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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兔喂养手册-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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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的什么?”
  那少年摸出一张纸,上面用墨笔画了一副卦图:“他求卦,希望诸事顺遂。”
  跟当时在我庙里发的愿望,一模一样。
  我的直觉告诉我,张此川在干一件瞒着人的事。结合我当王爷时看见的那些所作所为——我问道:“他不会要造反吧?”
  无眉慢悠悠瞟了我一眼,我在他的眼神中读出了几分嫌弃:“造反?这人一年前权倾朝野,皇帝被他弄得五迷三道的,那时候造反不是更好?”
  我回想了一下青楼中看见的场景,张此川把控全局的手腕,的确有几分他说的模样。
  本着不调查不发言的原则,我进行了一番自我检讨,再和蔼地道:“你继续。”
  少年把那张卦图按在桌上,点了点,问道:“看得懂么?”
  我道:“看不懂。”
  “看不懂就听仔细了。”那少年清了清嗓子,模样里带着三分轻蔑,七分漠然,十分的欠打。我总算明白了我以前为什么人缘不好,这个样子实在是想让人呼一巴掌上去。
  无眉叽里呱啦地道:“他所求之事,卦象是坎下离上,水火不容。六十四个卦象中,轮到他的偏巧是唯一一种所有爻位都不当的卦,出班离位,做什么都阴差阳错,不得善终。”
  我有点怀疑:“这准吗?”
  少年的目光顿时锐利起来,神情十分坚定:“若是不准,我愿意自承天罚,挫骨扬灰也是受得起的。”
  俗话说得好,你可以质疑一个人,你不能质疑他吃饭糊口的本事。
  我揉了揉太阳穴,安抚这个激动的少年道:“准,肯定准。”
  无眉“哼”了一声,再将这一年来的经过同我讲了一遍。
  谢樨这个王爷的肉身死去之后,由皇帝下令,丢去野外任野狗分尸。张此川曾找过我的尸体,但无功而返,接着便趁着王爷府被抄,向林裕上书请赐那处宅院。
  但他挖空心思,只差把我的院落翻了个表里,也没找到一丝一毫有价值的线索。
  这一点我早先便预料到了,张此川在青楼里设计我那一出后,已经对我这个中了鹤顶红却死而复生的人有所怀疑,后来我去了三司会审,他更是命令人对我严刑拷打,往死里逼着想让我招了。
  不过他没想到我没了五感六识,根本不怕疼,一个月后便将那副肉身弃置不用。他对我谢樨这个身份的探查,注定无功而返。
  无眉盯着我道:“皇帝已经盯上他了,他想查谢王爷的尸体,皇帝偏将尸身丢去了野外。他想住进王爷府,皇帝准是准了,可也提了个条件——”
  我顺势接道:“让张此川在一年之后,昭告全天下自己已死,从此隐姓埋名不涉朝堂?”
