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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在回放一段蓝柯司的灵识葫芦一样,记忆播放完毕了,自然就从剧情中脱离出来了。
这是一种符合自然规律的结束。
每一个人物都应该有一个符合自然规律的结束,沈叶初如此,俞月三如此,五七也是如此。
那么顾小西是应该如何结束的呢?
他应该在游戏厅遭遇火灾,生命终结,继而走向结束。
这是蓝柯司的葫芦里照见的事实。
可是他越过这个结局,通过一个玉坠和一个口诀,脱离了顾小西的世界,以“五七”的身份回到了碧穹天。
这是不是就是十九说的,“从梦中跳了出来”。
那换一种想法,如果顾小西没有使用那个口诀,一直在这个所谓的“现实世界”直到生命结束,他这个人是会彻底消亡?还是会在某一个世界再次醒来?
按照碧穹天的世界逻辑,顾小西是否应该重新转入轮回,在一个新的生命体上重获新生。
那么这样看来,顾小西死亡的世界,应该就是五七新生的时间,因为在五七的世界里,顾小西已经是封存在葫芦里的一点灵识了。
可是作为顾小西身后出现的五七,又成为了顾小西“筑梦乐园”里的一段故事。
这个世界,出现了奇异的循环,明明已经结束了的顾小西,再次出现了。
世界上存在着两个顾小西,那么一定有早有晚,有真有假。
从时间来看,五七葫芦里封存的灵识很显然是第一个顾小西,而另一个则是第二个,那么必然第一个是真,第二个是假。
很明显,五七前一秒脱离的,是一段刻意为之的、重复的、虚假的顾小西世界。
时间明明是顺势而行的,为什么会出现重复,是时空发生了错乱,还是有人在布一个惊天迷局?
是第二个吧,五七想。
五七苦笑,这样环环相扣,处处留下线索,可谓处心积虑,可谓煞费苦心。
如果整个世界,真的是有人在布一个局,那反而简单多了。世上没有完美的东西,既然存在,便总有破绽。能上山,便也能下山,能进来,便也能出去;既然是迷宫,就总会有出口,既然是迷局,总会有破局之法。
从假的顾小西的世界脱离出来,就是破局之法。
而事实上,他也成功了。他通过一个密钥,从假的顾小西的世界,回到了碧穹天的世界。
这个密钥就是顾小西脖子上的玉葫芦。
玉葫芦便是题眼,便是破局之法。
五七摸了摸空荡荡的颈间,那葫芦果真没有了。
此时的他感觉自己好像在一个巨大的地下迷宫里,冲破重重阻碍和迷雾,他终于在黑暗的天花板上找到了通往上一层的出口,从底层世界逃了出来。
五七正待长出一口气,可分明又有哪里有些不对。
顾小西的“筑梦乐园”里的故事脚本,明显是以蓝柯司的灵识葫芦作为改编基础。从前的剧情发展,还仅仅是游戏。可自从被韩天修改过后,剧情的走向,明显同灵识记忆对照起来。
或者说,就是在播放灵识记忆。
第二个顾小西的世界固然是假的,可他毕竟发生在五七之后,而从“筑梦乐园”里看到的,尤其是在韩天修改过游戏后看到的灵识记忆里,五七也已经走向结束了。
可现在,五七还活着。
局中局、梦中梦、迷宫中的迷宫。
这才是最教人无奈的地方。
就在五七满心喜悦地以为可以重新看到太阳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爬上来的这一层,根本不是所谓的地面。五七目前所经历的,仍旧在重复。这又是一个假的世界。
他仍然困黑暗的地下。
破局之路,尚不知在何方。
五七看着眼前醉眼迷离的十九,虽然这局的破绽如此明显。
五七叹了口气,虽然仍在局中,虽然尚不得重见天日,可眼下里却有件要紧的事,不得不立马去做。
五七猛地拍了对面的十九一下,那人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十成醉意也被赶走了八成,他见五七放下酒坛起身要走,便也连忙站起身跟在他身后。
“五七,”十九在身后道,“你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下雨了,我便帮你撑伞,天黑了,我便帮你点亮。便是有九天神佛挡在眼前,也没什么可怕的,诛杀尽了便是!”
