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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兔喂养手册-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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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里是花好对月圆,清歌对雅乐,爷要去馆子里,对的便是娼妓,还定然要一个清冷艳绝的头牌。
  原来那不单是引诱我上钩的一个局,那竟是专为林裕设好的一场风月,叫他尝尝凡人最俗的一门情爱滋味,有场面,有群芳俯首争艳的传奇在,想必能讨得一颗刻薄孤绝的帝王心的几分愉悦。
  好巧不巧,被我一拳头给搅黄了。
  这等约会的手段实在是非常人所能想。早知这皇帝爱好角色扮演,我该劝我爹租个戏馆子,做文人生意。
  我看老陈头喝茶喝得欢,也想摸杯茶喝一喝,结果没摸到,茶之前已经被玉兔喝光了。
  我迟疑道:“所以那胡天保……死因是,当了皇帝的情敌?”
  陈明礼看了看我,不置可否。
  这个结果出乎我意料又在我意料之中。张此川那样的人,能被以前的我喜欢上,也会被其他人喜欢上。
  只是我心中尚且存着几分怀疑。
  我死的时候,动手的是张此川带来的人,他本人是从头到尾看着的。他若有意迎合林裕,大可直截了当地与我提分开二字,不要我的命,也能落得两边清净。他不是好给自己揽事的主,退一万步讲,他即便是做了,也会有个利落的收尾。最后折腾得去了大理寺关了几天,想必也非他所愿。
  除此之外,三年之前,林裕的表现尚且在正轨之中,国泰民安,时和岁丰,坊间提到当今天子,无一例外都是夸赞,丝毫不见如今暴戾的走向。
  只手遮天的人,将我流放到天涯海角是多么容易的事,为何一定要取我的命?
  为何恰好是我?
  为何胡天保这个人,一定要死?
  我道:“老师,话说尽罢,圣人教导,昭昭真相永不磨灭,只要一息尚存,学生定然倾力维护。”
  “话说尽。”陈明礼眯起眼睛看我,“说尽了又如何?”
  他拿起一卷书,像私塾先生教导孩童那样,在我头顶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若是凡事说尽,阴间该多多少死人。格物方能致知,你琢磨过么?”他平静地道,“剩下的,要琢磨,你自己想,老师能说的只到这一步。”
  ——花木盎然,风声细细。往日景象骤然回归。
  ——我爹立在花圃前道:“儿啊,我让你自己琢磨,不单是让你别瞎折腾。别人说的你便当真么?是真的又如何,缠着你的,永远是你自己的心魔。做人最忌拧巴。”
  我爹叹了口气,便叹气边微笑:“你说我老胡家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拧巴孩子?你爷爷和你老子我,可都是潇洒了一生,从没给自己落下什么债。”
  我如今瞧清楚了,人生在世,常常是前走三后走四'1',做之前考虑三步,做之后考虑四步。我也明白,陈明礼肯把话讲明白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他这个情况下,所能透露的极限了。
  说到底,我不过是他的一个学生而已。
  有时我不明白这老头,究竟是清流心思还是狐狸心肠,他这个人十分矛盾。
  反过来再想想我爹,似乎也挺矛盾的:瞧着是没什么心眼、大大咧咧的喜相商人,对我敞开心思,可商场上那些尔虞我诈,他又是怎么过来的?
