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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怀璧一早就注意到颜开晨同康少 交谈,而后康少 就突然变了脸色。想到自她出现后,府里接连不断的出事,杜怀璧对她的身份更是怀疑。奈何托罗美娟利用关系在警察局里询查,却并没有可疑之处。而王妈之前也说过,颜开晨虽然和以前的丫头模样相似,可当年地丫头早就正法,家里人也生死未卜。但杜怀璧始终有种直觉,颜开晨这个女 人,一点也不如少霆所言地那么简单。
“你跟少 说了些什么?难道还想家里闹得不可开交?”她提醒颜开晨。
颜开晨很是委屈,说:“少夫人这话言重了。我不过劝慰二少爷不用费心,府里连保胎的汤药都替丁小姐准备了。他忽然一下就跑开,我都吓了一跳。又不是毒药!”
“以后康府的事情请你慎言,也请慎行。这样不枉少霆对你地情 义,如果你还在意的话。”杜怀璧根本不想说这种犹如失败者才会说的话。对康少霆她并没有原谅,更加无法对其他的女人宽容。可在没有能力击垮对方时,她只有寻求暂时的隐忍。“有时候我真的不懂,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无论从哪一方面比,我都远胜于你。偏偏却输了一个康少霆。但我一定会赢回来,毕竟我才是他的妻子。”
这点颜开晨承认,她曾说过不会作妾,便一定不食言。所以她同情杜怀璧,从此为了一个虚无的名份,赔尽一生。
午间时分,警察局交出了梁军长。起初不服康少霆统领的陈营长等人,见他为此事不惜开罪亡父的故交。骨子里总算有抹义气。一时对他另眼相看。而梁军长深感康少霆对他以性命作保地信任,更加为早前煽动部下作乱而羞愧不已,叛逆之心浅浅熄灭。可这场与南京地博弈到底未分出胜负,不久外界便传出鄂军不遵从新政府调派,皆因统帅乃黄埔门生。蒋派人士见有人出头,对汪精卫下达的抗日指示愈发不放在眼 内。
但颜开晨知道,这个言论让康少霆极为反感。难得他今天不用烦劳公务,杜怀璧又回娘家探病;康夫人和康少 大吵一架后,康少 毅然离家,府里也备显冷清。夜里颜开晨主动挽留康少霆。亲自做了几样小菜慰劳他。知他辛劳,特意小心揉捏他的肩膀。见他总算舒展眉头,便环抱住他的膊头,喁喁细语:“司令大人,按得舒服吗?要不要再试下我亲手做的小菜?保管你更喜欢。”
“嗯。”康少霆欣慰的握住她的手,叹喟道:“幸亏有你陪着。心里也痛快了些。过来坐下,陪我喝几杯。”
“只许三杯。多喝无益。”颜开晨绕回他身侧,替两人斟满酒,陪着他喝了三杯。康少霆还想要第四杯,却被颜开晨夺过酒杯,反手丢出窗外。她狡黠一笑。戏谑道:“康司令莫非忘了第一次喝醉酒的情形?要不要我告诉你当日烂醉的模样?”
康少霆以为她取笑那一夜的糊涂事。不免脸发
住她一把摁在腿上,“你这丫头就是没羞。等会让你
“诶……你会错我意思了!”颜开晨大喊冤枉,急忙说:“那时你醉得不省人事,抱住人就亲,实在没个酒品。我劝你少喝,可是不想你又出丑!”
