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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合花-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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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想抓我回去,还是直接带走我的尸首?”“带个死人总比抓一个活人简单。”王副官当然不会让她活着。即便司令的本意是抓她回来审问,可是他知道少夫人一定不想看见她有命回来。

颜开晨倒吸一口冷气,对这个答案了然于心。但她不会去怨恨康少霆,甚至有一刹她觉得这才像是男人的决定。只是那些依稀还回响在耳畔的甜言蜜语,再度成为历史,偷来的东西终究要还回去。也只有到了这一刻,她才算总结出对这段感情的领悟:或许一直以来,她要的不过是一个安稳的码头,一个享受被人宠爱的机会。她把他看成救命的稻草,以为已经抓到手,可稻草毕竟太轻,最终撑不起她的重量。如今稻草漂离了她手边,她又重新跌入无望的绝境,体无完肤。而此时,那些嗜血的枪口已逐步逼近,她除了向后退步,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但她绝不能这样回去见他,在王副官挥手下令之前,她毅然跳入了江中。一阵乱枪扫射,从浑黄的江水里慢慢涌出一股殷红,让人触目惊心……

夜合花*|* 天涯海角(下)

当生命即将消亡的瞬间,人似乎很容易回到过去。最耿耿于怀的事,最念念不忘的时光,一点点的漫上来,占据她最后的思想……其实她心里很明白,已经没有未来,也没有机会重来,除了悲伤,无边无际的悲伤,她再也不必伪装坚强。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她感觉自己在坠落,坠向无底的深渊。这是她应得的,她没有怨言。恍惚间,那疯狂涌入她鼻腔的江水一眨眼透过了骨血,漫入了心间。时光流转,仿佛又将她推回到曾经的杜府……

禁闭的朱漆大门缓缓开启,那个叫段思绮的少女愁眉不展的咬着笔头,望着总也练不好的大字,余光又不由自主瞄向立在夜合花旁的男子。弥漫在空气中的冷洌幽香,随着阵阵清风,酥化了她的心,在她白净的脸颊上挥出一笔胭脂红。她笑,羞涩而甜蜜。即便只能痴傻的坐在他身后,借由距离的幻影以为曾牵过他的手。纵使没有触觉的交握,那一刹,她却格外满足。蓦然间,眼前的景象变成了初次相逢的凉亭,有个手腕着红线满脸戏谑的男子正看着她,他那双青湛若水的乌眸总能让她心慌,偏又收不回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然而再回首,苍茫一片,什么也没有。但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却真实无比,逼得她喊叫起来。猛然睁开眼,她才恍悟,原来一切不过是梦里。过去的日子,又怎可能会回来?

她挣扎着想从这陌生地船舱起身。可腿部不时传来的刺痛让她不得不安分地呆在床上。回想落水时的经过。只记得她地腿没能避过子弹,加上又不谙水性,很快便在水中失去了知觉。在闭眼前。她开始放弃求生,甚至庆幸能以这种方式死去,可是一转眼,她还是活了过来,已身在一艘远离江城的客轮中……

泪水自眼角渗出。过去曾有过的,失去的,想念的,遗忘地,通通都不在了,真实的不在了!但,她还活着。她疲惫无力。很不愿去想这所谓的“活着”究竟是侥幸,还是更大的不幸。她淌着泪转动着脑袋,蓦地一惊,发现有个男人正侧身坐在对面的床位。靠在小得像是装饰品的窗边看书。她极力瞪大眼睛,想让自己的视线更清晰,这个人,不似杜少爷。也不是康少霆。他地头发梳理得很整齐,微翘的八字胡更恰似一个奇怪的道具,衬得他的人十分滑稽,活像一些小肚鸡肠,又尖酸刻薄地文人。尤其当他翻过一页书,都会下意识的推动犹如独眼龙的单框眼镜。可他的鼻梁并不矮,相反很直挺。也许是他地习惯。但只要一推眼镜,他那诡异的胡子都会颇为高调的轻轻上扬。显得无比骄傲。可仔细观察下去,她发现了只有她才知道的秘密。她忽然觉得人生很滑稽,兜兜转转一大圈,到头来又回到原点。她想诅咒!这种欲哭无泪而又无可奈何的悲愤让她立刻偏过头,宁愿从来都不曾醒过来。

