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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止,被无情放置在小桌一角的数据板终于再度被拿起,左鸣转回了今日原本的正题。
作为后到场虫员,奥齐接过好友递来的数据板,他一边翻看一边问左鸣:“你们之前进展到了哪里?”
“刚说到他的精神力场内确实存在一缕外来精神力。”左鸣说着,指尖在操作屏上连点数下,一份立体图像被调出,悬浮在桌面上。
那是一份言的精神力场扫描图像。
独自思考不出自己会突然认定齐斐不会伤害自己,且无法自控的想要全权相信齐斐的原因,言在三天前将自己的疑问如实告诉给左鸣,左鸣却没直接解答他的问题,而是请他到实验室来了一趟。
在那趟实验室之行里,左鸣向言展示了一台虫长官过去从未见过的仪器。
言领取到了一份暂时只对科学院内部分虫员发放的使用手册,他在进入仪器受检前将其认真翻阅了一遍,发觉这竟是一台专门针对精神力及精神力场的扫描分析仪。
左鸣没有对言做过多解释,只请言在三日后过来领取报告。
而现在,那份呈现形式略有些特殊的报告正悬浮在言面前,他静静看着图像上的大片同色色块,眼角下方似有光芒一闪,引得他眨了下眼睛,他下意识顺着那不经意晃入眼中的光亮追逐过去,很快在图像的某个角落里发现一抹金色。
颗粒大的一抹金色,点缀在整份立体图像的中央,看上去就像个精巧过度的心脏,它身周还叠加着其他色块,那些色块透明度很高,是以它即便是被裹在最里,却仍有一点绚烂的金色透出来,自顾自的熠熠发亮。
那点金色仿佛有着奇异的吸引力,言的视线胶着在了上面:“这是什么?”
首先回答他的是奥齐:“是个印记。”
“印记?”勉力拖拉回了视线,言充满疑惑的看了金发雄虫一样。
左鸣补全了奥齐不太精准的回答:“更准来说,是个温和系精神印记。”
名词长度长了几倍,理解难度却并未因阐述字数增加而降低。
言的视线落回到金色光芒上,尝试着理解奥齐和左鸣的话语:“有谁在我的精神力场内留下了精神印记?”
“不错。”左鸣轻轻敲了下操作屏,“金色心脏”周围的色块登时消弭,只余下金色光点悬浮在半空,“经仪器检测,这个印记在你的精神力场内至少已存在六年,并不是‘有谁’,能做到的这一点的对象只有一位,就是正与六年前的你在一起的齐斐。”
言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他看上去对此毫不知情,我在之前也从没出现过任何异样感。”
“你本来就不该有任何异样感。”左鸣先回答了言的第二个问题,他迎上言难得错愣的目光,给了对方一个温和的微笑,“‘雄虫长于精神,雌虫长于体魄’——这句话你肯定听过,它早就被写进了课本里。同血脉等级的雄虫能对雌虫进行精神镇压,高阶雄虫则能直接渗透低阶雌虫的精神力场。实现对对方思维的全盘掌控,但无论是镇压还是入侵渗透,它们都属攻击系印记,会让虫感到头痛欲裂,生出本能的抵抗感,而你在这六年间都不觉得有任何异常,甚至觉得这个印记仿佛不存在,正是因为它与前两者完全不同,它不狭带任何恶意,除去最初进入你的精神力场时带给了你一点的古怪感受外。它一直温和的停驻在立场一角,甚至为你搭建起了一个保护区。”
左鸣说着,手指在操作屏上一敲,先前消退的图像又悉数复原,重新将那个金色光点包裹进了色块里。
左鸣示意言去看光点周围的图像。
言起先还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这会经左鸣一指点,他才注意到光点周围的立体色块内都覆有一层浅淡的金色图层,它们像是被金色光芒所照亮,内里都笼着一层和煦暖光。
齐斐无意间在六年前的言体内留下一枚精神印记,那一点细小光芒驻扎在雌虫的精神力场里,为还未成长至日后虫长官模样的言建起防护屏障,将潜伏在暗中的恶意侵蚀通通抵挡在外。
言将接受印记的过程随G13的记忆一同遗忘,这枚印记却存留在他的精神力场里,无声无息的尽全力保护着他,直到他和齐斐再次相遇。
这大约就是命中注定。
第一百零九章 订婚的虫长官 二十
“至于你提到的齐斐对此似乎毫不知情……”左鸣曲起手指,指关节无意识敲打了两下金属桌面,他另一只手取过终端,新调出一个悬浮屏,将一份名字奇长的文件拖了上去。
距离方才那通有关“异样感”的提问解答已过去好一会,言被给予了充足的信息整合时间,他在左鸣打开文件时扫了眼文件名,只捕捉到前半截的“精神力分级及各级能力可达区间”字样,后半截内容被系统自动省略,缩成三个欲语还休的小点。
不过仅看这前半截内容,也能大体猜到这是份趋于什么方向的文件。
左鸣把打开的文件页面直接拉至最下,展示出底部用金色边框特意框出的内容:“齐斐身为S级雄虫,完整经历过第三次进化后会正式进入‘双顶’阶段,即精神力与体能均达到虫体数值巅峰——看这里,由于‘双顶’雄虫精神力过强,在其熟练掌握精神力操控技巧之前,有概率出现雄虫无意间使用了精神力却不自知的情况。”
言循着左鸣的指示调转视线,目光聚在被金色边框框选的能力说明栏上。
坐在左鸣身侧的奥齐在听到那句“完整经历过第三次进化”时目光微微一凝,进而眼底流露出两分若有所思。
左鸣没留意到好友的眼神转换,他继续向言叙述着自己的猜想:“按照你回忆起的内容,六年前的你是在状态极为不佳的情形下遇见了齐斐,并且对他十分防备,他则希望你能相信他确实没怀有任何恶意。你鲜明表现出来的防备与他的希望,这很有可能就是一个促成精神力在无意识间被调用的契机。”