“反正就你一个人看,我还怕这些!只是……”他手一松,有些事情郁结在心里,怎么也排解不去。颜开晨抚平他不自觉皱起地眉心,柔声说:“我晓得你不是传闻说的那样。虽道黄埔门生不假,可你却一直主张‘先攘外,后安内’。只是被那些煽风点火的人利用,反让人以为你是亲蒋派,并不积极备战抗日。”
“唉,我敬重校长,可并非惟命是从。父亲在世时便不满校长在抗日决策上的拖缓,一直想着打日本人才是首任。只可惜他老人家遭人暗算,等不到这一天。”
“最近的风声你也知道。有传汪院长想请蒋先生出山主持军政,到时蒋先生若要你剿共,你又该如何?虽道不是你的意愿,可梁军长那些人好容易对你改观,无论你愿意不愿意,这都是扭转局势地良机啊。不先树立将士们对你的敬仰,又如何齐心抗日呢?”颜开晨并不想看到他和蒋系硬碰硬地场景,光一个薛云烬都足够他提防。何况还是一个政治集团。
康少霆沉思片刻,也无可奈何:“恐怕在这一天不会太晚。我自比不上父亲,可也想报效国家,上战场杀敌!这样换来的军权,才是真正属于我的。只是想到枪口不是对准日寇,心里哪里能痛快!”
“是福是祸,终究躲不过。何况今时不同往日,得罪不起了。”颜开晨饱含深意的一句话,让康少霆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随着一。二八事变,外加财政周转不济,孙科等人集体辞职,由汪精卫出任行政院长。因无法调动各派蒋系部队,汪精卫唯有极力游说蒋介石重回南京。而这场在武汉引发地导火事件,最终完成了它地使命。
因为康少 几日未曾归家,康少霆便问起杜怀璧,才获悉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立即吩咐下人将他绑回来,硬拖到母亲跟前认错。康少 不服气,死活不开这个口。气得康夫人颓丧的坐回椅中,扭头抹眼泪。杜怀璧悄悄摆手,房中其它佣人随着她一并出去。
康少霆一脚踹中康少 后膝窝,逼他跪下来。喝令道:“你就是个牛脾气,看把母亲气成什么样子!赶紧磕头认个错!”
“我错在哪!”康少 挣开哥哥地钳制,愤慨地望着母亲,“你怎么不问问母亲,究竟又为我这个儿子干了什么!”
“混帐!在母亲面前怎么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无论母亲做了什么。还是没做什么。终究是生你养你的亲人!”康少霆驳斥。
康少 冷笑,充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母亲,“从小到大,母亲也好,父亲也好,眼里最关心地只有大哥一个人。但凡闹出一点事,你们也只会想到是我干地,似乎我天生就是惹事生非的不孝子!可我再怎么努力费尽心思去讨好,父亲母亲心里始终偏向大哥。我打架闹事,整日闯祸。为的也是你们能多看我一眼!即便是到了如今,我仍然希望母亲能抽出哪怕只有对大哥一半的心思来关怀我,能够爱屋及乌——接纳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常言道:虎毒不食子。妈——他再怎么算不上一条性命,可也还是您未来的孙子!为什么您连他都不肯放过!同为女人,您难道体会不出丧子之痛嘛!”
康夫人无言以对,捂住脸的右手已满是泪水。康少霆不明所以。这些怀璧并没有提过,怪道:“少 。你说的什么话?母亲她怎么可能干出那等事!”
“倘若不是母亲指示,吴妈怎敢让厨娘在淑芳的汤里加入打胎的药材!我已经不想再这么过下去……”康少 失望地扫视着本来是他最 亲,却俨然变成最陌生地亲人。渐渐地,浮现在眼前的,他们的面容越来越模糊:“你们不肯接纳他们。无非是怕败坏了康家的声誉。可你们却不知道。没有了他们,我还能剩下什么?你们是我的亲人,他们也 是。并且不比任何人轻贱!所以,我不会放弃他们。如果一定要从中抉择,康家的身份我一点都不稀罕!”言毕,康少 毫不含糊地给母亲磕了十个响头。扬起脸的那一刻,泪水不觉滑过脸庞,很快被他擦去。