或许她的举动太明显,对方终于觉察到动静,只听他说:“你的腿还废不了。倘若没有学会潜水地技能,还是不要逞强地好。当然了,如果不是遇到我这样不怕麻烦的善心人,你早就喂鱼了。既然醒了就先吃药吧,到上海你就安全了。”男人搁下不忍释卷地书籍,极之优雅的走出客舱,和他那让颜开晨介怀的外表格格不入。可他的绅士风度并没能让颜开晨感动,很长一段时间,她将被子紧捂住头,在漆黑而狭闷的空间里放声哭泣。

面对康少霆的失约,遭遇被他下令追杀,她都没有流过泪,可现在她反而恸哭起来。不论有没有爱过,她确实很想同他一起去上海,也准备认真地去回报他的爱。而现在一切都不复存在。没有康少霆,没有爱情,即便若干年后他们有幸相遇,在他心里,她已不配再站在他眼前。宁可这生永不相见,也不愿相对无言,空余一腔恨。但真不能再见,她的心还是会疼,会舍不得。太习惯被他呵护,一旦彻底失去才明白,比爱更令人沉沦的是习惯。如果她肯向他坦白,肯为了他放弃一切计划,不靠着假怀孕的卑劣手段挽留他,或许她会过得比任何人都幸福。可惜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啊……

“吃药吧。”男人回来了,手里捧着透明的药盒和一杯热水坐到颜开晨床边。她哽噎的哭泣嘎然而止,却仍紧盖着被子,似乎根本没听见他说话。男人很是耐心的等着,继续说:“我可不想有人死在我的客舱,离上海还远着呢,你得为我后面的日子着想。”“离我远一点!”颜开晨不知哪来的脾气,或许从看到他第一眼起,就注定她余下的日子会有生不完的气。正因为有个惹她生气的人存在,反而减低了之前感情上的创伤,这让她非常的不甘心。明明应该更伤心的,为何她反而会释然?她决定不再理他,一个字都不想听。“药搁在桌子上,你想活着就喝下去。如果你觉得太费事,还可以直接游回武汉。”男人坐回自己的铺位,重新翻开夹住书签的那一页,接着往下看。

许久,两人都不曾有过交谈。但被子里的空气渐渐让颜开晨感觉稀薄,她探出头,抽吸着外面的空气,眼泪也慢慢干透,在脸上形成交错的斑痕。她盯着低矮的舱顶,喃喃自语:“为什么我每次想死的时候,总不能如愿。”“真的想死就一定能死。你扪心自问:真的想吗?”男人懒得抬头,可能他觉得这样太吃力。即便这般随口的敷衍,也让颜开晨鼻头发酸,生出许多悲观的情绪。想到过往的点点滴滴,那些遭受的伤害和割舍不了的感情,竟都成为她记忆中最深刻的一笔。过去的人,所作的事,又有多少是她的选择?无论是对这个国家还是对某些人,她真的已经心力交瘁,再也提不起任何兴趣。

“应该还是怕死吧。现在才发现当王八真好,有个风吹草动都可以缩进龟壳里,而且龟壳绝对不会背弃它。”说这话时,她红肿的眼睛又潮热起来。

“可很多时候,人是没办法改变一些东西。即便是逃避,也极之有限。”

“那我就再逃远一点,逃到没人认识的地方,不用再回到以前的非人生活。”她真的累了,只要还活在组织操控的地方,她始终摆脱不了勾心斗角的是非。连薛云烬都逃不了组织的追杀,她又如何能抽身。或许只有离开中国,才有机会重新来过。但这一切谈何容易,她反观自己,除了落得一身伤,还剩什么?这个想法遥不可及,更是痴心妄想。

