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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二人一路不再有话,徐若瑾瞧着杨氏闭目小寐,她便透着帘子的缝隙朝外看起了景。
秋叶瑟瑟,黄叶遍地,和煦的阳光没有了夏日的炎热,铺洒在脸上,格外温暖。
街边的叫卖、喧闹的人声渐渐淡去,马车踏上了乡野小路。
这个场景让徐若瑾的心倒是静了下来。
因为她想到了自己上一世,在老家上学时每日必走的路。
也是这般的阳光普照,也是这般的黄色漫天,也是她这么一个人,只是此时此刻,除却她的灵魂,一切都已变了。
不知行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下。
徐子麟从马上下来,走到马车旁,“母亲,该下车上山了。”
杨氏轻应一声,徐若瑾提前下去,撩起帘子扶杨氏。
山底直冲山腰的蜿蜒台阶好似一眼望不到劲头。
徐耀辉整理好衣装,朝着家人招手,“走吧!”
第四十四章 偶遇
蜿蜒的石阶共三百一十九阶。
这并非如寻常走三百一十九步那么简单。
黄妈妈扶着杨氏,徐若瑾有心把酒坛子交给陈才,可杨氏却不让。
“既是你亲手酿的祭酒,就自个儿捧上去,否则哪对得住你父亲抬举你的心意?”
徐若瑾一身冷汗,就她这般虚弱的身子,能爬上去就不错了,再捧这么一大坛子酒?
杨氏的挤兑她无法反驳,捧起酒坛往上爬,春草则在旁边搀扶着,也算为她分担一些重量。
李秋萍因有身孕,不必跟随上山,只在山下寻个地方吃茶,等候众人下山便可。
唯独徐子墨走的最慢。
才迈了不到一百步,就已经汗如雨下,连衣襟都湿透了。
“不行了,我实在走不动了,今年这台阶是不是修了?怎么比去年还难走?”
“那是你今年更胖了,走吧,小心一会儿爹拿鞭子抽你。”徐子麟提及往事,徐子墨好似打了鸡血。
想到去年被抽打的情景,他一身抖肉发紧,立即屏住呼吸,拼了命的往上爬。
李忠林这会儿早已没有色心了。
他看着长长的石阶就萌生了退意,可见女眷们都相扶而上,他一个男子若这时反悔,岂不是被瞧不起?
怪不得临出门时,徐老爷特意问过早上是否吃饱了。
合着都在这里等着他呢……
太阴险了!
李忠林抖着两条虚软的腿继续走着。
反倒是这里年岁最长的徐耀辉行进速度最快。
脚步轻微、一双锐眸直盯着前方,分毫没有把这石阶当成难事,如同欣赏风景,一路走还一路缕着胡子赞叹。
时不时拽出两句诗词,让身后累成虾米的人全都无语。
徐若瑾倒是对父亲另有刮目相看。
父亲乃是书生出身,连年科考,屡次失地,多少年兢兢业业爬上了今日的主簿之位,油水没少捞,否则也养不起败家儿子。
可看他却没有丁点儿虚浮跋扈的模样,倒是带那么点儿文人的气骨?