五七站在门口,望着漫天繁星,好似没听到他说什么似的,
“这星空,这红月,明明都是假的,你说邺风为什么偏要做这些假的出来自欺欺人?”
“摘星揽月,永夜长明。”十九看了五七一眼,“这世界已经如此黑暗了,能有些光,总是好的。”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鬼蜮
天界有例,人神鬼仙,凡共历五世情缘,便可结为仙侣,永世相伴。
而“情”之一字,爱时是药,恨是是毒,亦可救人,亦可伤人,爱与恨之间,本就没有什么界限。
因情生债,便受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之苦。古往今来,多得是反目成恨、相看生厌、江湖不见的怨侣。能经历五世考验而修成正果的,少之又少。
年少轻狂,总得许多天真想法,自以为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天地十方皆不放在眼里。世间万物,在自己的情爱面前,都觉得渺小极了。
沥云在碧穹天修行千年,为一司掌印,既有爱侣相伴,又有拥趸万千,称王称主,自得一方乾坤世界。可若放在那无垠宇宙中看,不过区区地府仙官。天长日久,他便不满足起来,浓情蜜意不过一时欢愉,比不得永世相伴亘古隽永。
五七行走在碧穹天的大道上,路旁载满了了各时异草树木,远远看着,也是繁花似锦,碧树成荫。
千百年前,碧穹天还是一片漆黑荒芜,当真称得上“鬼蜮”二字。
沥云玩心炽盛,流连人世繁华旖旎,总不爱回来。邺风便在这光秃秃的土壤里移花接木,摘星揽月,堆山填海,引泉造湖,直造了个地下仙境出来。
可假的总是假的,这里花草不谢,星月不移,风是假风,月是造月,又谈何“风月”。
时间一长,沥云便腻了,想要风花雪月,想要如胶似漆,想要荡气回肠,想要鬼哭神泣。想要跳脱出这万千桎梏,进入那红尘万丈中去颠沛流离,去谱写那惊天动地的旷世之恋。
邺风此人,不苟言笑,不动声色,不会拒绝。
历劫此说大抵无稽,但邺风却也从未多说,只点了点头,也就依了他的一介顽心,顺了他的一片痴心,从了他的一颗炽心。
到底也想看看,“情”之一字,真若比金坚,比海深,比山河稳固,比天地长远。
可千算万算,算得爱人不渝,算得情深似潭,也算不得“世事难料”四个字。
“命”“运”二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便是掌人生死轮回的仙官,也逃脱不过天地法则,宇宙秩序。
五七走在那榕树下,静静看着那纹丝不动的粗壮枝叶。人界的生灵在碧穹天都无法存活,可沥云总觉得这里死气沉沉,颜色寡淡。五七记得,邺风当时是如何教人费力造了这栩栩如生的假树来讨他的欢心,不光如此,还有那满天星辰,天上红月,院内睡莲,处处都是邺风的一片真心。
可他却嫌这一切都是虚伪。他不要那红月长盈,他要阴晴圆缺;不要碧树长茂,要落叶归根;不要花满枝头,要枯荷听雨;要离合恸音,要慷慨悲歌。
几世的记忆一齐朝他涌来,分离好像就在昨天,痛感仿佛还在身上,此身不知是梦是真,故人对面不相识。他后悔了,他不想再要追求所谓的激烈与亘古。他满心只想着,若能与那人一起,蹲在地上看蚂蚁,也是好的。
五七刚回到家里,那碎灵便没有好气地埋怨起来,嫌他出门太久。
五七没有理他,只自顾坐在桌边吃起茶来。那猴儿酿起初吃着香甜,后劲却也不小,这会正在他肚里翻滚着荡漾出酒气,烘的他昏昏欲睡。
“喂!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打瞌睡!”那碎灵坐在桌边,想伸手打他,可他一介灵体,又无可借力,一腔怒气打到空气里,只凭一张嘴细细碎碎说个没完。
“你急什么?”五七坐直了身体歪着头看着那碎灵道,“我且不急,你又怕些什么?”
