弋良听了这话便放下心来。白怜生惯爱说反话,唱的愈好,便愈要说学艺不精,捧得人愈多,便愈要说门庭冷落。如今听他这样讲,便知道这次赴沪必然反响强烈。

白怜生上台阶的时候看到门边站了白白净净一个年轻孩子,只对他点头表示见过了,便撩起衣衫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哟,正吃着呢!”

白怜生看见饭桌上摆着油条豆汁儿等吃食,馋虫便被勾了起来,“在上海这几天,就想这个呢!”

白怜生端起盛豆汁儿的碗还没放到嘴边,便看到那饭桌上放着两双筷子,他一时不知哪一边才是许弋良用过的,突然就没了食欲,将那豆汁儿放了下来。

“梅姨,再填一双碗筷来!”许弋良坐在白怜生对面的椅子上招呼道。

“算了不用了,我突然又不饿了。”白怜生坐在椅子上歇了片刻,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将那听差提进来的小箱拿起来放在一张空闲桌子上,打开道,“你过来,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许弋良轻笑一声,“什么?”便凑过去往箱内看着。

只见白怜生从那小箱中捧出一件叠的平平展展的深色呢子大衣,上面放着一顶黑毛呢礼帽,大衣袖口上的克罗米纽子闪闪发着光亮。

“我跑了上海好几家百货商店才买到的这一件,你说好不好?”

许弋良一边笑一边将那帽子戴在头上,又将大衣抖开披在了身上,在白怜生面前转了个圈道,“真合身,就跟我自己去试的一样,多谢费心!”

白怜生冷哼一声道,“我还不知道你穿什么码的衣服吗?”

许弋良看了眼墙上的西洋钟表,把大衣脱下来递给白怜生,道,“我得赶去上班了,再不走就要迟到了。你先好好歇歇,想吃什么告诉梅姨,晚上我在广和居订一桌饭,给你接风。”

“广和居?倒没甚么想吃的,不如去前门正阳楼吃羊肉,我最近吃多了江南菜,倒挺想这粗犷的北方味儿的。”

许弋良从衣服架上拿起洋装穿上,笑道,“那有甚么难,都由你!”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在后面扶住俞月三的肩推到白怜生面前道,“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叫俞月三,以前是昆戏班的,你们没事可以切磋切磋。”

白怜生勾了勾嘴角,低着头整着那件他穿过的呢子大衣,半晌才抬起头道,“俞老板呐,之前我不知道你来家里做客,就没给你带礼物,你可千万原谅我礼数不周啊。”

许弋良对着俞月三笑了笑,道,“你们好好聊,我先走了!”

俞月三初见白怜生,对他并不了解,可偏偏就从他那句凉凉的话中听出了几分敌意,便也不卑不亢道,“白老板面前我哪儿赶自称老板,不过是会唱两句罢了。”

白怜生坐到椅子上接过梅姨刚端来的茶碗笑道,“”俞老板太过自谦了,弋良这个人,说起来是英吉利留学回来的,看起来洋派的不得了,其实骨子里还是传统的。他不光听戏,也很懂戏。他能认同俞老板的戏,可见俞老板的玩意着实不一般。”

俞月三还没来的及说话,便听白怜生放下茶碗道,“不过他这个人朝三暮四没个定性,做事情也是顾前不顾后,一时高兴了,给人赎身出师也是常有的事,把钱不当钱,跟泼水一样往外面倒,世伯没少跟他因为这个生气。”

“可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白怜生视线转了转,“过后就把人抛到后脑勺儿了,平白惹别人伤心。”

白怜生话说的辛辣,俞月三听得刺耳。从前在戏班里,日子过得穷苦,但那也是他一场一场挣下来的,哪怕一分一角也是干净堂正,光明磊落。

可自那日被许弋良解救之后,他就平白地欠了别人许多,“干净”二字虽还在,却也说不上“堂正”了。

他喃喃道,“许先生的钱,我会还给他的!”

白怜生笑道,“我可不是说你呢,这也不是钱的事,许家家大业大,哪里还缺那几百块钱。”

白怜生瞧着俞月三微低了头,面皮儿泛红,便微微笑了笑锤着腰道,“我坐了这一路的火车,身子骨都快坐散了,我且回去歇歇!”

俞月三便站起身,不知往哪里让,只见白怜生喊着,“梅姨,我回去了,给弋良的衣服在小箱里放着,你记着给他挂起来放在衣柜里,穿之前烫一烫。这个人惯会糟蹋东西,你不好好帮忙看着,他改明儿准揉的一身皱穿着,看着不像个体面的读书人,倒像个唱戏的。”

梅姨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便去提那小箱,满脸堆着笑道,“白爷说笑呢,二爷这么粗枝大叶的,唱戏人家也未必肯要他呢。”

白怜生勾了勾嘴,从包里拿出盒雪花膏来递给梅姨,“我不知道你们女人家都喜欢什么,我见上海的夫人小姐们都喜欢这个,你拿着随便用用吧!”

梅姨双手将那绿色的小盒子接了过来,千恩万谢地将白怜生送出了院子,回过身来,仍是满脸掩不住的笑意。

梅姨小心地将那雪花膏和衣服箱收妥了,便回到饭厅来,只见俞月三已经将桌上的碗筷收拾齐整了,便也不多客气,叫他仔细将碗筷送去小厨房里去。

俞月三看着梅姨心情愉悦,便随口问道,“白老板怎么不住在家里吗!”

梅姨看傻子一样瞥了俞月三一眼,“白老板住旁边院子里啊!再者说了白老板为什么要住咱们家里,人多大的角儿啊,在这平津城里难道还买不起套像样房子?”

俞月三有些惊异地说道,“我看他们的样子,还以为……”

梅姨瞪了他一眼,“主子的舌根儿可不是咱们能随便嚼的!”

说着又四下看了看,见没人在,便低下声道,“不过当初那两人买了两套墙挨墙的四合院住着,为的可不就是方便好走动。那两个人,打小儿就认识了,一起好了这么大。只可惜咯!”

“可惜什么?”

梅姨挑着眉看了俞月三一眼,“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这么喜欢听人闲话?”说着啧啧两声上下打量着他,“你该不会对二爷也存着什么心思吧!”

“……!”俞月三唬了一跳,连忙摆了摆手手说道,“我就是随便问问。”

梅姨听他说着,心里便又想起了那盒雪花膏来,脸上也漾出美滋滋的神色来,“白老板的好处可多着呢,十个你,也未必抵得过他一个去!”


许弋良中午不回来吃饭,就只有梅姨和俞月三对付着随便吃了一口。白日天长,百无聊赖,俞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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