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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课上有一段是关于新月派诗人。提到徐志摩,自然绕不开林徽因。满满的一堂学生,立时起了嗡嗡嗡的声响。她就叹了口气。这个环节,她也讲了几年,每到这里,绕不过去的,竟然就是林徽因和她的爱情。以前也是,课每到这里,苏婷都会笑她,说她会生生的把一堂好课,放纵成了学生们婚姻观、爱情观的自由辩论会。
她总是笑笑。可以的话,她总是愿意纵容学生们的自由辩论。
堙林徽因……多美的女子,皎洁的月一般。
苏婷就说过,小景,你那浪漫主义的情怀啊,不要拿去影响现在的小孩,他们不相信地久天长,他们不相信恒久忍耐,他们不相信爱情就只是爱情,爱情需要付出爱情不求回报……他们会觉得,林徽因身边的那些男人都是傻瓜。
她总是和苏婷说,不会不会,真的不会,总是有可爱的小男生,可爱的小女生,愿意相信刹那的火花,成就一生的爱恋;也许一生的守候,都不会有结果。但是会有。总会有。
苏婷笑的开怀,说好吧有的,就算有,也只会越来越少。
自端承认,是的,越来越少。
苏婷说,拜托你就别引导你的学生们去浪漫了!你教民国文学史,也教民国爱情观?不适用了。这个社会这么险恶,信仰纯真爱情的人注定要受更多的伤害。还有啊,你喜欢他们相信一生的守候,你自己信嘛?会有那样的人,就只是为了爱一个人,可以那么近的看着她,或者他,不求拥有、不求占有?有那么纯粹的爱吗?你信?
她就笑啊,是啊,当然信,那不就有个例子嘛,林徽因身边的金教授啊。
苏婷呵呵笑着,说,那好像传说一样。仿佛是以讹传讹,那就是一个神话里的女子,后人也把她神化了。我真是不怎么信。那般样子的男人和女人,就算是有过,现在也绝种了,不会再出现了。所以,小景,你还是不要在堂上鼓励学生们有幻想,尤其是那些小女生。男生嘛,倒是可以鼓励鼓励,因为现在的男人们,哼哼……
她说,不是鼓励,是乐见他们自由的见解。
华语第一。
苏婷说,你不如乐见他们为了以后找个好工作,多考几个证出来。
她不在意。P大中文系,历来是就业最好的专业之一。有什么要紧。
苏婷咬牙切齿的咒她,说景自端你这个活在无菌环境里的小女人,你真能活活的把人给气死。你就是没饿着,你就是没压力,所以你就是能整天风花雪月、无病呻吟,你等着吧,有一天你就会知道,什么爱情什么什么的,就你讲的那些,都是狗屁。
她笑。
苏婷说天哪我是下里巴人,我俗不可耐,我去讲英国工业革命时期的小说,我告诉要告诉我的学生们,所有的爱情都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没有面包千万别去谈情,没尊严的。而且千万别去听景自端的课,她误人子弟。
苏婷的话,言犹在耳。
自端记得两个人一边说一边笑,乐呵呵的。
苏婷最后还是问她,你信吗,总是问你信不信那样的爱情,你也总是告诉我你相信。可是小景,你真的信?
苏婷的眼睛好亮啊。
自端想起来就觉得苏婷的眼睛亮的好像宝石花一样,对着苏婷她一定得说实话。她说我相信,真的。
那你见过吗?苏婷追问。
她就不说话了。
自端一边掏着车钥匙,一边想着心事。
想着苏婷要是再这样问,她会怎么回答?
她见过的。见过。
自端正经过球场,日已偏西,球场上热闹喧嚣。她看一眼,小块的草皮上,踢球的男生,看球的女生——怀里抱着外套拿着水,也许并不是真的喜欢,只是,看到那个人,因为他的开心而开心,因为他的欢畅而欢畅,因为这个,而愿意寂寞的守候在那里……并不算寂寞吧,心里要是有了那样的开心和欢畅。
她也曾有过那样的时光。
忽然的,她被人拉了一把,一个趔趄,差点儿跌倒,她手急忙抓住那人,稳住身子。就只见一个足球几乎是擦着她的腮边呼啸着飞了过去,那红色的身影挡在她身前,对着球场的方向,破口大骂:“你丫眼瞎了吧?往哪儿踢?你要会踢就踢,不会踢死一边去,你差点儿伤到老师!你们……”
自端急忙拉了一下那人,那人身子一侧,回头看她一眼,又转过头去,指着一个劲儿道歉的男生们,大声说:“滚开啦!”她喘了口气,回过身来,看着自端,问道:“景老师,有没有吓到你?”
自端心想没有被球砸到,但确实被眼前这个女生吓到一点——怎么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有着这么凶悍的脾气?