那碎灵抱起双臂来气哼哼道,“你也以为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呢?你与我可是同灵共体,我在这里困了这样久,又从蓝柯司逃了出来,若是被人发现了,或是散了灵,你可就永远也别想回去了。”
五七听着碎灵嘴里说的“同灵共体”几个字,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我却不知我跟你有哪里相像的。”
碎灵挠了挠头道,“灵识不一样,性格有差也是很自然的事嘛。”
五七也没有在这里纠缠,他换了话题道,“那照你说,我又如何回去,你可有什么法子?”
碎灵瞧他来了兴趣,便跳到他肩头在耳边将来龙去脉细细说了一遍。五七听着,不过就是哄他化成邺风幻相混入摘星阁,以便碎灵投入沥云肉身这件事。五七且经历过这一遭,对碎灵的手段也有了十分把握,只是看着他这幅一心为他的伪善面孔,内心抑制不住地作呕起来。
五七故意问道,“你说的便宜,邺风岂是我说化就化的。我对邺风又不怎的了解,若是有人瞧出端倪又该如何?若是有人同他搭话,我总不能连声音都装的十分像。”
“嗐,”那碎灵哂笑一声,“这有何难,你只说你身体不适,少与人说话,直走开便是。你是此地尊主,还有人敢盘问你不成?”
“那他身边亲近之人又如何瞒得?他们瞧见尊主不适,岂有不来问之理?”
“你大可放心,由我化出他的器守苍耳来替你挡着,只让他们在门外等候不许进来就是。”
“苍耳?”五七摸了摸下巴道,“你又如何化得成苍耳的模样?若是不像呢?我也见过那器守,不如你现化成他的样子叫我看一看,看能不能瞒过我去。”
那碎灵不在意地转身化了个清秀少年出来,“我与苍耳再熟悉不过,化成他的样子瞒天过海,我还是有些信心的。”
五七看着那碎灵眼角若隐若现的小痣,淡淡一笑,便转身往床榻便走去,“我看你的计划甚是稳妥。待我睡上一夜,明日值昼归来照你说的做便是。”
那碎灵瞧他自去睡了,有些心急道,“你可千万对此事上心,明日十五,邺风要去闭关。这是一个大好机会,若是错过了,又白等一个月。”
“知道了。”沥云面壁侧躺着,看着墙上的帐慢说道。
五七值昼回来,碎灵便缠着他化作邺风的样子。
五七照他的话试着变幻几次,却总也不像,气得碎灵直跳脚,骂他蠢笨。
五七也不恼,直说自己近日多走了人间,沾染了人世的烟火气,灵力不纯,只去“往生泉”洗一洗便好了。
那碎灵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黄粱司内确有一汪可洗涤湮灭世间一切污浊的圣泉,但非寻常人等可妄自享用的。这五七如何就能大言不惭说去“往生泉”洗一洗,好像在说自家小院的池塘一样。
五七好似看出了那碎灵的疑虑,便对他笑笑道,“这碧穹天说起来规矩森严,可千百年来人人守法,事事井然,无需法度来约束,一切都能在轨迹上运行,那规矩实际上便只徒有其表了。你以为,在这千百年的安稳和平下,碧穹天的守备还会固若金汤吗?”五七叹了口气道,“他们就是太过自信,太过相信邺风的威严,真以为无人敢入这禁忌之境了。”
那碎灵听道,觉得倒有几分道理,心里不禁对五七另眼相待起来。原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