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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兔喂养手册-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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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再见到王二时,就听见他在那儿边刨土边哭:“这可如何是好?这么好的一个小公子,怎么就被我们王爷生生在床上折腾死了,早知道便该劝着王爷一些了,善哉,善哉!小公子您被埋在哪儿,托梦告诉我一声,小的为您寻个安生地方下葬。可千万别缠着我们王爷,小的还得靠王爷吃饭呐。”
  玉兔跟在我身后,听见王二的话后“嗯?”了一声,我淡然告诉他:“他这是在排演唱段,晚上回来的时候,咱们就有戏可以听了。”
  玉兔没有深究:“哦。”
  王二一回头看见我们两个齐齐望着他,屁滚尿流地跑了。
  我怕玉兔走失,牵着他的手往王府外走。张此川给我的字条上只说了他有意见我,却没说明究竟要去何处,我便和玉兔去了往日的那家粥铺。
  一人一碗烫粥下肚后,我果然又见到了那一方青色的衣角。
  张此川今儿没提鸡蛋酒来,他倚着粥铺浅黄的小竹棚,轻声问我:“王爷不嫌贱民突兀荒唐,可还愿见我?”
  我一听他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就头痛:“来都来了。”
  张此川笑了笑:“也是,来都来了。”这次,他给我递了一张周正的请柬。我接过来一看,他定的地方是云岫楼,正好是我前世同他第一次相见、此后也常去的地方。
  他道:“时间就定在今晚,不知王爷是否有空当?贱民眼下什么都没准备,还是晚上见您更好,准备周全些。”
  我说:“凭公子意愿罢。”
  玉兔蹲在一旁玩泥巴,我跟张此川议好时间地点,回头把他拽了起来。我想了一下,还是没告诉张此川我要带个人同行的事情。
  张此川的一颦一笑我都很熟悉,神界凡间沧桑一辗转,我识人的本事又远远高过以前——我看他神情,似乎还是想毒死我,背后似乎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防范于未然还是好的。
  玉兔见了张此川,先喊了声“叔叔”,想了想不对,又改成了“张大哥”。张此川看着他,笑了笑后没说什么,跟我告辞离去了。
  时候还长,我兑现了跟兔子的承诺,带他去了街市上玩耍。我从小生活在这座皇城中,每一处小巷每一栏断墙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以前没事时就一圈一圈地遛弯,有时候张此川陪着我,有时候就单我一个人。走了这么多遍,我觉得这座城在我心中快要烂透了,今儿陪着玉兔走了一遍,却突然又寻出了些意思。
  大概就是对着一个特别傻的乡巴佬吹牛,都用不着如数家珍地卖弄,随便给他瞧些东西,他都能大呼小叫起来。
  乡巴佬兔子一度担心把我弄得破产了,他在文玩铺子前面问我:“谢樨谢樨,这个东西亮晶晶的,还是赭黄色的,我听凡人说这种东西都特别贵?你要是没钱了怎么办?”
  他十分忐忑地抓着我的袖子:“你若是没钱了,不要硬撑啊,我虽品阶比你高,但是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收这些人情,是一只深明大义的兔子。”
  我忍了好久,语调温柔地告诉他:“上仙,你瞧见的不是卖品,是旁边人家砌墙落下来的次琉璃瓦。”
  兔子“哦”了一声,还是望着我:“砖瓦砌墙,墙门成家,家定天下。那你的意思是这真的很贵了?”
  他这点文化储备,总是能在人意想不到的时候冒出来。大约这就是思维发散的人给人的惊喜之处。
  我再忍了忍,最后屈服了:“是很贵,你小心收着就行,钱我有,够你买一个城的这东西。”
  玉兔便穿过一地的玛瑙玉石珠翠,准确地捡起了那两小片碎裂的瓦片,小心翼翼地收入了怀中,还要分给我一个:“见者有份,谢樨,是不是这么说?”
