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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陆载浅眠,夏见鲸敲了没两分钟,就把陆载吵醒了。
陆载坐起来,面色不愉,脸比中午发火时候还臭。
他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看清外面敲窗户的烦人精后,脸色竟慢慢缓和下来。
陆载推开窗户,问:“怎么回来了?”
“哎呀呀。”夏见鲸说,“你别管这个了,先听我说。”
夏见鲸平时废话连篇,总是没有个中心主题,现在就只有一分钟的陈述时间,他憋得抓耳挠腮,完全不知道要从哪里讲起。
夏见鲸急得跳脚,一边跳一边喊:“陆载陆载陆载!”
陆载无奈叹气,低声说:“听着呢。”
陆载话音刚落,夏见鲸兜里的手机就震起来,到了顾星海给他定的时间,他不得不走了。
夏见鲸没有时间了,可他感觉陆载好像还没彻底清醒,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明白他将要说的话。
夏见鲸脑子一抽,为了吸引陆载的注意力,竟然对着陆载学了两声狗叫,“汪汪!”
陆载被夏见鲸逗得忍俊不禁,看着夏见鲸笑了起来。
夏见鲸顾不上尴尬,深呼吸一口气,说:“陆载,我喜欢你呀!”
夏见鲸拖了太久,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他一说完扭头就跑了,连陆载到底是个什么反应都没看到。
陆载怔怔地站在窗边,头发睡得蓬乱,显得有些傻,有些懵。
陆载快要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他闭上眼,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
他半夜三更被夏见鲸这只烦人狗叫起来,被迫听了两声狗叫,后面似乎还有一句……
我喜欢你。
第50章 少年与梦想
夏见鲸说完就跑; 蹿得比兔子还快。
他踏出院子的大门; 手忙脚乱地关上大门,但刚想转身; 后衣领就被一双手给揪住了。
不; 准确的说; 应该是两根手指。
顾星海整个人都裹在军大衣里,手也缩着; 只勉勉强强伸出两根手指; 但也足够掣肘夏见鲸了。
顾星海上个月才过的十八岁生日,他比班里同学普遍大了一岁; 这俩人在他眼里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看着就幼稚。
他和严正从小光屁股一起长大; 严正那种十三岁就挂军籍的狠角色,才不会这么柔情蜜意,在攀登楼顶蒙着他的头亲了一口,就给盖章按戳了。
顾星海完全被严正带偏了; 他总觉得搞对象就得擦枪走火; 爽快一点才够劲儿。他看夏见鲸谈恋爱谈得跟玩你画我猜一样,一点默契都没有; 越看越窝火。
顾星海在门外听得连白眼都懒得翻,他敢发誓; 他从来就没见过这么烦人的告白; 告白的人千里送狗头,被告白的人喜极而痴傻; 一个赛一个的有毛病。
顾星海脚下不停,每迈出一步都能带起一阵风,他拎着夏见鲸往巷口走。
夏见鲸艰难地扭转脖子,他看着顾星海,兴奋地嚷道:“我说出来啦!”
顾星海冷哼一声,问:“然后呢?”
夏见鲸被问住了,他蓦地有些傻眼。
然后?
然后……没了啊。
“完蛋了。”夏见鲸看着顾星海,张了张嘴,说:“我忘了问他喜不喜欢我 。”
夏见鲸说着就开始挣扎,似乎是想再溜回去问个所以然。
“你给我老实点。”顾星海眼疾手快地按住夏见鲸,他不费吹灰之力地往下一压,胳膊肘结结实实地卡在夏见鲸后背上,直接断了夏见鲸的后路。
顾星海把夏见鲸扔上车,自己也拉开车门跳上去,关门落锁。
夏见鲸往前一趴,抱住顾星海的座椅后背,乞求道:“小北哥,求你了,我也想搞对象啊。再给我两分钟,好啵?”