  “是的。”
  我刚同玉兔下凡时,到处都在传言“小宰相死了”,当时我还纳闷儿,朝中什么时候出了个小宰相,一打听才知道说的是张此川。
  为官数载,一手培植了势力遮天蔽日的党派,竟然就这样顺服屈从了。
  无眉幽幽地撇了我一眼,再点评道:“听说他是你旧情人来着?别怪我话说得不好听,这人阴狠极端,肯走下路,不是个省事儿的主。”
  那么只剩下唯一的一种可能——与他的朝党相比,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在他心里,这件事的重要性甚至远超过他苦心经营培养起来的羽翼。
  我道:“我知道了。”
  无眉在屋里走了一圈儿,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又给我端了一杯,望着我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我再说些难听的,没了仙骨神法的神仙就是凡人一个,你们在天上当米虫,下凡了后只怕是比米虫还不济。你们的出发点便错了,那些人不弄死你们才怪,早回神界休息罢,别给神仙丢脸了。”
  玉兔在桌上立起来,眼巴巴地望着他。我知道他是对号入座,被这少年说得有些委屈了。
  我呷了口水,默默看着。
  无眉被玉兔看得楞了一下,神色有些复杂,思考了半天后,拿了个杯盖儿盛了一点水,小心翼翼地推到了桌上。
  他看了看我怀里的大鹅,又思考了一下,去墙角搬了一个高水桶,放在了桌边。
  我咳嗽了一声:“我得澄清一下,我原来是凡人,有分寸的。”
  无眉又翻了个白眼儿,噼里啪啦地说道:“你么,我听判官大人讲了。就是那个第一世被坑死、第二世被打死的倒霉断袖?我指望你有分寸?现在那姓张的半点影子都找寻不见,你要怎么计划?指望你们,我还不如指望林裕早日封我当国师。”
  我:“……”
  我要找判官退货。
  叛逆期的小孩简直太难搞了,我的脸皮虽厚,也架不住他在玉兔面前这样打压我,要知道,我的形象在玉兔眼中一直都是很光辉伟大的,在判官他们眼中也是不苟言笑、严肃沉稳的。
  或许这就是报应罢,我早该想到,年少时给人家摆过的臭脸,迟早要还到我头上来。
  我心想着气势上不能输给这个小萝卜头,也冷漠地道:“人都在失败的经验中成长,此次计划定然能万无一失。找不到张此川的踪迹,按任务分配来看,是你们的问题。我要查,自然要从皇帝那边下手。”
  无眉飞快地答道:“你就事论事,这事查到张此川失踪后便查无可查了,只能看你们的情报。我的进度被你们拖慢了好几天,我可不背这个锅。”
  我瞪着他,这小萝卜头也瞪着我。一只雪白的兔子夹在我们中间,茫然无措。
  最后我决定礼让后辈:“行……我背就我背罢。咱们还是说一说计划。”我敲敲桌子:“认真听。”
  玉兔正在桌上打滚,我再把他按住了:“你也给老子认真听,下一趟人间只顾着谈恋爱了,没出息见儿的。”
  玉兔的耳朵耷拉了下去。
  判官的这位犀利徒弟说得没错,既然找不到张此川的人,现在只能从林裕那边下手。
  如今,我靠科举考进朝中是不可能的,一是没那本事,二是没那时间。
  最有效率的方法,还是尽早给自己找个人间身份,比如……礼部尚书的门生。
  我想起了那个来我坟前祭拜的老头,问无眉道:“可否帮我查一查当朝礼部尚书,陈明礼和他周围的人中,有没有适宜我混进去的身份?”
  无眉沉吟了片刻,点头道:“可以,给我两天时间。”
  我十分欣赏这孩子的执行力,想一想他话虽说的难听,但都是事实,不由得释然了。
  玉兔一听我话说完了,又开始在桌上滚来滚去。无眉始终不能接受兔子竟然开口说话的这个事实,像是受到了惊吓,站得远远儿的。
  玉兔滚舒坦了,再趴在桌上探头:“小无眉,你不要怕生,咱们这般无父母的人容易怕生,可是你不用担心的,我们都是好人。你站过来点,我分你一些饭团吃。”
  少年站在原地,听了他这个称呼,仿佛五雷轰顶。
  其实也怪不得他,我年少时最忌别人按着表字叫我“小吉祥”,十分不符合我的气质,可玉兔向来不走寻常路。
  他循循善诱,一心想感化冷漠的小辈:“站近一些,除了谢樨,我特别允许你摸一摸我的毛,很软的,既可爱又暖心。”
  我瞥他:“……你这招还能重复使用的?”
