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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知舟整个人都僵了一下,反手将后面乱动不停的手攥在了手中,这才空出脑子想宿臻要他做些什么。
他望了眼前面摸黑摆弄着蓑衣的老妇人,回头逼音成线:“修士和凡人之间隔着天然的屏障,你想要在凡世间行走,首先要学会的就是掩藏修士的身份,否则极易走上歧途。”
前人留下的典籍中,关于这一方面的叙述是最多的。
不管是修士还是普通人,都很容易被权势引诱。
尤其是修士。
他们比之凡人,有着天然的优势。
修为到了一定的境界,移山倒海都不在话下,倘若不是有天道的束缚,因果的牵连,人世间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的光景。
可总有那么些只图一时之快的修士,不顾天道因果,肆意扰乱人间。
当然了。
这类修士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默默地松开手,时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他也是第一次出门游历,家中前辈倒是说过不少外出游历的经验,可那些都是针对修士而言的,可没人说过在凡人堆里该怎么过活。
现在有人跟他说,他也就乖乖的听了。
老妇人解开蓑衣,从怀里取出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物件,摸索着把东西拿了出来。
凡人在黑暗中是看不见东西的,而修士比之凡人可以说的上是耳清目明,但也只是相对而言。
除了那些修炼了特殊功法的人以外,其他的人在黑暗中也是看不清的。
宿臻往前走了两步,他记得从玥方市下面的小城出发的时候,贺知舟口袋里装了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既然他们开来的汽车变成了马车,说不定打火机也就变成了火折子呢?
广袖长衫的衣服,一般都是有着袖袋的,宿臻一只手被贺知舟攥着,便用空余的那只手去摸贺知舟的袖子。
没等他把火折子摸出来,那边的老妇人已经点亮了一盏油灯。
昏黄的灯光亮起之后,宿臻和贺知舟别扭的姿势显露无疑。
后面的时瑄见过他们更亲密的样子,倒也没觉得奇怪。
护着油灯的老妇人却还是头次看到他们这么亲密,顿时大感意外。
村子里也不是没有两个男人搭伙过日子的,可那都是穷给闹的,家里没钱没房,娶不起媳妇,才两个男的一起凑活着过日子,连个后代都没有。
可这两个小伙子身上的衣服也要的,怎么瞧也不像是没钱的主。
怎么就喜欢这个了呢?
老妇人也是见过些世面的,看见了只当做没看见,也不做多余的小动作,只快言快语的说着她此行的目的。
老妇人往前走了两步,开口说话。声音比之昨天而言要沙哑的许多,像是匕首在磨砂石上划过,有些微的刺耳。
她护着手中的灯,就没有多余的手来安放带来的包裹,便招呼着两人身后的时瑄:“那个小孩,你过来一下。”
时瑄伸手反指着自己,有些惊讶的问:“是在喊我吗?”
“就是在说你,你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时瑄同宿臻擦肩而过,来到老妇人的身边,伸手就要把地上的蓑衣给捡起来。
宿臻满脸都是惨不忍睹,几乎是恨铁不成钢的说:“你捡蓑衣做什么,让你捡包裹啊!”
是这样吗?
时瑄回头看看宿臻,又扭头看看老妇人,在老妇人的注视下,手从蓑衣上挪开去,把地上的包裹给捡了起来。
隔着布,他都能感觉到里面东西的热乎。
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些什么。
“外面的雨下的大,眼瞅着还要再下上几天,我想你们就算是要走,现在也是走不了。”她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你们若是只住一晚,一床被褥也就可以了,这会儿看样子是还要再住上一段时间,总得等雨停了才能走的,我给你们带来了一盏油灯,共用一下也还是可以的。”
“至于吃饭,村子里能吃的东西多,可你们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能让你们吃得惯的东西,也不多。”
时瑄捧着包裹,左看看右看看,这里面放着的不会就是给他们吃的吧!
宿臻扯了扯贺知舟的衣袖,悄悄问:“这种时候我们是不是该说,让我们花钱买些吃食?”
他其实是不怎么擅长这种和人打交道的事情的。
贺知舟沉默。
现代社会里的人,做什么事情,不都是讲的等价交换。
可那些为人处世的经验,放在这里似乎都是不适合的呀!
不知道这两人在想些什么,时瑄已经看到了老妇人带给他们的食物是什么了。
洗过之后下锅煮的土豆,摸上去软乎乎的,闻起来也是属于食物的香味。
时瑄戳了戳软乎乎的土豆,抬头就要问这是什么东西。
宿臻往时瑄身边一站,按住了他的肩膀,对老妇人道:“大娘,我这兄弟打小就是娇养着的,您看能不能卖我们一些米面菜蔬,他挑食的很,一般的东西都是不肯入嘴的。”
被人当着面是坏话的感觉,有些奇怪。
就像是对方在说另一个人似的。
至少时瑄一开始没听出宿臻是在说他的。
第八十五章 回环镇(二十五)
忽然被贴上了个娇生惯养的标签,时瑄是茫然的。
虽然没有形容错,可他还是不懂宿臻怎么突然就说到他身上来了。
老妇人摇摇头,她前面就说过村子里能给他们吃的东西不多,那话也不是在说着玩的。就连时瑄手里捧着的土豆都是她们家好不容易才省下来的口粮。
如今大雨封路,就算有了银钱,也是买不到什么东西的。
她只是简单的告诉宿臻他们,村子里的人家中吃的都是这些东西,没有米面,青菜的种子前不久才下地,现在才刚刚冒出个芽儿来,还吃不得。
老妇人静悄悄的来,安安静静的走。
似乎特地走这么一趟,为的就是给他们送盏灯还有几颗煮熟了的土豆。
时瑄摸摸鼻子,“她就这么走啦!”