“两分钟?让你把回忆结成冰?”顾星海靠在座椅上看了眼时间,偏过头对司机说,“不用管他,开车吧。”
车一开动,夏见鲸被迫安生下来,蔫巴巴地窝在后座上。他想了想,打算曲线救国,给陆载发条信息问一问得了。
夏见鲸掏出手机,按了半天HOME键,屏幕仍然一片黑,跟刚才的陆载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夏见鲸觉得自己这情路也太坎坷了吧。
他看着手机欲哭无泪,只能往前倾身,拍了拍顾星海的后座椅。
顾星海正戴着耳机在闭目养神,听到动静后,扯掉其中一只,侧过身问:“嗯?”
夏见鲸双手合十搓了搓,说:“充电宝借我用一下呗,我手机没电了。”
顾星海手伸进兜里一摸,把他银灰色的充电宝掏出来,往后一甩,扔给了夏见鲸。
“谢了啊!”夏见鲸感恩戴德地接住,但手机才插上两秒钟,充电宝的最后一格蓝灯便“噗”一声灭掉了。
夏见鲸哭丧着脸,埋怨顾星海说:“充电宝都被你给玩儿没电了!”
顾星海笑着说:“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天意,你就消停着缓缓吧。”
司机这时插了句嘴,小声跟顾星海说:“小北,车载能充。”
“不用,两分钟就到了,麻烦。”顾星海对司机摆摆手,又转过去跟夏见鲸讲:“没事儿,学学你小北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夏见鲸没招了,只能趴在车后窗上,看着渐行渐远的书院门,遗憾地叹了口气。
凌晨时分,路上车少了许多,司机一脚油门加到底,卡着发车点儿把他们送到了火车站。
夏见鲸跟司机挥手,笑眯眯地道谢:“麻烦叔叔了。”
顾星海大衣一脱,扔给司机,说:“郝叔,我走了。”
司机看着顾星海欲言又止,最后也只点了点头,上车掉头回去了。
带队的刘老师站在门口急得头顶直冒烟,他给夏见鲸打电话是关机,给顾星海打电话却连连被挂断。他抹着额头的汗,终于在心脏病发之前等到了那两个小祖宗。
刘老师已经没力气骂人了,在后面推着两人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催促着说:“快进站快进站,车已经到了。”
三个人一路小跑,刚进车厢,火车便“咚咚咚”地震了几下,缓缓开动起来。
顾星海事儿多得要命,说什么都不愿意睡硬卧,一上车就拿着票去改签软卧了,留下夏见鲸和刘老师两个人在车厢口等待。
“哎呦。”刘老师抚着胸膛舒了口气,这才开始数落人,“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竟然自告奋勇要来带你们。”
刘老师的年纪差不多能当夏见鲸的爷爷了,他是学校特聘回来的,只为了挂个名充门面,平时并不参与教学任务,今年也只给物理班带过几节相对论的课程。
刘老师平时相当风趣,讲课的时候仿佛在发光一般,什么洛伦兹变换,什么尺缩钟慢效应,完全是信手拈来,讲得引人入胜。物理班的学生们没有人不崇拜他,夏见鲸也一样。
夏见鲸先前还在好奇学校怎么会安排这么个宝贝来给他们带队,简直就是用宰牛刀杀鸡,大材小用嘛。现在听到刘老师的解释,他反而更好奇了。
夏见鲸给刘老师顺顺气,笑着问:“那您干嘛还要来啊?”
刘老师年纪大了,才跑了这么一小段路,腿就开始发抖。他弯下腰,一边捶腿一边没好气地说:“我还能为了什么?还不是想给你们两个兔崽子铺铺路。你们这次拿不了成绩,就别回来见我。”
夏见鲸往后退一步,整个人都贴在门上,笑着装傻,“嘿嘿,再说吧。”
刘老师被夏见鲸气得抬起手,真想给他一下。而顾星海正好换完票回来,别的没赶上,恰恰赶上刘老师的闷头一巴掌。
顾星海武力值再高,在刘老师面前也不可能还手,他捂着脑袋,说:“您看清楚点成不?冤有头债有主啊,又不是我招您的!”
