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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情。
两人站在不夜天后面的深巷里,四下无人,厨房传来一阵阵发霉的味道。荀清默默地看着周奇奇头顶毛绒绒的帽子,他已经长到了一米七左右,可以看到她头顶了。
他点了点头,声音碎玉一样,低沉好听,“还差三个月满16。”
周奇奇扶额,敢情荀清年龄也给她谎报,她分明比他大了三岁有余。她真他妈想不到,上辈子荀清除了他那个人,居然什么都是假的。
周奇奇瞪向少年:“你为什么想来卖身?”
少年诺诺:“我妈需要医药费。”
呵呵,这理由真特么niupi,谁知道你这个撒谎精到底说得是真是假。周奇奇心理嘀咕,她本不欲管他,又想到他可能知道成酥的去处。
她以这一条作为理由,反复在心中博弈。
女孩来回踱步,紧紧捏着拳头,她像是在挣扎,最后猝然放开,抬头道,“把我带去你家。”
荀清垂下头,他明显不愿意。
周奇奇扯嘴角,哄眼前这个孩子:“你别忘了,我包夜了。”
穿堂风飕飕地吹,少年还穿着按摩师的单薄套服,脖颈处细白的皮肤冻得鸡皮疙瘩骤起。
他搓了搓手,“咱们可以回按摩房慢慢做,您付了钱的。”
周奇奇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两只单薄杏眼发出笃定的光,“我就要去你家,不然我打电话给工商局,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小脖子又一撑,“别忘了你没身份证,我还要告你东家雇佣童工。”
那双凤眼怔忪对着她,闪着星子一样的光。半晌少年叹了口气,像是他纵容了她一般,答应了下来。
荀清很快钻进厨房,又大约等了五分钟,少年换了常服出来。还是那套宝蓝色的运动服,不过可以看出里面加了厚厚的棉衣,显得有些臃肿。他低头走近了来,周奇奇观察到他被洗得磨了边儿的外套领子。
荀清走在前面:“走吧。”
周奇奇亦步亦趋跟上去:“你以前在厨房做吗?”
荀清点头:“我在厨房给客人做果盘。本来也想做服务生,工资比较高。但年龄没到,他们怕查。”
他话本来就不多,一下子说了这么多,弄得周奇奇有点不习惯。她脑子被风灌得有点糊涂,她一直在想,这样条件的荀清,上辈子是如何衣冠楚楚地出现在她面前的?
况且,他彼时还读的本国数一数二的学府。
她丝毫没注意到,荀清那僵直的后背。少年是那样小心翼翼与她保持一两步的距离,不快,也不慢,聆听她小皮鞋哒哒的声响,好似夹裹风雪的马蹄,心曲里盛开又熄灭的花朵。
两人渐渐拐到了一条熟悉的街道。映入周奇奇眼帘的是昨天刚来过的老袁面馆,熟悉的筒子楼,爬满了绿意盎然的爬墙虎。
第二十六章 :《她看不起你》
周奇奇不自觉盯了眼老袁面馆里正在下面的老板,她总觉得有视线在往她这边瞟。
“你想吃面吗?”荀清很快注意到了她的神情。他兀自哈了一口白气,走过去向老板叫面。
“老板,来一碗素面,一碗牛肉面。”
老板眼神怪异地盯他,待他从包里取出叠得整整齐齐零钞的时候,老板拽起搅进水锅里的大勺,往边沿一敲,“我不收你的钱,也不卖给你面。”
荀清数钱的手,顿住了,“……”
老板一脸鄙夷,“你的脏钱谁知道有没有病!”
