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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身上挨了挨,隔着布料与齐斐肢体相触。
六年前的言与六年后的虫长官一样,非常好满足。
他甚至比六年后的自己更加诚惶诚恐些,在确认了齐斐的雄虫身份后一改先前拿对方当同性平级的态度,开始惦记起学习过的那些礼法守则,小心收敛言行,唯恐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会给自六年后而来的齐斐带去坏印象。
齐斐不太喜欢这些改变,但他明白它们不可避免。
言兀自为隔着衣服达成的那点碰触心情雀跃,虚放在键盘上的爪子却直接感受到了来自另一虫的体温,他为这突如其来的碰触轻轻一颤,就像个冰天雪地里行走了许久的独行者,好不容易接触到一点温暖,哪怕那触上身的温度分明是和煦柔和的,可他因为冷了太久,体表温度过低,在温暖一触之下,第一反应却是感到灼烫。
正位于言手指下方的按键被哆嗦着的指尖碰压,屏幕上飞快出现一串无意义字符。
即便看不见屏幕上情形如何,言也能大致猜想出画面,他自觉那是彰显他笨拙的“明证”,整只虫登时更加紧张起来。
被齐斐以手覆盖住手背之类的事情,倒也不是头一回了,可在明确了齐斐的真实性别和彼此未来的关系后,这样的碰触再发生两虫间,带来的便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没关系。”齐斐注意到了言的紧绷,他适时的安抚着雌虫。
说话间,随齐斐吐息飘出的温暖小气流掠过言的耳廓,在言耳朵上留下一点微妙的瘙痒感。
应和着这声安抚,言的身体确实是放松了,不再那么紧绷,但他的耳尖悄悄红了一点,那点浅薄的红从耳尖蔓延向耳背,进而隐没在垂在鬓侧的发丝里。
齐斐没发觉这点悄然生出的红,他只注意到手下的虫爪舒缓不少,便开始像教导幼崽一般引导着言的手指移动。
言不明白齐斐的用意,只乖乖顺从着齐斐的力量移动手指,他感到对方带着自己在“删除”一键上连续敲击了好几下,他由此判断,齐斐应该是在带着他删去刚才被误按出的无意义字符。
很快,录入器发出“咚”的一声,提示着使用者屏幕上文字已清零。
齐斐的手顿了顿,终于是引着言换了一个按键敲打。
键帽上的刻纹逐一滑过言指尖,他认真感悟着指下字母,解读着齐斐带领他打出的第一个字符。
齐斐带着他打了一个“你”。
你?
言为这个意料之外的字一愣,他随即猜测,齐斐说不定是有什么话想对他说,遂继续屏息凝神,专心致志迎接下一个字。
为了方便言解读,齐斐每敲击完一个字都会停顿一下,示意雌虫这个字已经输完,言逐一领悟齐斐带他敲出的字,发觉齐斐正在录入的内容十分“眼熟”。
那是一句他数循环分前才亲自打过的问话。
言蓦地怔住。
齐斐将他那句“您需要什么”里的主语替换成了“你”,牵引着他的爪子将修改过主语的问句重新打了一遍。
将雌虫的神情变换收于眼底,齐斐放开被他操纵了许久的虫爪,声音温和:“你不需要对我用‘您’。”
这感觉多少有几分奇异,眼前的场景让齐斐再次回想起贡多星。
六年后的虫长官曾对他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不过他们所立足的出发点并不相同。
虫长官是认为自身担不起齐斐的这声“您”,齐斐则是单纯的不希望言对自己用“您”。
脱离了桎梏的虫爪在键盘上迟疑半晌,此时的言要比日后的虫长官更重视礼法守则,他希望自己能无条件遵从未来伴侣的要求,但当这要求与他自幼被教导的观点相悖时,他就陷入到了纠结的两难中。
“可这与礼不合”——这话听上去驳斥意味太重,言将这句话憋了回去,犹豫着敲打键盘,换了个思路:【我如果不对您使用敬称,被有心者听见,说不定会连累您一起受到嘲笑。】
已被卷入过一次流言风波,言几乎能想象出那些恶意言论会如何传播,他试着深入想象了一下齐斐可能遭受到的恶意流言蜚语,顿觉那比他自己被卷入流言更加难以忍受。
可被他担忧着的对象却好像完全不介意,只伸手替他拢了拢不知道什么时候敞开的毯子。
齐斐熟练的将言包成一个毯皮虫肉卷,随后才沉静道:“不会,别担心。”
言还想继续说些什么,齐斐却继续开了口。
将方才捕捉到的两个关键词反复琢磨了两遍,齐斐看着还显示着文字的屏幕,他话锋一转,问言:“你刚才提到‘连累’和‘一起’——谁嘲笑过你?”