刘老师这下更气了,抬手又给了顾星海一下,斥道:“你还没招我?我从九九年开始带物理竞赛,我就没见过哪个进了省队还弃权的。你要再敢给我来一次,我把你小子皮给扒了。”
夏见鲸站在刘老师身后幸灾乐祸,他跟演双簧似的,学刘老师叉着腰手舞足蹈地指着顾星海骂。
顾星海的这段风流史太出名了,当时还有谣传说几个名校守在决赛现场等着签他,最后却没想到顾星海连面都没露。
其中内情夏见鲸听顾星海说过,挺唏嘘的。
其实跟烽火戏诸侯一个性质,就是顾星海为了搞对象,搞到被家里禁足,省决赛都没放他去,因此顾星海也跟家里彻底闹崩了,至今和他爸妈的关系都没缓过来。
顾星海好声好气地跟刘老师保证,说:“北大科学营、清华选拔考、国家集训队,您随便挑,您指哪儿我往哪儿冲,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成吗?”
刘老师看了他一眼,又扭头去看夏见鲸,吓得夏见鲸立马收手,立正站好。
刘老师咳了两声,沉声说:“你们俩给我听好了,再苦再累都忍着,尽全力,别让我失望。”
刘老师声音不大,掩在火车咣哧咣哧的声音中,却有一种透过时光的厚重感,仿佛把一根无形的接力棒交到了他们手中一般。
夏见鲸和顾星海对视一眼,同时郑重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我们一定。”
一行三人折腾了半宿,躺进软卧时,已经疲惫的快要睁不开眼了。顶灯灭掉,他们也闭上了眼,车厢左摇右晃着,带着少年和梦想一路北上。
车厢里的人睡得安稳,有人却在窗前站了一整夜,风寒满身,都扑不灭心潮涌动。
陆载的意识一点点恢复,他能感到夜风拂面,能看清朗月疏星,明明是彻底清醒了的,却依稀仿佛仍在梦中。
他心里五味杂陈,忐忑不安又期待侥幸,他不敢去想刚才夏见鲸的那句喜欢是真是假,却又忍不住一遍遍回味那心悸的一刻。
陆载低头看着窗户,仿佛面前还站着刚才急得跳脚傻气冲天的少年,但他一眨眼,又如镜花水月一般,什么都看不见。
他整颗心如同坐着云霄飞车,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境中反复冲击着,早该被撞得粉身碎骨的玩意儿,却莫名地越来越胀,充盈了他年轻的胸膛。
陆载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窗户上还有夏见鲸的爪子印,而半掩半开的院门也表明了刚才有人莽撞地闯了进来。
陆载想,这不是梦,夏见鲸是真的来过。
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他怎么会喜欢我?他怎么会恰好喜欢我?
陆载帮夏见鲸找了所有的借口,他想会不会玩儿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呢?
陆载拿出手机,想给夏见鲸打通电话,却又迟疑着,始终没有足够的勇气按下拨号键。
陆载这一刻才发现短信的好处,如同缓刑一般,无论再无望的答案,都能给他在最后留一个喘息的机会。
陆载打开信息页面,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编辑道:“你在玩儿游戏吗?”
他刚打完问号,就烦躁地晃了下手机,全部删除掉了。
陆载点着屏幕重新打字,他指尖用了力度,就仿佛在戳夏见鲸那只傻狗的脑袋,警告道:“如果你敢拿这事儿开玩笑,你就死定了!”
陆载抿着唇,心跳一顿,闭着眼点了发送。
——“你是认真的,对吗?”
等待夏见鲸回信的每一秒里,陆载的呼吸都稳不下来。心跳也一样,总是莫名就开始加速。
陆载等了十五分钟,一个小时的四分之一长度,地铁可以坐四五站,他能够写完一道政治大题。
可是夏见鲸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复。
陆载表情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