面馆里的视线都射了过来,赤|裸裸的嘲弄与哂笑,如片片钢刀,刮过少年单薄的筋骨。
少年沉默承受着,蓦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嗨,你家里有面吗?我想吃叶子面,你给我做吧。”
女孩仰着脸道,她素白的脸蛋上看得到骄傲,瞧得清任性,唯独没有所有人对他的轻蔑。
“记者……小姐?”老板惊呼,认出了少女。
周奇奇转过头来,发现老板盯着她与荀清交接的手,直皱眉头。
老板摇了摇头,这个记者怎么找新闻线索找到了这家人身上。昨天这女孩还照顾他生意买了两箱水、五碗面,出于这个原因,好心的老板觉得自己不能不管。
他关小火,脱了围裙过来,扯着周奇奇到了一个小角落,“记者小姐,你怎么惹上了那种人?”
“我给你讲,他和他妈都有病,好几个街坊邻居都被传染了。”
周奇奇越听越糊涂,她本来想问什么病,却见荀清茕茕孑立地站在那儿,背过身望着门前那棵大榆树。
“老板你放心吧,我只是来采访一下他,等会就走。”周奇奇改口,她也心知袁老板好意,让他安心。
待她小跑步到荀清身边,发现他在那里发呆。她一手伸到少年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走啦走啦。”
少年怔忪,呆呆被她推上了楼。
走到四楼的时候,周奇奇望了一眼走廊,发现佳佳并没有在那里做菜。她突然生了一股做贼心虚的庆幸。
荀清从裤兜里摸出钥匙打开五楼铁门,推开,请周奇奇进去。
少年的头总是低垂,他抿了抿唇,像是鼓起莫大勇气,“这是我家,进来吧。”
周奇奇仰头,望着红漆铁门想到了那个杀马特刀锋红头发的面馆小哥说的那番话——里面,不干净。
饶是如此,她还是面色如常地走了上去。
五楼与下面四楼是截然不同的一番风景。
整个楼道空无一人,亦整洁干净。五楼每门每户皆紧闭门户,一眼从窗户外望去,黑洞洞的,让人怀疑是否有人居住。
荀清走在前面开道,没走两步,他顿住了脚步。
周奇奇本来想唤他,结果她也停了步伐。
一些奇怪的声响从最边缘的房间传了过来,仔细听,有床咯吱咯吱的响动,男人粗蛮的喘息和女人沙哑的娇吟。
而且这个女声很熟悉,很熟悉。
有一个女人曾经用同样的声线辱骂过周奇奇,年复一年磋磨过周奇奇,打击摧毁她的自信心,甚至在死前的最后一刻,还不忘坑她一把。
周奇奇无法挪步了,她的每一个神经都在剧烈地跳动、叫嚣。刻骨的仇恨重新覆上了她的寸寸血脉。
荀清踢开门,揪起骑在他妈身上的猥琐男人,直接将他摔下了地。
这是个年过六十的瘦小老头,脸上遍布黑斑,丑得到老也没女人看他一眼。他爬在地上死死喘气,还沉浸在那一刻带来的快感里。
荀清又狠狠踢了几脚,终于把老头子痛醒了,他抓起衣服遮了就连滚带爬地跑走了。路上老头子撞到了周奇奇,还不忘猥亵地剜了两眼。
“你怎么这个点回来了?”床上女人懒懒地问儿子。
荀清紧紧握拳,浑身颤抖,“不是说,要你别接客了吗?”
女人呵呵笑起来,慢条斯理牵一块毛巾搭在胸前,“阿清,我也是为了帮你分担……”
“不用了!”荀清打断她,额前碎发晃动,“你知道你在自杀吗?你都病成这样了,就别害人害己!”
“我?我害人害己?”女人哈哈大笑起来,伸出她那红斑遍布的手指,“荀清,你不要忘了,你是靠着老娘这样害人害己地卖,才长到这么大的!”