  我表扬他:“是,是。上仙您最近真是越发的有文化了。”
  他满意地拽住我的手,又向菜市场走去。
  说实话,他是一只兔子,我能理解他对菜市场这个地方的热情,也能理解他面对着一地白菜帮子时的痛心疾首。但他非要将地上的白菜帮子捡起来时,我还是拦住了他:“上仙,我在凡人中好歹是个王爷,您好歹是个王爷的养子,咱们能不能……要点脸面?”
  他看着我叹息一声:“谢樨,我不是同你讲过,脸皮这种东西……”他的声音渐渐远去了,玉兔从地上的污水里捞出几片菜叶,去井水边冲洗干净,在哗啦啦的水声中递给我:“你看,你其实喂我吃这个就够了,我吃的真的不多。”
  我心情复杂地接过那几个洗得白生生的菜帮子,玉兔望着我,眨眨眼睛笑了一下,一副很乖巧的样子:“来,你可以试一试,我绝对不挑的。”
  他舔了舔嘴唇,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看看玉兔,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白菜,有点怀疑人生:“上,上仙,咱们不如回去再试?”
  等着投喂的玉兔明显有些失望,但他屈服了:“好罢。”
  这一天我过得十分虚幻。
  当你身边也有一只兔子的时候你便明白了,无论你身在何处,生活总是会多姿多彩。
  到了晚上,我觉得我步子都在飘,玉兔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地让我有些眼花,等我走到云岫楼底下的时候,险些走错了地方,差半步就踏进了一个新修的庙里。
  近几年来皇宫无嗣,皇帝下了罪己诏检讨自己,也命民间大修庙堂,大大小小的庙宇如雨后春笋一样地冒出来。可我定睛一看时,发现这个庙不是别的,好像又是老子我的庙。
  看来我在民间的人气越发高涨起来。以往我只在青楼旁边见到过我的香火地,没想到现在酒楼旁边也兴俢这个了。
  我还想定睛一看的时候,便听见玉兔在后面喊我:“谢樨!谢樨!你找的人来啦!”
  我转过身去,没找着玉兔在哪儿,却看见张此川立在一旁,眉目含笑,向我轻轻鞠了个躬:“王爷来得真是早。”
  我道:“早。”
  他走到我身边,深深看了我一眼:“王爷见过这座庙了,以后还是离远些得好,这里不清白的人来得多了,恐脏了您的身。”
  我睁眼说瞎话:“我不迷信,天上也没有神仙。”
  “没有神仙,可王爷该听过些传言罢?”
  张此川没看我,他的视线落在庙堂内,那个正在修葺的泥塑身上。“这里供的是兔儿神,司男子间的情(口口)事,有人便说,是这个断袖神仙影响了国运,才让当今圣上子嗣凋零。”
  我没想到他提了这个,沉默了一下,道:“兔儿爷他……可能没干过这种事。”
  “王爷,这种事说不好。”
  张此川眯起眼睛。
  “谢王爷病重前风流倜傥,常在莺莺馆中寻花,爱的是水一样的女子,不是年少儿郎。可是恕贱民冒昧,听闻您自打住进那兔儿神的老巢之后,便再没传出您……这方面的消息。您年少时曾娶妻,可直到尊夫人病逝,您也没有得到一个子女。如今那位明公子,想来是合王爷的意了。”
  我冷笑:“张大人倒是将我的事探听得一清二楚,我收个养子的功夫,您能查到我的祖宗十八代去,不愧是去三省做过巡按的人。”
  我话音一落,张此川的脸却陡然白了几分。他抿了抿嘴,眉目间有一抹苦涩浮现,不过转眼间就消失了。
  他再度挤出一脸笑容:“王爷怕是误解了我的意思。当今圣上无能,因为他没有那个命,生不出孩子——可王爷是婚娶过的人,只是一不小心有了这癖好。若是能提早破除这兔儿爷的困厄之灾,再娶个王妃进门,添几双儿女,最上面的那把椅子该是谁的,王爷心中没有数么?”