  我常以为自己成长了,却经常在事后才晓得,我望见的不过是一个边角,连浅尝辄止都不算。
  我道:“学生明白。老师放心,您没有后顾之忧,学生知道如何保全自己。”
  陈明礼点点头,神色间有些疲惫,终于起身准备走了。我也站起来,准备送他出门。他走在我前面,突然停住脚步,反身咳嗽了几声,苍老的声音道:“你懂事就好——”
  他抬手敲了敲门板,贡院这处小书房年月已久,门板一侧已经被虫子啃了,内里有不少小洞,积攒着灰尘。他一敲就仿佛要散了架似的。
  “咱们这儿,人人都晓得一句话。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便是这个理,以后若真有什么大事,你也莫要记恨老师。”
  我道:“学生明白。”
  我抬起头,对上他渐行渐远的、略显佝偻的背影;这才发觉自己长吐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1]前走三后走四,这个俗语取自盗墓笔记,形容土夫子做事准则。

☆、兔要过年

  那天过后; 陈明礼又去我坟前祭拜了一次; 这次挑的时辰仍是大清早; 把我也带去了。我和他一个贴身仆人立在外面等他。
  他倒是没强求我跟他一起拜,放了供奉之后便走了。临走时天上落了些小雨,陈明礼又咳了几下; 咳得胸腹震震,似乎闷住了,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儿来。
  老陈头这段日子身体明显不好; 回去后,玉兔除了例行给我塞补药之外,还认真挑了几味润肺化痰、清心明目的药材,煮好了给陈明礼送去。我没敢告诉玉兔; 他送去的那些熬好的药全都让陈明礼给倒了。这老头对我们依然有所保留; 行走官场多年,他谨慎惯了,忌口颇多。
  不过,有关这件事,我问过玉兔:“我调养得差不多了; 也没有伤,你怎的还在天天给我灌药喝?”
  玉兔有点不好意思,他拿了药方给我看:附子、枸杞、破骨子等等。
  我“嗯?”了一声; 正准备接着问的时候,突然瞧见药方最末还有虎鞭、淫羊藿几味药材。
  我:“……”
  我神色复杂地望着我身边这只兔子。玉兔连连摆手:“谢,谢樨;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说,大概,这些对你——我们的生活有裨益,除了壮……壮阳,它们确实是,调养身体的药材。”
  我不说话,继续神色复杂地望着他。
  他跟我对视了一眼,嗖地一下变了兔子溜了。午后,我在尚书府的后院山坡头把他逮到了,上上下下猛搓一顿,他被我搓得胡乱动弹,连连告饶,我才停下来,将他放在膝盖上。
  我懒洋洋地道:“今日写悔过书就不必了,你就口头检讨一下罢。”
  玉兔梗着脖子道:“我不检讨。”
  我一听,有些意外。我膝盖上的这只兔子眨巴了一下眼睛,理直气壮地控诉我:“我,我就不说洞房了,你答应的每天亲我一次,现在欠了好多了。”
  我一想,好像有这么一回事:“乖,先欠着。”
  他有点蔫吧:“那,你什么时候还啊。”他瞅了瞅周围没有别的人,准备扳手指给我数天数,结果发现兔爪子是一个团,并不能供他明确地数数,便变回了人身,低头在草地上给我画正字:“你看看,欠了一百个了!”
  我照着他的脑门儿就是一弹指:“你算术谁教的?”
  他盯着我,面不改色:“你教的。”
  我瞥了他一眼:“哦。”
  我觉得这般同玉兔在外面打情骂俏的有伤风化,便拉着他回了房,我们彼此争论了一番后,抱在一块儿睡了午觉。
  陈明礼的发妻前些年逝世,他过后也未曾续弦,只听说有个女儿,不知道是否已经出阁了,府上总之是没见到大小姐这个人。偌大的一个尚书府,同我那府邸有异曲同工之妙,有些冷清。
  这般冷清的氛围中,我和玉兔就成了十分辣眼睛的那一对。连厨房的长工都表示看着很心酸,为了排解寂寞,便拉了柴房和马房里的几个伙计镇日搓麻将。我偶尔参与几把,赢来的钱给玉兔买糖葫芦串和春宫图册。时近年关,我们一通搅和,这府邸中渐渐也有了人气。
  陈明礼对我们打麻将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还会在晚间散步时过来观战,眉头皱得死紧,周身整肃,对着我指点江山:“吃!碰!好,胡了,不错。”
  我:“……老师早。”
  老陈头瞥我一眼,背着手一言不发地扬长而去了。
  玉兔不会打麻将,他热衷的是将刻着索条的竹牌啃一啃,竹牌坚硬耐啃,玲珑漂亮,他特意收藏了一个一筒,和他的大白菜放在一起,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他道:“谢樨,你看这个像不像月亮?”