蓦地,女人一眯眼,发现了门口突然出现的身影。那是一个小姑娘,年轻、鲜嫩、无知,捂嘴瞧着屋子里令她世界观颠覆的一切……
女人故意将毛毯扯下来大半,露出她红疮斑驳的小腿、溃烂的大腿、以及……然后她听到咚地一声,女孩跪下来干呕。
女人升腾起一股变态的快感。
“周奇奇……”荀清艰难地挪动脚步,走到她面前,“周奇奇,我没病……”
他嗫嚅……弯腰,两手呈打捞的姿势,想扶她起来。
周奇奇只抬头盯了他一眼,撑起手臂,拒绝他的触碰。然后她拎起包,头也不回地……落荒逃离了这个荒诞肮脏的世界。
“她是谁?我看她挺有钱的,你榜上她,我娘俩以后就有提款机了。”荀母换上衣服,两眼放出破罐子破摔的光,故意刺激荀清。
“她被你吓走了。”荀清远目少女逃走的方向,跌坐到门槛上,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熟练抽出一根,点燃,“你刚才是故意的。”
“乖儿子,你妈是在帮你。”她已经虚弱得下不来床了,百无聊赖数着刚才赚的三块钱,三块,可以拆分成两个一块,一个五毛,两个二毛,一个一毛,来来回回数不厌烦,“你要认清事实,像你这样的人,不要糟蹋了人家好姑娘。”
像你这样的人,像你这样的家庭,一辈子,只适合做臭水沟里的野狗,躲在充斥尿骚味的阴影里呜咽。
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去糟蹋凡尘里那朵盛开的鲜嫩的花呢。
荀清没有抽那根烟,他执于手上,慢慢地……慢慢地……等它燃尽……
微小的烟火,青袅的炊烟。
他给荀母下了一碗面,那天傍晚他开始做清洁。他几乎一有空就开始打扫,走廊楼道、铁门阶梯、屋里屋外,他都疯狂地抹擦、刷洗。
他不脏,他不脏。他不要别人相信,他只要那个人相信,那个温暖的、高高在上的月亮。
素月降下,启明星高悬,楼外响起小贩叫卖早餐的声音。
荀清魔怔的手终于停下,这双手冻得红肿,手掌稀稀疏疏掉皮,泛开红色的血肉。其实他该保护好这双手的,他还得用这双手切水果、做卤拼、打扫、帮佣……
是她的出现,让他产生了不属于他这个阶层的妄想。
他该安服于命运,走上和他妈一样的路,或许才是他这种人应得的未来。渐渐地,他嘴角擒笑,清隽完美,如寒冰一样一寸寸覆盖住他的眉眼。
……
周奇奇脑子一团乱麻,恍恍惚惚走到宿舍门口的时候,那里围了很多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严沁居然抛弃她爸。”
“我早就说那种狐狸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看看……真的好可怜……严沁怎么忍心……”
“这种人会被老天惩罚吧,败坏校风。”
一句一句闲言碎语钻入周奇奇的耳朵,绕过花坛,她看见一个瘫坐地上的中年男人在那里痛哭失声。他破衣烂牖加身,脸上皱纹纵横,额头红肿,听说刚刚跪下来求宿管阿姨放他进去过。
很可怜,很委屈,会演会装会引导人心。
周奇奇想,这时候小班长一定是把严沁关在寝室里了吧。这样也好,小班长会很好地保护严沁,让她远离这些糟心的人情世故。
她转身去买了一瓶可乐,一路上使劲摇,然后冲到那个中年男人面前。
“小姑娘,你可怜可怜我,给我那个不孝的女儿严沁带句话吧。”男人看到她,露出满口黄牙。
周奇奇面无表情居高临下,一揪开瓶盖,可乐劈头盖脸喷到了男人脸上。
男人一个激灵跳起来,扯起周奇奇衣领叫嚷,“你发什么神经!”
全然无方才的可怜劲。
周奇奇左右瞟见方才为男人打抱不平的女生们此时都不自觉退了退,仿佛没看见那男人要对她施暴。
她闻到男人嘴巴里传出的恶臭,那是被烟酒掏空了身体的糜烂气息。她不自觉想到了荀母,那个年轻了十五岁的女人,抛开端庄与严厉,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猖狂与肮脏。
她扭了扭手腕,毕竟学过泰拳,她三两拳搁倒这个男人不在话下。
身前脚步声笃笃,周奇奇视网膜穿过男人,满眼都是冲出来的瘦高女孩。手里执了一根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