  无眉全然不是刚刚声色凛然的模样,他畏畏缩缩地凑近了,看着玉兔摆出一副信任的姿态,乖巧地将小尾巴上的毛也捋圆润了,等摸。
  我眼看这这少年凑近了,隐隐觉得大事不好。
  果然,他伸出一根手指,非常小心、谨慎、犹豫地戳了戳这只大兔子的……屁股。
  他仿佛完成了一件艰难的任务,放松地叹了口气,挠挠头问我:“这样吗?这只兔子是不是你养的,怎么养成了这样,怪吓人的。”
  

☆、勾引

  玉兔受到了莫大的打击。
  一是有人说他吓人; 二是这个人竟然还戳了他的屁股。
  那无眉小少年狐疑地看了看我; 问道:“怎么了?你没其他儿事了罢; 没事了我就先走了。两天后给你消息。”
  他又翻着一双死鱼样的眼睛走了。
  我目送他离开,然后搬把椅子在桌前坐下,拍了拍玉兔的头:“上仙; 冷静。”
  玉兔颤抖着声音道:“谢,谢樨……”
  我安抚他道:“人间的熊孩子就是这样的,不太能理解上仙你的苦心; 我们应当谅解。”
  兔子挣扎了好久,终于屈辱地点了点头。我为了继续安抚他,也往他屁股上戳了几下:“其实上仙你既然化了原身,这些就该不在意了; 总之是只兔子; 也占不到便宜。”
  玉兔:“……”
  他跳到我膝盖上愤怒地弹跳了一通,然后窜了出去。
  我稳稳地端着茶不让它被玉兔抖得撒出来,对着兔子毛茸茸的背影道:“别跑远,咱们马上要走了。”
  他便停了下来,立在门口; 留一个凄清寂寞的背影给我。
  我感到十分愉悦,喝了茶后,我走到门前蹲下来拍拍他:“变回来罢。”
  他梗着脖子不说话。
  我跟他对视半晌; 过了一会儿,他可怜兮兮地道:“我现在很没有面子,你就让我当会儿兔子好不好; 谢樨。”
  我思考了一会儿,道:“也不是不好,只是我已经两个时辰没见着你人了,十分想念你,你负不负责的?”
  玉兔精神了,竖起耳朵问我:“真的?”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是的,上仙。”
  他立刻就化了明无意出来,眨巴着一双眼睛瞧我。
  我继续跟他对视。
  这小子还嫩,要拼脸皮的厚度完全不可能赢过我。他被我盯得脸上又烧起了霞色,十分心虚地别过了视线。我哂笑一声,牵起他的手,单手抱着大鹅走回了家。
  左手一只鹅,右手一只兔子,这只兔子还会说话,时不时还能表演个大变活人,我对这样的生活十分满意。
  我觉得我赢得很漂亮。但在路上,玉兔指出了一点:“谢樨,你为什么脸红了?”
  我斜睨了他一眼:“你是在说我?”
  这只兔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自己害羞了不说,竟然还栽赃到了我的头上。眼见着快到我们下榻的客栈,我带着他走入门廊,刚想把他搓一顿的时候,他就急哄哄地把我推进了门内,拿了个铜镜往我脸上盖:“你看,真的,你脸红了。”
  我被他推得险些栽倒在床上,见他压了过来,只能眯起眼睛,仔细地照了一回镜子。这种小店里的黄铜镜都坑坑洼洼的,丝毫不能照见老子我的英俊,更别说照出脸色了。
  我挑眉看他:“小兔子,看错了还是欠打了,你自己选一样。”
  玉兔讨好地按平我的眉毛,把我脸上的铜镜拿开放去了一边,咕哝道:“真的,不骗你。”
  最近他致力于找出我喜欢他的、哪怕一丝一毫的证据,我一直都比较配合他。我仰躺在床上,捏了捏他的脸皮:“好了,从我身上下来罢。”
  玉兔仍不甘心地压着我,我威胁他:“下不下来?你这样是会被——”我想了想,接道:“会被烤的。”
  他低头望着我,一双眼亮得跟星子似的,隐隐有细小的光华流动。我看着他这副模样,突然觉得这样的兔子与平时不大一样。
  没长变,也还穿着早上出门时我给他挑的那身白练绸,袖子宽宽,有些傻气。此刻在房内幽暗的烛火中,我看他比以往更加顺眼了,无端的觉得十分顺眼,很想多看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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