  这大约也算是千古奇事。有人想拿皇位靠发兵打仗,有人靠朝堂中数载隐忍一朝翻盘,我从没听说过靠生孩子当皇帝的。
  只是张此川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道:“张大人,您晓得您在说些什么吗?”
  这是要我造反。
  其实他能说出这话来,我并不是很意外。这人一身反骨,清高傲慢,我老早就觉得他要被皇帝收拾掉。
  他用那种笃定的、锐利的眼神看了我半晌,终于回答了一声:“贱民自然知道。”
  我觉得同他说话太累了。
  玉兔在旁边拔狗尾巴草玩,一直往我们这边瞧,我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可他没有过来,慢吞吞地用袖子擦起了狗尾巴草上沾着的花絮。
  张此川大约也瞧出了我的心不在焉,淡淡说了声:“过会儿说罢,王爷。”
  我看他的意思是不打算马上走。张此川又补了一句:“劳王爷再等等我,我献一把香便可。”
  他拿了香走进去,在胡天保的神像前跪了下来,闭眼长叩。
  我在他身后道:“兔儿爷祸国运,张公子何必来拜他,莫非是想要找他,替这江山主人求情?”我刚想踏进来,却被他出声制止了。
  他在前面跪着,看不清面容,声音低低地传来:“王爷莫进来,这地方脏。清白人不来的。贱民是无处可去罢了。”
  我听了他的话,一怔,终于觉出有什么不对来。
  张此川本该是二品大员,同我这个王爷说话时,即便是不摆架子,风头上却没必要多让着我。可我这次下凡,自打见他以来,都听他一口一个“贱民”,听他今天一口一个“不清白”和“脏污”。
  他穿着青绿的袍子,不再是以前喜爱的月白或沉黛色,官服居正,也要常常穿赤红色。他以往梳洗齐整,打扮的一丝不苟,现在却是将长发披散下来,不冠不弁,拿一副碧绿的发簪虚虚挽了一个角。
  不是官员的打扮,甚至不是平常人的打扮,
  他这是爷馆子里,男娼的打扮。                        
作者有话要说:  参考了一下笑林广记和三言,古代(明代)按衣着颜色分三六九等是没错的,但本文中的颜色规定就属于胡说八道了(喂)。男娼其实是比较好认的,他们的扮相普遍与女人无异,这里我为了阅读美感,只让小张散发,所以谢樨一开始没认出来他的身份。
感谢小天使们!

☆、可能遇见了人拐子

  直到我离了那还在修的庙堂,抓住玉兔的手往另一边走时,我还在愣神。
  玉兔瞅着张此川离去的背影,把狗尾巴草塞在我的荷包里,问了声:“他为什么走啦。”
  我没说话。但张此川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一直浮现在我脑海中。
  他问:“王爷不知道么?我动私刑杀人,断人生前念想,毁人死后名声,罪大恶极,圣上将我贬为官娼,要我也尝一尝遭人踏在泥里耻笑的滋味,如今别人看我如瘟神,避开我犹恐不及。王爷肯与我讲话,肯收我的东西,是不在意呢,还是——未曾听说呢?”
  他道:“云岫楼如今在做皮相生意,早在三年前便已不再是原先的酒楼了。王爷您却像是少活了三年。”
  他说完这些话,便撂下我走了,走的是云岫楼的后门,不是客堂。他经过我时特意停了停,我嗅见那一股扑鼻的脂粉味,方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待我想明白后,生生出了一手的冷汗。
  我神思恍惚间,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从前的事情想要拼命挤进我的脑海里,让我做个对比。我承认我是个很恶劣的人,我希望见着张此川难过遭报应,我给他脸色、冷漠待他时也觉得很痛快,可我没想到是这种形式。
  如我所愿?
  未必。
  我只记得我还十分镇静,低声向玉兔道:“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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