如若是整日宾朋酒宴、花丛流连的人,莫说四旬的中年人,哪怕是二十岁的壮年,爬这台阶都不会这样轻松。
譬如……身后的李秀才。
看来父亲还是有几分城府的,不是自己想象中沉迷酒色的罪恶贪官。
徐若瑾走一会儿歇一会儿,却又不敢歇的太久,免得浑身的力气懈怠了。
这一行人走到山腰,迈上最后一个台阶,眼前豁然便是一座镶嵌于山中的寺庙。
佛堂梵音屡屡传来,将一路行来的疲惫倦怠洗净,徐若瑾的脸上露出的好奇的喜意,徐子墨手脚并用的爬上来,满心厌恶,“又是这种破声,烦死了。”
“佛门圣地,不许胡言乱语。”徐若瑾眼色使向了父亲。
徐子墨抬头就看父亲在瞪他,连忙把嘴闭严实,规规矩矩跟在后面。
祭祀之地并不在寺庙之内,而是在山后的一片空地上。
这里并非是徐家的祖祠,而是徐耀辉请了数位法师将祖宗们的牌位迁至此地,更是请凌空寺的和尚们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经文。
每年清明和送食节都来此地祭扫,也算是徐家的大事。
徐家人动身早,而且早已把祭祖的时间散了出去,故而此时遇上的散客并不多。
徐耀辉带领家人直奔祖宗牌位之前。
杨氏缓了几口气,便召唤着徐若瑾,“来吧,你才是今儿的重头戏。”
徐若瑾满心认真,听着杨氏的吩咐,把家中准备好的祭品一一摆上。
猪头、鸡鸭肉、各色的点心若干……
随后便是要准备的祭酒。
徐若瑾拿来自己酿的那一坛子酒,小心翼翼的打开。
一股浓郁的酒香随着微拂的清风飘散,让身边的人不由一惊。
徐耀辉看了看徐若瑾,眼中有一份赞赏的惊奇,“倒是学得一门好手艺,不错。”
徐子麟和徐子墨没有搭腔,李忠林满脸喜意的插上了话,“好酒,果真是好酒,只是没能亲品一口,实在可惜了……”
杨氏立即转头瞪他,徐耀辉紧蹙的眉头只轻咳一声没多说话。
徐若瑾心里不知多少个大白眼把他翻上了天,为老祖献祭的酒他还惦记?
除非他当了死人……
不过这个酒味儿,让徐若瑾又想到了冷面男。
因为那一晚,他的身上也有淡淡的酒气。
抛开脑中的胡思乱想,徐若瑾也没有太多心思腹诽这些人。
因为她发现,自己还是上了杨氏的当。
那一日得知要用自己的酒做祭酒,她问杨氏是否要准备小坛子,可杨氏说不知道,让整坛都带去。
刚刚黄妈妈拿出来一十二个酒碗她才恍然,只要倒满十二个酒碗就行了,根本用不上这样一大坛子酒。
杨氏就是要让她捧着整坛酒爬那三百多个台阶,累成傻子,她就高兴?
心里把杨氏骂了个遍,徐若瑾面子上仍旧在小心翼翼的倒着酒。
因为她捧了那么久,胳膊早已经累软了,此时是硬着头皮在坚持,稍有疏忽,恐怕整坛酒都会打碎,那才是她的噩梦呢。
十二个酒碗全部倒满,杨氏上前把酒碗摆好。
女眷退至后方跪在地上,徐耀辉带着两个儿子上前,磕头行礼,告知老祖这一年的家中情形。
徐耀辉特意提及“二女儿定亲与张家”,杨氏余光险些将徐若瑾瞪死。
徐若瑾一心都在祭祖上,根本不往她那里瞧。
一个时辰的时间,祭祖的流程才算全部结束。
此时阳光高耀,从山腰朝远方看去,景色宜人,让人颇有些不想离去的心。
杨氏折腾了这一早也有些疲惫,“老爷,不如再去凌空寺拜一拜,小歇片刻,吃了静斋咱们下晌再走可好?”看了一下其他人,杨氏体贴入微,“孩子们也都有心多留一会儿。”
“那就去吧,我正有心与主持大师聊一聊。”
徐耀辉点了头,便带着一家子朝凌空寺中走。
徐若瑾仍旧捧着那剩下的半坛子酒,一张小脸苦成了菜瓜,还没等问是否这酒是不是要送去马车上,没法子带入寺庙,就见前方一行众人从石阶上来。
那一个看着面熟的人,不是上次跟随张仲恒到徐家的丫鬟?
那她侍奉着的妇人,就应该是那位张夫人了吧?