听了这话,言正准备录入文字的手再次长久按在了某个按键上,那失控的按键受外力所迫,向下塌陷着,打出满屏幕天书。
风雪交加的G13上,等待浴缸的防水涂层成膜期间,齐斐同志以心为纸,以记忆力为笔,他调出自己那份起止时间均在六年后的黑名单,准备向六年前的言确认,看名单上是否需要增添虫员。
六年后,左鸣的实验室里,正坐在左鸣对面的虫长官撑着脑袋,突然做了个深呼吸。
“别说。”虫长官苦大仇深的盯着光可鉴虫的桌面,对自己的倒影自言自语,“你怎么能提前六年告状,别说。”
第一百零八章 订婚的虫长官 十九
那阵熟悉的头痛又一次不请自来之前,正常时间节点上的言正在听左鸣解析他的检查报告。
左鸣在言忽然皱紧眉头时就觉出不对,适时的停下了讲述,他已经见识过两回言在记忆补全时的模样,眼下一看对方反应,便大致猜到是发生了什么,他将手中的数据板放下,与跟随言一同过来的奥宁静静对视一眼,给了对方一个安抚眼神,接着,他抬起手臂,无声示意了一下一旁的矮柜。
谢过左鸣的好意,奥宁投向自家长官的眼神里仍带有几分担忧,他悄无声息走向矮柜,尽可能轻巧地取出一条经特殊技术处理,长期维持在恒温湿润状态的毛巾,又新倒了杯温度适宜的热水,在将这两样物品放置到言手边后,他看了看似乎还需要一会才能缓过来的长官,注意到左鸣面前杯子里的饮品也见了底,茶水不再向外散发热气。
左鸣正留心观察着言的神色转换,他暗自计算着言停留在头痛状态里的时长,以此来推断言此番记忆补全的大体恢复程度。
正计算到十五循环分又三十六循环秒,一条穿着军服的手臂突然伸至眼前。
那突兀伸过来的手臂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左鸣被短促遮挡了一瞬的视野很快再次明朗,他为那只“不速之爪”的打岔愣了愣,低头一扫身前桌面,发现他的杯子不翼而飞。
知道言今日要来取检查结果,奥齐一会也要赶来一同旁听报告解析,左恩也一早发来消息,说下午要来拜访,左鸣预估了一番今日的访客数目,摆出了一整套十分富有年代感的传统茶具。
那造型古朴的茶具功能单一,不具备时下新式茶具通有的自动添水,变频控温等功能,也没有内置自动寻路系统与底嵌式滚轮。
它自然是不可能凭靠自身力量飞走。
奥宁很快端着新添好水的茶杯走了回来,他将杯子放回左鸣面前,一抬眼就对上左鸣看着他的眼睛。
奥宁自觉自己只是行了举手之劳,再说以奥左两家的交情与左鸣的辈分地位,他帮对方做些增添茶水之类的服务也是应当。
左鸣原本也没有多想,他看着奥宁动作,本是准备在对方直起身时道谢。
奥齐恰好这个时候从外面走了进来。
除去还沉在记忆补全带来的副作用里,正接受着新增记忆的言之外,左鸣与奥宁均注意到了奥齐的到来,他们同时转头看向奥齐,那刚进门的金发雄虫仿佛长了双“时间之眼”,能看见发生在这房间一角里的未来与过去,他目光在奥宁和左鸣身上转了一圈,也不知是看出了个什么,就那么冲晚辈和好友笑了一下。
平心而论,奥齐这个笑容不揶揄不戏谑,很符合他那张脸带给虫的英气爽朗感,但结合他先扫了奥宁和左鸣一轮的动作,被他笑眯眯以对的两虫顿时都不自在起来。
左鸣发觉自己心头居然无端生出几分被抓包的窘迫感,他轻轻干咳了一声,想说些什么,却又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需要解释的。
奥宁被奥齐笑的慢了半拍才想起来要行礼,他飞快把掉在地上的礼貌捡起来,隔着一段距离冲奥齐弯下腰:“您……”
那特意放轻了声音的一句问候没能说完,可怜奥宁才刚起了个头,他的长官中途截胡,言语气十分坚决的插话:“别说!”
