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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载问:“你到底都带了些什么?”
夏见鲸弯着眼睛对他笑,“我来九所开会,能在北京留一个半月,开心不?”
夏见鲸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其实还是有些苦的。
九院下属十三个所,最折磨人的非九所莫属了。九所搞的可是纯理论研究,时间久了再加上没进展,任谁都得疯上一疯。
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嘛,夏见鲸安慰自己,疯就疯吧,能跟陆载朝夕相处一个半月也不错。
“开心。”陆载说。
然而陆载面上却没什么表情,他点点头,帮夏见鲸分担了一个行李箱,带着人就往机场外面走。
陆载反应这样平淡,夏见心里免不了有些失落。
夏见鲸跟上去,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陆载站在遮阳棚下招手拦车,但他明显不太对劲儿,直接对着人家的私家大奔就招起了手。
夏见鲸抬手按住陆载的胳膊,问道:“没戴眼镜?”
陆载是戴了隐形的,他眨眨眼,手有些抖,却还是握紧了夏见鲸的手,“是真的吗?能待一个半月?”
夏见鲸笑起来,回握住陆载,点头说道:“是真的!”
陆载盯着夏见鲸的脸,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笑起来,解释道:“这太突然了,我有些紧张。”
“紧张?”夏见鲸不太理解,“突然我明白,但为什么会紧张?”
陆载吸了口气,说:“还记得我们九十九天的约定吗?”
夏见鲸笑了,“当然,所以我才毫无怨言地被发配过来了,这样那天我们正好可以在一起。”
因为没能送出手的那部镜头,陆载一直对惊喜这件事情有些抵触。他也不打算瞒夏见鲸了,索性一下子全说了。
陆载说:“那天正好是我的影展开幕式。”
“太好了!”夏见鲸激动地摇了摇他的手,“我一定要去看!”
陆载放松下来,他勾起唇角点头,“你必须要去看。”
然而真的到了影展那天,又出了意外。
夏见鲸甚至都觉得他和陆载是不是当年在大雁塔顶对佛祖们太不尊敬了,所以这些年来总是有九九八十一难拦在他们面前,想修成正果简直比登天还难。
夏见鲸已经连着三天没见到过陆载了,所里开会开得昏天黑地,他和同事们忙得连轴转,基本就是会议室和实验室来回跑,累了就和衣眯一会儿,根本没机会离开这一亩三分地。
昨天晚上本身已经结束了,但凌晨时候又从二所来了位大牛,当即就指出了他们方案中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于是今天早上一起床,他们就又接到紧急通知,让所有人立即到会议室集合。
夏见鲸连翻个白眼的力气都没了,他趁着人还没来齐,靠在窗边给陆载打了个电话。
夏见鲸说:“我也不知道这会得开到什么时候了,你这次影展能办多久?”
陆载已经在展厅了,他问了问一旁的工作人员,说道::“一个月左右。”
夏见鲸仍是很失落,叹了口气道:“对不起啊,崽。”
陆载正经事面前还是很深明大义的,他安慰夏见鲸说:“你别有负担,忙你的工作就行。”
“好。”夏见鲸点点头,看着门口涌入的人,压低了声音对陆载说:“那我挂了。”
陆载说:“去吧,我等你忙完。”
不过万幸的是大牛是个和蔼的小老头,业务能力强不说,工作效率也出奇得高。
大牛不浪费时间,每一秒钟讲的都是精华,先是讲他们的问题,而后就很爽快地开始和大家讨论更优解。
等到中场休息的时候,进度已经过了大半,夏见鲸看看表,估摸着应该中午就能结束。
虽然这目前还只是夏见鲸的猜想,但他却压抑不住,想都没想就给陆载发了条信息,说自己说不定能赶上“下午场”呢。
陆载收到信息时正在被同行们采访,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忍不住翘了下嘴角。
采访的人都熟悉陆载的脾气,看他采访期间偷偷看手机又偷偷笑,好奇极了却又不便多问。
一位记者站起来,问道:“据说先前定的主题是‘枪声与玫瑰’,能方便讲一下为什么改成了‘52Hz’吗?”
陆载说:“有一条叫Alice的鲸鱼,这是它发出的频率,远远超出了同类的听觉范围,无法被其他鲸鱼捕捉到。”
记者又问:“所以是在表达一种不被人理解的孤独吗?”
陆载挑眉一笑,反问道:“你觉得我会在意孤独吗?”
记者哑口无言,讪讪地站在原地。
陆载是一个独立精神极强的新闻工作者,而这一点完全能从他的作品里看出来。
许多新闻摄影者在入行后都会选择改变,在自己的审美和大众的接受度之间做适当调和。陆载也不例外,这场摄影展会全方位展示他摄影风格的变迁过程。
没入行时,陆载是锋芒毕露的一把刀,恨不能割开所有虚伪的面纱;等他做了战地记者后,又成了大马士革,战火中铸就的玫瑰城,刚柔并济地还原真相;在国内时他仍然奔波在一线,不过摄影风格却又发生了一些转变,像充满人情味的一捧水,从涓涓细流汇成海,温柔而有力,细腻却震撼。
陆载说:“但这条鲸鱼的声音却可以被其他物种听到,比如人类,比如鹿,所以从来都没有绝对的孤独。”
记者脸色稍缓,又问:“那请问这些作品里对您影响最深的是哪一张?”
