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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再拖下去,说不定连左腿也会变得很糟。”
许洛枫呆呆地听着,他平复了一下呼吸,问:“那您打算……告诉他吗?”
“我不知道。”江蓓抹抹眼角的泪,“医生说,截肢手术没有那么严重,现在的假肢很先进,小帆穿了假肢很快就能重新走路,可是,可是,我……我根本不敢和他说啊!”
许洛枫也很为难,他完全能明白江蓓的困扰,路建宇在国内,江蓓一个人在这里陪伴着路云帆,即使有路云帆叔叔家的帮助,她的压力还是很大。
许洛枫想了想,问:“真的一点转机都没有了吗?”
江蓓缓缓摇头:“保住了,也不能走路,美国的医生对于我们的坚持觉得不能理解,在他们看来,命是最重要的,正常的生活是其次,穿假肢走路要比保下这条腿有利得多,可是,他们……他们不了解小帆啊!小许,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今天早上还和小帆爸爸通了电话,他明天会赶过来,小帆前几天还问过我他什么时候能下地走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蓓姨,不如,我去和他说吧。”许洛枫看着江蓓,“我了解阿路,他没有那么弱的,我觉得,他应该知道这一切。”
江蓓抬头望着许洛枫,她有些犹豫,又觉得这些事由许洛枫告诉路云帆,也许效果会比她来说要好一些。
“小许……”
“放心,有我在他身边,不会有事的。”许洛枫知道江蓓已经同意,心里也做起了准备。
护工离开病房后,许洛枫独自走了进去。
路云帆依旧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许洛枫坐到他身边,叫他:“阿路。”
路云帆没有扭头看他,只是轻轻地“恩”了一声。
“我前几天给徐沫沫打电话了。”
听到这一句,路云帆立刻扭过头来看他。
“你还在惦记她?”许洛枫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路云帆,你有点骨气好不好。”
“你和徐沫沫说什么了?”
路云帆完全不理会许洛枫的态度,只是追着他问。
许洛枫深吸一
口气,说:“我告诉你几件事。”
“说。”
“安宏去了T市工作。”
“我知道。”
“她把房子卖了。”
路云帆瞪大了眼睛。
“萧琳下个学期会转学去T市,我看,她们是不打算再回来了。”
“……”
“还有……”许洛枫盯着路云帆的眼睛,“秦月死了。”
“什么?”路云帆的眼睛瞬间瞪大,“她手术失败了?”
“不是。”许洛枫平静地说,“她的手术很成功,徐沫沫没有多说,但是我去那医院打听了。秦月是自杀的,她从8楼跳了下来,当场死亡,新闻里也报道了。”
“为什么?”路云帆摇着头,抖动着嘴唇问,“是因为……韩晓君吗?”
“不知道。但是她死之前,和安宏见面了。安宏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跳了楼,死在安宏面前。”
路云帆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还不明白吗?”许洛枫看着床上已经呆滞了的男孩,“安宏一定对她说了些什么,把她逼死了。”
路云帆胡乱地摇着头:“不会的,不会的……安安……她不是这种人。”
“阿路!你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许洛枫觉得无语,“你用自己的命去救她,受了这么重的伤,生死未卜时,她就在韩晓君面前说那样的话!难道你觉得她是在安慰他吗?我告诉你我不信!因为我是亲眼看见亲耳听见的!好!就算她是在韩晓君临终前安慰他,那她为什么在你昏迷时,一次都不来看你?你昏迷了16天啊!她一次都没有来过!你告诉我,为什么?”
路云帆答不上来,他手里只有那一封分手信,他也想知道是为什么。
“她不来看你就算了,居然连房子也卖了,一毕业就去了外地,她去了外地也算了,居然还在你来美国后又回了J市,去和秦月见面。我问过那边的护士,她们都说秦月当时已经恢复得很好,精神状态也不错,很快就能出院了,可是,她与安宏见面以后,一下子就跳了楼。路云帆,你还不明白吗?是安宏把秦月逼死了,她不知道与秦月说了些什么,总之,肯定是与韩晓君有关。她心里一直都只有韩晓君,根本就没有你!你追了她这么多年,难道都没有感觉的吗?”
听了许洛枫的话,路云帆深深地迷惑了,混乱了。
他记起了那些前尘往事。
12岁那年,14岁的安宏靠在韩晓君身边,说:“他是我男朋友。”
14岁那年,16岁的安宏穿着迷彩服,一脸温柔地跳上韩晓君的自行车后座,自然地环住他的腰。
15岁那年,17岁的安宏认真地向他询问该给韩晓君买什么生日礼物,情人节那天,她为了韩晓君与秦月开始交往而买醉,元宵节时,她因为他弄丢了韩晓
君送她的自行车而嚎啕大哭。
17岁那年,19岁的安宏和韩晓君在Z大操场上闲逛,看到军训的他后,仓惶离开。他曾经问过她:“安安,你是不是还在喜欢韩晓君?”她点头回答:“是。”
18岁那年,20岁的安宏瞒着他去商场,精心挑选送韩晓君的生日礼物,哪怕那时,韩晓君已经有了女友秦月。
19岁那年,21岁的安宏在韩晓君与秦月分手后,开始与自己产生矛盾,不断争吵。在她生日那天,还与韩晓君通了2个小时的电话。几个月后,她对自己提了分手,又过了两个多月,她就与韩晓君走在了一起。
如果不是因为秦月生病,韩晓君向安宏提分手,他们是不是仍旧在一起?