在口说与行动都似乎已行不通,没法取得雌虫信任的情形下,齐斐的精神力场感知到主脑想法,自作主张外释了能量,它用常虫难得体验一回的方式代齐斐传递了想法,将信任思维直接输进言的精神力场。
言在正常状态下的精神力等级就要低于齐斐,更别说六年前的他还受了伤,那单薄的防御屏障在齐斐的精神力面前不堪一击,他的精神力场被轻易突破。
“就像是系统的安全管理。”奥齐插话,他神情已恢复如常,“我们会将恶意访问与流氓进程拖进隔离带,将可信任的访问源与安全的第三方操作加入保护区,而崽的精神力直接跳过让你自行选择信任与否的过程,直接将自己添加入‘可信任’列表。”
“并且他的权限等级还确实比你的‘系统’要高。”左鸣补充道。
名为齐斐的“霸道进程”不请自来,擅自进入信任列表,却完全没有自己是闯入者的自觉,还贴心帮忙修补屏障,最终成为整片区域内的保护担当。
精神力场不同于血肉躯体,是个轻易不可触碰到的东西,那枚精神印记虽切实存在于精神力场中,可体表上没有任何对应的外显踪迹。虫长官用双眼记下了只能在扫描出的立体影像内看见的小光点,将那平日里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印记记在了心底。
走出左鸣的实验室时,言的内心格外安定。
迟来的第四次记忆补全信息含量极大,让言在意的远不止“告状”一件事情,他记起了更多齐斐对六年前的自己各种关照的细节,记起了被齐斐特意更正的“您”与“你”,记起了齐斐那句“未来伴侣”,还记起了六年前的自己在黑暗中摸索过的齐斐的后背。
那后背还是裸的!
虫长官抚今追昔,看着自己都还没摸过心上情虫裸体的虫爪,心底忧愁极了,他在记忆补全结束之初蓄满一腔妒火,对六年前的自己嫉妒更深一重。
奥齐那会注意到言眼底的负面情绪,正好就是看见了一只妒火中烧的雌虫。
“您……”返程的飞行器上,驾驶位上的奥宁忽然开口,他起了个头后顿了顿,偏头看了眼长官的神情,才继续,“您是不是很想和六年前的自己做个调换?”
这样的问题由下级来问上级,并不合适,但奥宁与厉一样,和言之间既是上下级,又是朋友,他们在工作任务之外的时间里相处也较为随意。
奥宁不如厉那么大大咧咧,更温和安静些,言难得听他调侃自己一句,颇有些惊讶。
在等待变灯期间再次看向言,奥宁不太好意思的朝长官笑了一下:“我只是觉得您看起来很想和‘自己’换一换,没忍住问了出来,抱歉。”
“没什么需要道歉的。”言轻轻拍了下奥宁的肩膀,“我之前确实这么想过。”
奥宁余光注意到前方变灯了,他迅速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前视窗,待飞行器成功变道,驶入新的主航道后,他琢磨了一下言话语里的“之前”,没按捺住好奇:“您现在不想换了么?”
“嗯。”言应了一声,他与奥宁一样平视着前方透净前视窗,自然放置在腿上的手动了动,想要去触碰一下哪里,却又很快发现精神印记根本不会外显,无从触碰,那只不安分的虫爪遂又平静下来,不动声色的回到原位。
六年前的自己到底也是自己,齐斐不会在G13停留太久,至多一循环月就会回归当下时空,言已经度过了那奋力上游的六年,成为了如今的第五军团长,他在无知无觉中被心上情虫的精神力保护着,而六年前的他却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得闷头努力上很久,才能再次记起有关齐斐的一切。
那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所拥有的这层保护。
言原先觉得自己病入膏肓,得了“齐斐饥渴症”,精神印记的存在却像一剂良药,将他顷刻间治愈。
他心里沉静熨帖,还隐约有点暖融融的,好像那条沾染了齐斐气味的毛毯一直裹到了心底,将心脏柔软包裹了起来。
“他迟早会回来。”
就在奥宁以为话题已结束了时,言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奥宁下意识想要转头去看长官,靠近言那侧的肩膀上却先多了一只手。
言拍了下奥宁的肩膀:“总不能让那个还只会听令行事的我来带领你们。”
如今的他在面对某些情形时也会感到棘手,需深思熟虑后再做定夺,换做六年前的他来带领第五军团……只想想就觉得是场灾难。
猝不及防被长官的可靠气场糊了一脸,奥宁霎时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很好感动的他迅速进入“努力为长官工作”状态,从当下做起,专心致志的操纵起了飞行器。
虫长官满心平和安定,自觉已可以对六年前的自己所受到的一切优待抱以平常心。
他无意之间给自己插了个旗。
六年前的G13上,齐斐已差不多快从年轻雌虫那里套完了虫长官的老底。
不太想向未来伴侣告状的年轻言一开始还努力抗争了一会,他自觉自己得给齐斐留下好印象,认为告状示弱是会降低印象指数的行为,是另一种喻意上的“揭短”,可他那点抵抗意志,摆在齐斐面前又十分不够看。
齐斐在觉察到言的抗拒后想了想,非常实事求是的说:“但我想更多的了解你。”
言:“……”
不够看的防御战线登时全线溃败,抵抗意志被一发齐式穿心箭全面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