“那你还想她留下来做些什么吗?”宿臻从时瑄手中拿了个土豆,才小孩拳头大小,尚且带着余温,土豆的皮是薄薄的一层,他剥掉那层皮,把土豆吃了下去。
吃了一半,抬头看到另外两个人都在看他,他不高兴的翻了个白眼。
“都看着我做什么啊!”
时瑄看宿臻吃的很香,他也从布包里拿了个塞到嘴里吃了起来,寡淡无味,他刚尝到味道,就想吐出来。
但是贺知舟和宿臻都盯着他。
很显然,如果他敢吐出来,他们是会教训他的。
苦着脸将剩下的半个土豆给吃了下去,他说:“这个好难吃啊!”
宿臻先前说的那句娇生惯养真的是再恰当不过了。
想时瑄这样的小少爷,在家中可不就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么!
“你只说它难吃,却不知道有多少人连这个都吃不上,结果活活……”饿死。
宿臻掩去后面两个字,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他心中有气,对上贺知舟,尚且因为那浅浅的好感还能压上几分,可面对时瑄时,他就总是想要怼人。
绝对不是因为他还惦记着刚才被人砸脸的事情。
贺知舟就静静地看着他们闹腾,跟个大家长似的。
只要孩子们在大方向上不会出问题,他就能秉承放任自流的态度。
现下宿臻是偃旗息鼓了。
他也不在只作壁上观。
贺知舟:“那位大娘应该是希望我们能早些离开,而且是不想我们到村子里去的。”
“为什么这么说?”宿臻疑惑的问道。
他吃完了土豆,想要洗个手,可惜堂屋里没有给他洗手的地方,除非他愿意到屋檐下,就着天上落下来的无根水,勉强洗上一遍。听到贺知舟的话,他立刻就顺着贺知舟话中的意思想了起来,轻而易举的被转移了注意力。
不知道话题为什么突然变了一个,时瑄也没反应过来。
跟宿臻一样,他也满是疑惑的看向贺知舟。
“你们不觉得她想的太过周到了么?”贺知舟指着堂屋中多出来的油灯和食物,“空房子里本来是没有这些东西,可我们如果要在这里暂住上几天,必然是少不了照明的用具以及食物。”
“但我们还没有去找她,她就已经主动上门,把我们缺了的东西都送了过来,而且听她的意思,以后的事物她也会送过来,那言下之意不就是让我们没事不要往外面跑么?”宿臻接上了贺知舟的话。
让他们这么一总结,似乎还真的是那么个道理。
“可是她们为什么不让我们去外面?”时瑄追问道。
宿臻:“当然是因为她们心里有鬼,而且不是你最先说这个村子很奇怪,想要留下来探查的吗?”
时瑄摸摸脑袋,傻乎乎的笑:“有吗?我记不清了啊!”
探查村子的事情肯定是要做的。
不过外面的雨一直在下着,冒雨出门,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宿臻把油灯递给了时瑄,拉着贺知舟回房。
“我们回去修炼了,你也回房去修炼吧,等雨势变小,再去村子里逛逛。”
咦~
为什么不带上他一起?
修炼这种事情,不是只要一小块地方就够了吗?
时瑄看过,他和宿臻他们住的房间都是一样的大小,里面坐三个人也是可以的。
然而他们不想带上他。
目送两人手牵手一起离开,时瑄忽然灵光一闪。
他想到还在家中的时候,他爹娘也总是说要一起修炼,然而不许别人靠近他们的房间来着。
看来道侣之间的修炼,是容不下第三个人的。
得出结论之后,时瑄捧着灯和土豆,看着豆大的烛火摇摇欲坠,默默的激发了一张照明符,光芒大盛之中,他也回了房间。
这一修炼就是五天后,除了每到饭点就有老妇人过来送土豆以外,其余的时间他们都是分别待在两个房间里的。
虽然说白水煮土豆的味道一言难尽,但是在没有其他食物的情况下,他们还是把土豆都吃了下去的。
雨下了十来天,也没有会停下来的迹象。
这天夜里,时瑄照旧激发了一张照明符,在满室白光中,将被褥盖过肩膀,准备安然入睡。
谁知他刚闭上眼睛,就被一声及其刺耳的尖叫给吓着了。
那声音一点也不好听,像是鬼哭狼嚎。
无端的刺耳。
时瑄手里攥着符,灵力在指尖流转,就等着周围出现什么东西,他好把符篆甩出去。
上次光丢了符,没有激发,结果一点用也没有。
这次他已经吸取了教训,符篆在手,灵力也在时刻保持着流转,就等激发的那一瞬间。
可他等了半天,眼皮都又耷拉下去,也没有再听到奇怪的声音。
仿佛刚才的‘鬼哭狼嚎’只是他的错觉。
时瑄又等了一会儿,见确实没有其他声音,便把符收了,眼睛一闭,再次酝酿着睡意。
睡意一时半会儿还酝酿不出来,刚才久等不至的‘鬼哭狼嚎’却是再次想了起来。
他一睁开眼睛,那声音就又不见了。
反反复复的重复了好几遍。
当声音再想起来时,时瑄把被子拉过头顶,不肯再去理会没有实质话语的‘鬼哭狼嚎’。
反正也只是没有意义的单纯嚎叫,他一睁开眼睛就会消失,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去在乎,要是他手上有个隔音的符篆,他一早就用上了。
可惜他没有。
然而时瑄的推测错了。
原本没有实质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