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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脸上的潮红已经变成了一种妖异的红色,喉咙呼噜呼噜地作响,正是回光返照的生命最后时刻。
可是这个时候,太后却显得非常着急,一双眼睛居然看得不是夜微言,而是在床前的人群中焦虑地寻找着什么。最终,目光竟然停留在了徐若瑾身上。
“那个朝……她是……不能……”太后无比吃力却又无比坚强地说着,像是哪怕用尽生命中最后一点力气,也要把这句话说出来。
只可惜太后的声音实在太小,声音又含糊无比,周围的人只能听清楚这几个字,跪在床前的夜微言连忙把耳朵凑在了太后的嘴边,等着听太后最后的交代。
可惜这一等,却没等到下文。刚刚那几个字,就是太后生命里留下的最后的话语。
她到了最后为什么在看着徐若瑾?是因为徐若瑾长得实在太像朝霞公主吗?
那个“她是”指的究竟是何人?何事?从声音里根本判别不出来,或者太后说得根本不是“她”,而是“他”?
那“不能”又是什么?
短短几个字,似是留下了无尽的猜想,无尽的谜团。
但这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个为大魏国皇室尽忠一生,操劳一生,也是知道秘密最多的老人,已经带着这些秘密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沐阮抢步上前,翻了眼皮也搭了脉搏,终究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跟随太后大半辈子的董公公,眼睛里的泪水已经顺着面颊流了下来,老已经有点佝偻的腰肢,却在这一刻占得比年轻人还要笔直。尖利的嗓音里带着悲声,是他最后一次为太后高呼唱礼:
“太——后——归——天——了!”
慈安宫中,夜微言早已忍耐不住第一时间放声大哭,直哭到几欲晕去。
旁边的沐阮连同众御医,又是一场手忙脚乱。
皇帝如此,整个慈安宫登时人人垂泪,哭声一片。
旁边其他宫里,很多人早就知道太后快要不行了的消息,此刻听见慈安宫里哭声震天,自然也跟着一通悲哭,不多时整个皇宫大内,早已哭声一片。
只是这哭声中,有多少人是发自内心,有多少人是按照凤驾驭天的规矩,还有多少人怀着各式各样的念头,那就不得而知了。
好比皇后,她也在哭,只是哭声中却听不出多少悲痛。甚至,居然带着点喜极而泣的意味。
“太后终于归天了,这一刻开始,本宫就是真正的六宫之主,宫中再没人可以制衡于本宫,若是再能产下皇子……”
皇后轻抚着隆起的腹部,按照规矩在哭在表悲痛,心中却转着无数的念头。
徐若瑾也红了眼圈,也流下了眼泪,却不是为了宫里的规矩。
自从来到京都以后,太后照顾她很多。
无论太后的立场如何,动机如何,这份照顾却是实实在在的,徐若瑾认!
这位为了大魏国皇室操劳一世的老人撒手人寰,她对于大魏国皇室的忠诚可谓人人皆知,徐若瑾尊敬!
弥留之际,太后和夜微言那份母子之间真情流露的感情,更让徐若瑾感慨万千。
为这样一位老人流泪,徐若瑾只觉得应当应分!理该如此!
第四百一十章 身后
当朝太后,也是大魏国的第十位皇后夜邱氏,终究没有挺过这个年节,殁于慈安宫。
凤驾归天时,皇帝夜微言尽孝在侧。
在夜微言的主持下,群臣为太后歌功颂德的缅怀文章不计其数,礼部按照大魏国历朝的最高成例,定下了国丧九日的规制,入太庙,从先帝尊,谥号孝慈仁贞圣至德文皇后,身后极尽哀荣。
太后的逝去,让京都的这个年节多了一份严肃而悲伤的气氛。
尤其即将到来的腊月二十三过小年恰逢国丧期间,老百姓们原本张灯结彩的习俗被压制了,自然有人怨声载道。
也不是没有人站出来说话,翰林院的一位翰林上了个折子说太后的身后事扰民过度,登时惹得夜微言龙颜大怒,在金銮殿上当场摔了奏折。
转天一早,刑部侍郎夜志宇就查出了这位翰林在几年前知法犯法,贪赃舞弊之事。没到晚上朱笔御就批下来,勾了个斩立决,家眷流放三千里。
夜志宇带着如狼似虎的刑部差官,半夜闯进了这翰林的家里,用钦犯的名义拘捕将其拘捕,连大理寺那边都没过,天还没亮人已经直接砍了脑袋。
群臣中有人再度议论起了夜志宇的酷吏之名,自然也有人觉得那翰林没眼色,偏偏在皇上最孝敬爱戴的太后身后事上做文章,不知道太后殁了的时候,皇上都哭晕过去了?