还有几个月前,那张夹在安宏钱包里的照片;还有她与韩晓君相处时,眼神交汇的那种默契;还有安宏拒绝去帮秦月挽回韩晓君;还有他父亲生日那天,韩晓君搂着安宏的肩,两个人慢慢走来的身影;还有……他们在车上的争吵。
她说:“你是我男朋友你也没资格说这些话!”
他说:“如果不是因为秦月生病,你俩现在还在一起吧!”安宏难以回答,闪烁其词。
还有车祸后,她说:“你再坚持一下,我去看看晓君。”
还有,她在韩晓君临终前说的话。
“韩晓君,我爱你。我要嫁给你,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
她从未对他说过“我爱你”,一次都没有,哪怕是那句“我喜欢你”,也是他逼了无数次,才被她扭扭捏捏地说出口。
路云帆麻木地躺在病床上,脑中风起云涌。
因为自己的冲动,导致韩晓君在车祸中去世,路云帆日日夜夜都感到刻骨的后悔与愧疚,他痛恨自己,因为莫名的怀疑而引发了这场事故。可是在把一切的一切都串联起来,一直到那封分手信,再到如今许洛枫告诉他的一切,路云帆开始怀疑。
他怀疑自己,也怀疑安宏,他怀疑自己的头脑是不是出了问题,那么多年了,安宏心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他怎么会一直搞不清?
答案显而易见,呼之欲出。
他终究,还是比不过那个人。
不管他怎么对她好,不管那个人如何伤害她,她还是,忘不了他。
那自己,究竟算什么呢?
路云帆觉得好笑,特别特别好笑,他知道了车祸发生瞬间的事,他打了方向盘,用自己的身体去迎接那次撞击,只为了能保护她,可是,这样的举动却令她最在乎的那个人,死了。
路云帆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思考了,他的头脑很乱很乱,根本接受不了自己得出的这个结论,这个结论梗在他的心里,喉口,令他觉得窒息。
——她心里一直都只有韩晓君,根本就没有你!你追了
她这么多年,难道都没有感觉的吗?
是啊,路云帆,难道你都没有感觉的吗?
路云帆笑自己是那么蠢,那么傻,那么那么地相信她,相信她说她喜欢他,相信她说:“路云帆,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行了。”
都是鬼话!屁话!假话!
从小到大,她就是一个骗子,她骗了他的一切,而现在,韩晓君死了,她立刻远走高飞,还逼死了秦月,天哪!那个叫安宏的女人,究竟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
许洛枫看着路云帆千变万化的表情,他时而痴笑,时而呆滞,时而恸哭,时而愤懑,两只手紧紧地抓着床单,指节绷得发了白,牙齿咬着嘴唇,似要咬出血来。
过了很久很久,许洛枫才叫他:“阿路。”
路云帆没反应。
许洛枫说:“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我要告诉你,但是你必须要冷静。”
路云帆觉得奇怪,这些人究竟是怎么了,怎么老是忧心忡忡地要告诉他一些事,在说之前又神秘兮兮地要他冷静。
虽然他们说出的每件事都是晴天霹雳,但是惊得多了,路云帆已经麻木,他淡淡地回答:“说。”
许洛枫定了定神,冷静地说:“医生说,你的右腿,保不住了。”
路云帆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他“哈”了一声,扭头看着许洛枫,问:“什么?”
许洛枫正视他,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你的右腿,要截肢,大腿截肢。不能再拖了。”
路云帆茫然地看着他,他反应了很久,才弄明白许洛枫说的是什么。
他并没有大吼大叫,也没有歇斯底里,他没有哭,更没有笑,他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这一个多月来,医生、护士、爸爸、江蓓对他伤情的遮掩态度,明白了他的右腿为什么老是被许多陌生人围着看,明白了他为什么要一次一次地接受检查,明白了他为什么一直不能进行复健,明白了他的腿为什么会没了感觉……
明白了——他,路云帆,再也不会是以前的路云帆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节写得很乱,好像和小路一样,脑袋不够用了。
☆、太平洋的那端
路建宇赶到洛杉矶后,依旧不同意路云帆截肢。
路云帆躺在病床上,听到自己的父亲在走廊上与医生争执,声量越来越大。
“我不能让我儿子变成一个残废!不行!绝对不行!他才只有20岁!”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路云帆知道,一定是江蓓拉开了路建宇。
路云帆漠然地看着虚掩的病房门,脑中一片空白。
两天后,他对主治医生说,他决定截肢。
路建宇知道以后大发雷霆,对着路云帆吼了起来,他说,只要腿还在,就还有希望,如果截肢,以后医学再发达都没有用了!
路云帆的面容一直很平静,不管路建宇怎么说,他都不为所动。
最后,他自己签了手术同意书。
当他签下自己的名字时,路建宇再也忍不住,他冲出了病房,这个头发半白、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像个孩子似的抱着脑袋蹲在走廊上,失声痛哭。
江蓓默默地走到他身边,将他揽进自己怀里。
手术前一天,路云帆说想去外面晒晒太阳。
江蓓和许洛枫合力将他抱上轮椅。他身体虚弱,虽是夏天,江蓓还是往他身上盖了一块毯子。
路云帆已经好久没晒太阳了,他的肤色白得不自然,几乎像是透明了一般,甚至可以看到皮肤下的血管筋脉。他的脸颊也凹陷得厉害,眼神不再清亮,仿佛蒙着一层水雾。
来到楼下的花园,他抬起头往天上看,强烈的日光刺着他的眼睛,令他觉得晕眩。
江蓓推着轮椅慢慢地走,许洛枫陪在他身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