  我向他建议道:“你可以看看有一张叫九筒的牌,上面有九个月亮。”但玉兔嫌弃那九个月亮加在一起都不如一筒一个大,便拒绝了我的提议。
  时当陈明礼去礼部宿值巡检,我和玉兔成天待在房中,我仍旧抄着我的书。在这期间,陈明礼又往上陈第了一封奏章,举荐闽人郑唐及几位外方官员入翰林,附带近期考核情况。
  我在礼部挂了个不入流的末职,离那些人斗争的中心还差得远。按照流程,我须等到明年春闱发榜过后,同新科进士一起视情况进国子监。
  宰相给批了,林裕那边仍然悄无声息。我听礼部的人八卦说,这个皇帝似乎是在沉迷修仙,讨得了一个十分有仙缘的道人作指点,写青词炼金丹。
  “那个谁一死,圣上便沉迷到这其中去了。”有人道。
  豫党的人则道:“张大人定然还在世,只是归隐罢了,功高震主之理大家都懂,为的仍是圣上安康。”
  陈明礼见机再上了几本折子,将张此川大骂了几通,言辞犀利,甚而很有几分血谏的意思。折子送上去后就没了消息,我估摸着以当朝宰相那样和稀泥的性子,根本没敢呈给林裕过目。
  我隐约觉得陈明礼未免有些操之过急。但我看着这个老人一天天的越来越疲惫,连带着身体上各种各样的小毛病一齐出现,也晓得他在急些什么。
  他还认我这个学生,肯提拔我。但他仍然不打算将我拉进去,不完全信任我。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他不愿将我拉扯进去,是想万一他无法功成身退,还有个我记着他做过什么事,——从他的角度来看,未知的是我是会抓着他的把柄往上爬,还是继承他的愿望,一切仍然以谨慎为上。
  他要这样想,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进度再次停滞,我又去杨柳街找了一回无眉小少年,却发现无眉也不知所踪。
  玉兔比较能放宽心:“判官他要是放我们鸽子,我便去向玉帝爷爷告状。”
  我道:“你告了判官能有什么好处?”
  他很向往的样子:“彼岸花我还没吃过呢。往日找他讨,他都不肯给我吃,可以罚他赔我们几十朵花。”
  这天我带着兔子散完步,从后园回了房,隐约听见外头有人放烟花炸爆竹。我的房间居西侧,后窗正对着半条街和一条河,越过层层低矮的房屋,能望见浓厚的白雾慢慢飘散,鸣哨般的声音过去后绽开几朵白日焰火,经久不散。从黄昏炸到夜晚,绽落一地彩纸。
  我道:“好像快过年了。”
  玉兔扒拉着我的袖子:“我们在凡间过吗?”
  室内昏暗,我伸手去点灯,一圈儿暖黄的灯光亮起来,照得玉兔眼光盈盈。
  “对,在凡间过,一家人要一同过年。”
  玉兔很喜欢我这个“一家人”的叫法,显得很高兴。我坐在灯光中看闲书,玉兔拿了墨笔在沙沙地写着什么,片刻后,他叠了一张黄藤纸推到我眼前。
  我接过来一看,又是熟悉的兔子头,后面跟了一句话:给你的情书,你看了吗?
  我放下书本,余光瞥见玉兔低着头一动不动,看似很专心地在看一本春宫图册。
  他上一封信我看了,他不知从哪儿抄了几句酸诗,拼凑了一下当做情信。十分不专心且不专业,我有点不满意,一忙起来便忘了回他。
  其实比起古人的诗,我更喜欢他平日里聒噪的那些话:你为什么不亲亲我,你认为抱兔子睡比较舒服还是抱人比较舒服,今天晚上你可以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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