另外一些人看到的则是皇权日渐稳固,夜微言第一次因为一份奏折而杀臣子,杀的就是一个翰林。
而翰林院那些文人们,似乎也没因为这件事弄出些什么“不以言者降罪”之类的声音,反而是一边倒的指责那个被砍头的翰林不体恤皇上孝顺母亲之情云云。
这是皇权越发稳固的象征,也是皇室越来越有实力的象征。
已经有阴谋论者在猜测夜微言是不是借着太后之死来刻意杀人立威了。
外面的传言各种猜测纷纷,太后的死不仅仅是皇室的事情,也给大魏国带来了很多可能发生的变数。
位居权力中心的几人,无不在风口浪尖上。
徐若瑾和梁霄夫妇首当其冲,纵观朝堂政局,如今风头最劲的自然要属瑜郡主府。有钱有军权,渠道通过灵阁遍布天下,想不成为众人最关注的焦点都难。
而瑜郡主府在这一场大事件中,也确实参与了太多的事情。梁霄带着徐若瑾策马闯宫,沐神医为太后吊命最后一口气,太后临死之时不看皇帝只盯着瑜郡主,随便那样都够人议论一阵子。
京都的百姓向来是对这种大内野史津津乐道的,像徐若瑾和梁霄这样的人物更自然是茶余饭后的好谈资。
其中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一个版本就是,梁左都督和瑜郡主献了一副药,太后不知道怎么就殁了。
这种流言很让郡主府的人不爽,以顺哥儿和梁一等人为首的几人就曾向徐若瑾问过,要不要出去调查深挖一下,看看流言的背后有没有主使,有没有人推波助澜等等。
消息传到了郡主府里,徐若瑾本人对此一笑了之,毫不在意,就如同不在意之前那些拍她马屁的人一样。
她对着府里上下谈及此事的众人道:
“人到了够高的位置,自然说你什么的都有,挨个去找人收拾是收拾不完的,总之假的真不了,我们若真是去大动干戈的找流言源头,反倒像是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一般。”
众人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儿,也就不去管它。这流言没传两日,还真是一阵风般,过去的也就散了。
梁霄对此的评价是八个字:“强者风范,笑骂由他。”
如今的郡主府,已经隐然有大魏头号府邸的架势。
来拜访的人很多,甚至不少京都中的官员上门投靠,在他们眼中,梁霄和徐若瑾的组合,才是当今朝中最有实力的一派。
对于跟红顶白的墙头草,无论是梁霄还是徐若瑾都很反感,更不想搭理,他们还有远比这些人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去做。
事情的起因源自于沐阮。
“我想了几天,反复推敲当时太后的病情,总觉得她的死有蹊跷,肯定不是那么简单!”
太后去世之时,徐若瑾和梁霄、沐阮等人就是在场看到了太后最后时刻的见证者之一,而此后众人回到了郡主府,沐阮却一头扎进了他自己的小院,似是在研究什么。
几天后,沐阮私下找到了徐若瑾,劈头就是这么一句。
徐若瑾到现在一直忘不了沐阮提起这句话时的样子,他顶着一副黑眼圈,显然是反复研究推敲了很多次,才有把握说这句话,神色里居然带着一些恐惧。
这是徐若瑾第一次看到沐阮在谈论一个人的病情时出现这般模样,而他后面所说的话,更是绝对令人震撼:
“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太后的死不太对劲儿,想了这几天终于想明白了。我在太后的头发上闻到了木棉香的气味,还有玳瑁鳞和洪蓝花!”
徐若瑾慢慢皱起了眉头,却听沐阮又道:
“这三种东西虽都是普通香料,但若是放在一起焚烧,木棉花的气味会被压制,做这事的人手法非常高明,差点连我都瞒了过去。”
沐阮的能力,徐若瑾是绝对相信的,可是却有些不明白。这三种东西都是无毒之物,就算混合在一起加以焚烧,也没法子对正常人产生什么影响。
“各人体质不同。有时候,对于大多数人没有伤害的东西,并不一定对某些人就不是毒药!”
沐阮看出了徐若瑾的疑惑,解释道:“太后临死之时,哮喘实际上发作得非常厉害。我总觉得是有人刻意诱发了太后的哮喘之症!可以说,太后就是死在这个哮喘症上的!”
“我敢打赌,太后弥留之际之所以说话如此费力,是因为她的喉咙已经水肿得不成样子。下手的这个高手不是用毒,却胜似用毒,而且这人居然封了太后的嘴,根本就不想让她再能说话!”
沐阮喘着粗气,似是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费了他太多的精力。
徐若瑾的脸色已经变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凶手
如果沐阮的推断都成立的话,那么太后之死,内情实在太过让人骇然,简直就是耸人听闻!
可是细细想来,这个推断不仅成立,更有极大的可能。
当初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徐若瑾也曾隐隐觉得太后的过世哪里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如果不是沐阮在医术上的敏感度如此之高,就连徐若瑾几乎都要把这件事情放过去了。
所谓“对于大多数人没有伤害的东西,并不一定对某些人就不是毒药”的意思,其实对于徐若瑾而言并不难理解。
在另外一个时空里,这种事情几乎是随便有点医学常识的人就能明白的,这种症状通常被解释为急性过敏!
那些急性的过敏反应如果剧烈发作,足以让一个体格非常健壮的人在很短的时间里死掉。更何况太后的身体,之前原本就已经极度虚弱,根本经不起折腾!
如果太后本身就有重度的过敏性哮喘病,一点点可以激发这类急性过敏反应的东西,就足以要了她的命。
更何况按照沐阮所说,杀太后绝对是一个高手,手法非常高明,即便是沐阮也几乎被瞒过,他也需要时间反复推敲研究,才能有把握提出这个想法。
太后其实是被人所杀!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可怕,可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是什么人要杀太后,又是为了什么要杀太后?
毕竟,皇宫中很多人都知道,太后的身子已经一时不如一时,就算不去害她,她自己只怕也撑不了多久,是什么让某些人这么着急,必须要尽快地杀掉太后?
一个个疑问在脑中盘旋,徐若瑾却连跟别人说都不可能,这是足以掀出泼天一般祸事的案子!
好在还有梁霄,家里还有一个绝对靠得住的男人。
嘱咐了沐阮一番此事绝不能和别人提起,徐若瑾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梁霄。
即便是梁霄,听到这样的事情时,脸上也不禁露出了郑重其事的神色。
“这事太大,我要亲自去宫里调查一下。只可惜沐阮已经耽误了几天时间,这几天时间已经足够有心人做太多事情了。”
徐若瑾轻轻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