“说说看,你想去哪里?”男人倏地放下书,很认真地端详她。颜开晨收回打量他的目光,半晌才重新望向这个陌生人,玩笑般说:“你去哪我就去哪,反正我没钱,命也是你的。”闻言,男人笑了起来。他的微笑和整个人并不相称,一个外表滑稽的人,是不会笑得有他这么好看。可他分得很清楚,玩笑话和假话常常是一线之隔,仔细听下去,会发觉内里其实包含着许多复杂的情绪…………有怨恨,有无奈,也有辛酸,唯独失了真。

“那么好吧,我正打算在上海转往法国。如果你真愿意追随一个陌生人,现在就把药喝了,我没理由拎具尸体上路。”他的命令说得很动听,让人没理由不接受。所以颜开晨艰难的移到床尾,顺从的喝下那些能保命的药。可当她一缩进被窝,她立刻给了自己一耳光,捂实口鼻,再也不肯哭出声来。

曾经锒铛入狱转去吃人的训练营,她都能活下来,因为她太清楚活着的意义。然而眼前这个人,却像一道羞耻符,戳在心头。似乎有个声音在耳边不停的呐喊:这是个陌生人,真的比任何人都陌生。

夜合花*|* 异国他乡(上)

到达上海他们只耽搁了半天,转去搭乘开往法国的大客轮。通关处是需要文书的,这些他好像都考虑到了,也不知道半天时间怎么弄来的证件。在候船处的时候,颜开晨从人群中认出那些鬼鬼祟祟的探子,她下意识埋低头,尽量不被他们发现。而她的同伴却与身边一位男士谈起了投资,甚是投机。

临上船时,他主动扶住她的胳膊,镇定自若的从守在入口处的探子身边经过,直到安全来到船舱,他才抽回手,再也没有碰过她。在漫长的旅程中,颜开晨因为腿伤未愈,大多时间都留在舱里。可是越看见他,积压在内心深处的恨意就越张扬,想必他也清楚,虽然没有抬头看她,却已闻到了她泪水的气息:“我知道你恨我。其实我也不想看到你,从救你到现在我一直都在考虑要不要放了你。可是没办法,我就是办不到。”他淡淡说着,手掌始终紧握,似藏着天大的秘密。半晌,他叹了口气,目光移向紧闭的舱门,语气温软得不可思议:我到底是人,不是神,以为可以丢掉一切,装作没有心。我杀了那么多人,大多时候也不觉得自己有心,可是……人总会有自己的死穴,你恰恰就是我的死穴……你杀不了我,就如我没法放下你一样,如果我想要你死,你何止死了千次万次?”他自顾说着,她没有应答半句。

他又说:“如果你还是想杀我,总得有力气才行。到法国就安全了。”

“我不要跟你走,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不跟你同行。”

“没有问题。如果你想现在游回去,我绝不拦你。”他站起身,背对着她,语气又恢复了惯有的冷漠和嘲弄,“真地。我一点也不勉强你,如果死在康少霆的枪下让你心甘情愿,我理应成全。”“我要杀了你!我有今天都是拜你所赐,我一定要杀……”她捏着拳头捶着自己,不小心触动了腿部的伤口,钻心地疼痛让她说不出话来。泪水瞬间又模糊了她的视线,以至看不清眼前这个人。这些年,她从未看清过。

他听到了她的饮泣声,侧过脸,却没有看她:“你想杀我。这是个好事情,仇恨可以让你活下去,就像当初在训练营让你活下去一样。但你别忘了我是你的教官,想要杀我。最起码你得快些好起来。”他太清楚她的软肋,明白女人地理智永远战胜不了情感,这也正是她悲哀的地方!

他走出船舱,阴冷的海风一股脑全灌进衬衣里,让他不由打了个寒噤:“没办法,你再厌恶我,至少在异国他乡的这一段时间里。我们还得绑在一起。现在开始祈愿吧。总有一天你的仇人会遭到报应。”中国越来越远,他的心也越来越浮躁。似乎在后方那看不见的黑暗中,有股不甘在牵扯着他。那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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