康夫人慌神想拉住康少 ,他却已经决然背转身,离开了本属于他地位置。那十记响头,便是感念母亲怀胎十月的辛苦。然而现在,他还了回去。
一直徘徊在门口的杜怀璧,一字不漏听完了他们的对话。她看着康少 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恍惚觉得,如果她是丁淑芳,也会无怨无悔跟着这样一个男子。不会像她,虽然康少霆留在身边,却比任何人都相隔遥远。因为当她每次想要拽住他时,却已经有个颜开晨先牵住了他地手。到最后,她得到地仍是一个背影。
“让他去吧。他知道在干什么。”颜开晨拦下康少霆,目送着康少 远去。眼里流露出的并非康少霆那种对弟弟前途不明的担忧,而是,发自内心地欣赏。所谓男人,正当如此。
当天下午,康夫人亲自去旅店接康少 和丁淑芳,却被伙计告知他们一早就收拾东西离开了这里。康少霆发动部下去火车站和码头拦截,均无功而返。之后的农历新年,康府也不如往年热闹。偌大的府邸,年夜饭便只有四个人围在桌前,彼此互相望着,谁也没有动筷子的欲望。后来还是杜怀璧提议,让吴妈等几个有地位的老佣人陪同。席间几个嘴巴伶俐的说了些喜庆的笑话,才算添了一丝生气。
初一的大清早,颜开晨为了来年求个好彩头,怂恿康少霆陪着一块去长春观烧香。康少霆想叫上杜怀璧和母亲一同去,可母亲昨夜一宿没睡,方才等佣人们点了炮仗之后才睡下。而杜怀璧一早也和小惠出门,回娘家拜年。康少霆只好作罢,吩咐下人不用预备他们的午饭。如果母亲问起,直说他们去观里用完斋菜即回。康少霆又让人拿出自己亲笔写的春联,看着他们将这两道白色春联贴好,这才上了车,让司机开往长春观。
提起长春观,那是在元朝年间,龙门派祖师邱处机到武汉筑观修 道。因其号长春,故道观名曰:长春观。是武昌颇具盛名道教的朝圣之地。
一见正门,偌大的铁鼎横放殿外,香炉插遍了信徒们敬上
。袅袅升起的青烟,将庄严的道观点缀出缥缈的余味 无不心神驰往。与归元寺等几座禅寺不同,长春观有好些院落不允许香客入内,也不接待拜访。前方熙熙攘攘如何喧闹,后半的院落也仍是一派安宁。
“怎么了?嫌熏着了?”颜开晨发现康少霆总是揉着鼻子,以为是被殿门口的香火所熏。
康少霆摇摇头。漫不经心地说:“没事。以前都不来这些地方。我是不信神佛的,不过陪你逛逛。”
颜开晨知是这个缘故,也不想再勉强。只是斋菜要到正午,便拉他往人少地偏殿透气。这时后院门口一副戒文引起了她地注意,不觉踏过了禁线。康少霆刚要唤她回来,里面走出一位年若十五,六岁的小道 长。他毕恭毕敬的朝颜开晨作揖,轻声道:“女居士请留步。拜神请回前殿,这里不招待香客。”
颜开晨往后退了几步,眼睛却并没有从戒文上移开。她不甘心的纵步上前。请教道:“道长见谅。我想请问一下,这戒文是出自何人手 笔?”
小道长回头一望,答道:“是我三师叔。”
“敢问小师父的三师叔现在何处?道号为何?”颜开晨问。
小道长想了想,迷茫的一摇头:“几时我也不清楚,只晓得左右不过这几年。而且三师父从不跨出后院一步,更不对外人提道号。女居士问也无用。还是请回吧。”小道长一摊手,请颜开晨离开了后院。
康少霆看她一副恍惚的模样。柔声说:“开晨,你认识那位道 长?”
颜开晨浅笑,喃喃自语:“我从不认识什么道长,不过觉得他大字写得极好,很像以前教过我的先生。只是那位先生。现在已经不在 了。”
经过长春观。杜家二夫人想着去拜神再用些斋菜。杜怀璧见香客众多,推说下次再去也无妨。便让司机先送二妈和侄子回府,又吩咐小惠从府里提些自家腌的腊鱼灌肠。还有新鲜的豚肉和蛋,带回去康府。她一个人先四处逛会儿。
转来转去,她还是习惯性地来到紫阳湖边。若是在夏季,满湖绽放的紫色荷花,在晚霞映照下,美得不似人间景。往常一旦有了烦心事,闻着莲蓬清香,看着岸柳轻抚湖畔荷,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