奥宁:“……”
奥齐:“……”
左鸣:“……”
奥宁条件反射闭上嘴,茫然转头看向言,却发现长官根本没在看着自己,也不是在对自己说话。
虫长官成功吸引全场瞩目,本虫却浑然不觉,他只苦大仇深地盯着自己桌面上的倒影,仿佛是在透过桌面看六年前的自己。
这已经是言经历的第四次记忆补全。
头三次记忆补全乍看上去十分有规律,那头疼每造访一回,言这里便补全一角有关六年前的记忆,他从那新增的记忆里发现齐斐那边每次都是正好又度过了一天,由此,虫长官初步断定,自己的记忆应当是以“日”为计量单位,随齐斐在G13上的滞留时长同步复原。
但后来他发现自己错了。
第三次记忆补全只到齐斐对六年前的雌虫道“我不是雌虫”这里即结束,言在那之后一连等待了两天,头疼没有照例到来。由于第四次补全迟迟不至,虫长官心底甚至起了些担忧,他疑心齐斐是不是在六年前的G13上遇到了棘手的麻烦。
此刻,第四波难以言喻的头痛终于到来,那延缓了两天的记忆内容呼啸着冲开记忆库大门,将信息量满载的记忆浪花拍在记忆宫殿内城墙上,让先前还关注着检查报告的言注意力完全跑偏,只一心迎接起了这翻涌入库的回忆浪潮。
等言整理好脑中多出来的所有记忆内容,烦下在脑袋上按了许久的手,他才注意到已经到了一会的奥齐。
房间内的其余虫员都已聚到了他身旁。
言猝不及防与奥齐对上视线,他眼中尚有一点纠结气恼没收敛好,奥齐捕捉到了这点负面情绪,惊奇的看了他一眼。
“崽在那边还好么?”奥齐问道。
言迅速整理好心情,收起自己那易给他虫带去误会的神情,他提炼了一下自己回忆起的内容:“很好,安置地内的食物水源及生活物资都还算充足,在最初遇到那只也提之后,他……我们暂时还没有再卷入过任何战斗。”
奥齐放下心来:“那就好。”
言一连两日都没回忆起任何有关G13的记忆内容,奥齐和左鸣都对他的记忆复原进度抱以高度关注,他们同样担忧着远在六年前的齐斐,怕齐斐出任何意外。
旁听了言的答话,左鸣也露出一个眉目舒展的笑,他将奥宁先前已备好的两样物品朝言推了推。
报告分析被继续搁置,几虫交流了好一会言新增的那些记忆,左鸣比对着时间,将新数据内容录入进仪器里,在新数据录入完毕,新一轮分析进程开始运行后,这个有关新增记忆的话题才暂时中止,被无情放置在小桌一角的数据板终于再度被拿起,左鸣转回了今日原本的正题。
作为后到场虫员,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