这女孩子一头短发,是时下很流行的头,齐着眉的刘海儿,下面一对琥珀色的大眼睛,像洋娃娃一样的好看。身材很高挑,瘦瘦的,齐膝短裤,沙色的雪地靴——自端看到,自己也有这样一款同样的靴子呢——身上背着一只大大的包包,比她的人还要宽大,越发让人觉得这女生可爱。嗯,就是很可爱的一个女生。
自端看了觉得挺喜欢。她自己不是这样性格。但是她喜欢利落豪爽的女子。
。
自端刚刚听到她称呼自己“景老师”,料着大约是认识的学生,笑着点头,说:“我没关系。谢谢你。”
“那就好。”女孩子嘴角一弯,露出很甜美的微笑。“您走路怎么不看着点儿,好危险的。”
自端听着,女孩子的口音,刚刚凶凶的,有点儿京腔儿,这会儿,软糯糯的,竟是很好听的台湾国语的味道。她笑着,只说:“常在校园走,谁不会被球砸到一回两回?还好的。”
女孩子笑了笑,伸出手来,说:“景老师,能认识您一下嘛,我叫滕洛尔。”
。
正文 第八章 咫与尺的嫌隙 (二)
滕洛尔。
自端脑子里龙飞凤舞的划过三个字,只是不知道准确不准确。她想着,这个名字很特别,很有美感。
她的目光落在滕洛尔那秀气的手上:莲子一般的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嫩嫩白白的手掌,纤细修长的手指,而且,连一点装饰都没有。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确认没有沾着粉笔灰,才伸出手去,握住了那只手。滕洛尔的手,很温暖,很绵软。
她说:“景自端。你是……我的学生?”印象里,这学期的花名册上似乎是没有的。但是蹭课的学生也不少。她偶尔会遇到较真儿的学生,会追过来争论几句。
就“算是吧。”滕洛尔微笑,“中文里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来听您的课,应该算是您的学生。”
中文里说。
自端笑着,点点头。
堙“您的课讲的真好。”滕洛尔若有所思。她没有系统的学过中文,更没听过国内大学里的中文课。如果勉强算是学过点儿,那也只是在家里,妈妈教她的,都没请过老师来。倒是这一年回来国内,混来混去,很多俚语先朗朗上口了,也能捧着中文报纸看几篇文了。看着满身书卷气的景自端,她觉得很新奇……她是这样子的。
“谢谢。”自端很客气。这话虽说是常听。可每次听到,还是由衷的高兴。高兴是高兴,不过也不过分的表现出来。
“不过,那个大家刚刚争论的话题,我还是觉得,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任何机会,都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您说呢?”滕洛尔猫一样的眼睛,微微的眯了一下。略略的显得有些慵懒。
自端看在眼里,心想这女生原来是很美的。她只是点点头,但没有回答。刚才课堂上那么激烈的讨论,并没有看到这个女生参与……这几句话,好似专门要来说给自己听一样。自端又看她——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是她敏感了把。这话,听在她耳朵里,不管是谁说,都像是意有所指。
“不耽误您。”滕洛尔看自端有些出神,知道时间差不多了,便往旁边一侧身——她知道自己正站在自端的车边。“下周见,景老师。”
“下周见。”自端开了车门,上车后,看滕洛尔仍站在路边看着自己,便朝她挥了挥手。在校园里,她没有鸣笛。
滕洛尔看着自端的车子开走了,过了马路,上了自己的那部小车子。
在校园里开车,自端的车速很慢。转了好一会儿,才转出了大门。出了大门往右拐,有一家花店,她下了车,进去拿了一大束雏菊。橘色的再生纸,裹着浅浅的花,一簇,放在座位上。竟然像是刚刚采摘的。在这个季节,在这个时间,看在眼里,心里有种窃喜。好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似的。这小小的花,是她喜欢的,是能给她带来快乐的。
“阿端,雏菊的花语,是坚强。”他知道她最喜欢的花是雏菊,某天,忽然说。
“不是,是‘隐藏在心底的爱’。”她随口应着。
。
“是坚强。”
“不是,是‘隐藏在心底的爱’。”是她瞪着惟仁。
“好吧,是,隐藏在心底的,坚强的爱。”他笑着。
她也笑了。
“阿端,其实,我想说的是,你喜欢的花,我也喜欢哎。”
他也喜欢。
自端吸了口气。有点儿着急,想要快点儿到医院去。
已经到了交通晚高峰的时间,拥挤,车子排起了长龙,像塞进了夹缝里的小碎石,车里的人,都难受的像被小碎石硌着脚心,坐立不安。她打开了收音机。两个男主持一庄一谐,配合的很是默契。自端听着听着,那有点儿严肃的声音,直灌进耳朵来,这声音,好熟的感觉……她心里突的一跳,电话就响了,眼光一扫,是佟铁河的电话。她有心不理,等了等,还是接起来,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他上来就问她在哪儿,她说在路上呢。他就说今晚不回家吃饭了。
“那我也不回了。”她说。
“你干嘛去?”他问。
“去协和。”她答。
“阿端,”他在那头顿了顿,说,“我想起来了,爷爷昨天说想吃粥,你既然去协和,路过福膳坊嘛,不如出来的时候捎上。等下爷爷那里见。我也过去。”
“我……”
“我这就给妈妈打电话,让她跟爷爷说晚饭就少吃点儿。你知道的啊,鲍鱼五脏粥。昨儿我去的时候这个已经没了。”他不等她回应,很快的挂了电话。
自端听着耳机里没了动静,紧盯着前方的红灯。车子里,男主持的声音怎么那么响、那么刺耳……她细听着,原来是像极了佟铁河的嗓音。她抬手将收音机关掉,咬了咬嘴唇。手心竟有些出汗了。
半小时后,自端到了医院。停下车子,她抱了花往住院部大楼走。只走了两步,她回头。
身后是挤挤挨挨的停着的车辆,急匆匆的上车下车的人,并不多。可是,她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一直有人在跟着她。她停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现特别之处。甩了甩头,低了头往前走。靴子尖上有一点儿灰,她看到,从手袋里拿了帕子,弯下身稍稍一蹭。只觉得后背上火燎似的,不舒服,她又回头,仍是没发现异状。这回她便不再理会,很快的往大楼里去了。
惟仁的病房在17楼。
自端捧着花儿走到1733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阵爽朗的笑声。那笑脆生生的,像是小串的鞭炮声,噼里啪啦……自端怔了怔,辨出这笑声的主人:柳承敏。承敏不知道在说什么趣事,中间偶尔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