“有一张,不过是我十七岁时候拍的了。”陆载说,“我把它挂在了展厅中央,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一看。”
陆载匆匆结束了记者会,驾车就往九所赶。
他到九所门口的时候,夏见鲸那边还没有结束,他便停好车,给夏见鲸发了条信息。
夏见鲸刚一散会就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陆载的短信和运营商提示一同弹了出来。
夏见鲸连桌上的文件都想不起拿,他站起身就往外跑,磕磕绊绊地把一整排的椅子都撞得直晃悠。
同事们还簇拥着大牛站在楼梯口,夏见鲸却什么都顾不上,他埋着头就从中间挤过去,几乎是四阶一步地就往楼下冲。
有同事在后面喊他:“小夏,等一下和陈老师一起吃饭呀。”
夏见鲸根本不往耳朵里听,现在哪里还有温和自持的夏工程师,不过只有一个迫切地想见到陆载的夏见鲸罢了。
夏见鲸喘着气飞快地往研究所门口跑。陆载被哨兵拦下了,他站在栏杆外,遥遥地跟夏见鲸挥了挥手。
夏见鲸看着陆载,眼眶一下子就有些发酸。这场景似曾相识,就像很多年前在北京集训队外一样,还有那个隔着栏杆青涩的吻。
夏见鲸从兜里扯出自己的工作证,对着哨兵挥了挥,还没等遥控门彻底打开,他就侧着身子挤了出来。
陆载伸手抱住他,却被惯性带着后退了好几步。
陆载说:“急什么?”
夏见鲸仰头看陆载,若不是在单位门口,他真想现在就亲一亲陆载的下巴。
夏见鲸说:“我实在太想你了,一秒钟都不想浪费。”
陆载说:“那就别浪费了,我带你去展厅看看。”
展厅是螺旋式的,一共有五个螺旋。入口处贴着海蓝色的“52Hz”,墙壁两侧等距悬挂着陆载的作品,按照时间顺序,一个螺旋里囊括了三四年的作品。
但在第四个螺旋结束的时候,摄影风格陡然变了,即使是再外行的观者都能一眼看出来。
陆载的作品总体偏沉稳,取材大多都是社会现实,让人心酸得想落泪。但在第五个螺旋里展示出来的照片都相对不太成熟,有些甚至从基础构图上就出现了非常大的问题。
但这里却是另一片天地。色彩明亮,有碧海蓝天,有飞禽走兽,镜头与生灵相遇,而此刻生命的律动又与人们日渐冷漠的眼睛相遇。
夏见鲸心里万分感动,虽说陆载先前问过他一次,但他完全没想到陆载竟然真的会带着他的作品一起合展。
夏见鲸明白自己的水平,但是哪怕是再业余的摄影爱好者,也都渴望被人看见,渴望认同的。
不会有人为创作出来一份无人问津的作品而骄傲,即使是为爱发电也不可能。
夏见鲸眼里有说不出的情意,他望着陆载,轻声问:“你把我的作品放在这里,不怕有人觉得上当受骗想退票吗?”
“我知道这么做不合适,但我没有办法。”陆载说,“如果没有你,那以后我回想起来,只会觉得我办了一场很成功的影展罢了。但如果有你在,我会觉得这是世界送给我的情书,每一个字我都喜欢。”
陆载拉着夏见鲸往前走,在螺旋的尽头,整个展厅最中央位置,有一幅用了很大的篇幅展览出来的作品。
陆载那张照片拍得实在是不好,完全不应该被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
可朦胧雾气里是少年灿然的笑脸,如海尽头升起的朝阳,这是陆载镜头里的第一抹光。
陆载说:“还是那张‘情书’,我拍了这么多年,却再也找不出第二张让我如此喜欢的了。”
夏见鲸抹了下眼角,他握着陆载的手指,贴在唇边亲了亲。
夏见鲸说:“现在你想听听我的答案?”
陆载说:“想听,但还差第九十九遍,你先等我讲完。”
夏见鲸再也忍不住了,他把陆载压在墙角,贴着唇就吻了上去,问道:“不是说还有礼物么。”
陆载笑了,把自己的裤兜都翻出来给夏见鲸看,里面空空如也的。
陆载说:“你是不是以为我会拿出来一枚戒指?”
夏见鲸摇头,说:“你没那么浪漫,我们之间也用不到。”
“包括这场影展,”陆载说,“也算不上礼物。”
夏见鲸牵着陆载的手,他不停地仰起头,张着嘴去呼吸,但仍然还是哽咽了,“第九十九遍换我来说吧。”
“好。”陆载点头答应,“我脾气不好,处于工作状态时更容易发火,年龄越大越觉得自己刚愎自用,朋友也不多,总之算不上什么完美人生典例。我没什么好送你的,只有一个我,除此以外我不知道还能送你什么。”
“除了你我也不想要什么。”夏见鲸吻住他,“今天也很爱你,陆载。”
他们早已不是当初的少年,少年总会变成八风不动的成年人,变得快乐很少,无奈很多。
然而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他们在一起,时光就会停下来,让快乐加倍,来分担无奈,谁都不会老去。
作者有话要说:
时隔两年,终于把这个我留在青春尾巴上的坑填了。
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写得很开心,遇见你们更开心。
谢谢这七十天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