徐若瑾心中一紧,还不等做出反应,就见杨氏已经朝着那里打起了招呼,“没想到在这里能遇上张夫人,要我说咱们两家人啊,就是有缘分……”
张夫人似也没想到会与她们撞个正着。
眼神瞟向徐家人,正看在那捧着酒坛的徐若瑾身上。
徐若瑾也正看向那位张夫人……
第四十五章 上当
都是女眷,徐耀辉只在远处拱手以礼,便带着徐子麟等人先行离去。
徐若瑾被留下等候杨氏。
可杨氏在那里喋喋不休的与张夫人絮叨着,也没有招手叫她过去,她只能捧着酒坛子在那里傻呆呆的站着。
春草在一边生怕二小姐太累,有心把酒坛子接过来。
还没等动手呢,就见杨氏朝着徐若瑾招了招手,让她过去。
徐若瑾此时已顾不上累不累,支起酸疼的腰板,脚步轻盈,缓缓的朝那里行去。
脸上淡淡的微笑,好似分毫没有倦怠疲累,格外的精神。
张夫人已经端详了她很久,此时再看到她过来时的样子,审度之色更加浓郁。
“这位便是你未来的婆婆,还不给张夫人见礼?”
杨氏的话说的很破坏气氛,张家下人嘲讽的笑虽有遮掩,却仍能看得出来。
徐若瑾微微福礼,“见过张夫人,恕若瑾手中还捧着物件,不能全礼,望您见谅。”
“什么物件不物件的,还不放了一边儿?丫鬟都是干什么用的,这时候不知道过来帮忙。”
杨氏的嘴皮子很快,“依着我看,今儿遇上也是极大的缘分,你就去伺候着张夫人吃杯茶,说说话的,这丫头也在读书写字学规矩,张夫人也好生的看看。”
徐若瑾的心里很凉。
无论自己表现的如何贤慧乖巧、丽人温婉,有杨氏在旁边插上不着四六的话,就好像破盆装了一桶金,怎么看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暴发户。
哪怕装的是纯净的山泉水,也会被人认为是洗猪肉的,绝不会当成泡茶的。
张夫人淡漠一笑,没有接杨氏的话,转头看向徐若瑾:“刚刚也听你母亲讲了,我也曾见过梁府的妈妈,她对你很满意,我也很满意。”
满意?
徐若瑾怔愣一闪而逝,低头行礼道:“受不得张夫人夸奖,能得方妈妈教习,乃是若瑾天大的福分,若是再不用心刻苦的学,对不住的是自己,也辜负了父母的心。”
“你倒是个懂事的。”
张夫人微微一笑:“还期望你能继续这样用心刻苦,姑娘家年纪越大越要懂得谦卑,虽然这年头家家户户都讲出身高低,但也会看个人的品行,特别是女儿家更要在意这一点。”
徐若瑾抬起头看向张夫人,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柔,但字字是刺,都在讽刺着自己。
“谢张夫人提点,若瑾与母亲还要去陪伴父亲用静斋,就不在此叨扰张夫人了,告辞。”
徐若瑾微微蹲膝,侧目看向了杨氏。
杨氏一怔,刚想再把辞别的话转回来,就见徐若瑾把怀中的酒坛子给了春草,她则搀起杨氏的手臂,“母亲,咱们走吧。”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杨氏也没办法再厚颜赖着张夫人,连忙寒暄两句再三说着告辞的话。
看着徐若瑾和杨氏二人转身朝着凌空寺行去,张夫人的脸色也当即落下,看向身边的秋兰,“少爷呢?”
“少爷今儿起晚了,还在后面赶来……”
“去打探下徐家人什么时候走,别让我再遇上,我看到那个满身铜臭的女人就头疼。”
张夫人的吩咐让秋兰立即应下。
而徐若瑾与杨氏走进凌空寺的小路上,杨氏便一把将徐若瑾推开,“你这个丫头真不识好歹,我在张夫人面前抬举你,你倒是摆出一副孤傲的模样,给谁看?”
“我只看到周围的丫鬟婆子们都在嘲笑的看着咱们,一点儿被抬举的感觉都没有。”
“就你那一双狐狸眼睛识人,当我是瞎子不成?”
“母亲既然也知道她们瞧不上咱,又何必贴着她们不走?”
“那也是你定了亲的婆家。”
“那就等成亲之后再寒暄也不迟!”
徐若瑾的话让杨氏被气炸,此时一位小和尚朝这边过来:“施主,徐施主已经安排好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