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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是暖过来了,但是寒气浸入骨髓,损害颇大,而他又过度驱动了灵力,此时灵魔两气正在体内纠缠对冲,无人助他调剂,他只能生不如死地闷声忍受。
若不是如一还在,他肯定要把这间房里能砸的全给砸了。
封如故动了动身体,艰难道:“大师,给我,给我吸口烟……”
没想到,如一冷冰冰道:“忍着。”
封如故正难受得直绞被角,闻言不觉一怔:“……什么?”
“贫僧就在这里。”如一道,“有什么事情,可叫我来帮你。”
延胡索虽有快速镇痛之效,但毕竟是药物,过度使用,于身体有害无益。
封如故呼出一口气,把自己团进被子里,不说话了。
见他把自己团成一团、自暴自弃的模样,如一面上掠过一丝焦灼的心疼,向来坚定的心智极其轻易地被这一个动作给敲得四分五裂。
在他险些起身、打算出去为封如故要来烟枪时,封如故从被子里钻出一个毛茸茸的发顶来。
“不抽烟也行。”封如故嗓音有点嘶哑的委屈,“……要抱着。”
方才,两人其实已经贴身抱过了,本无什么忌讳。
然而听他这样说话,如一又轻易陷入了微妙的、羞而微恼的情绪中。
封如故的语气这般水到渠成、自然随意,谁晓得他还对谁提过多少次这样荒唐的要求?
如一冷硬着面孔:“云中君,请自重。”
封如故已经痛得有点受不了了,指尖已深深陷入床褥中去,提出如此要求,也只是想叫如一受不了自己的孟浪,早早出去,免得自己忍不住疼,在他面前失了态。
眼见如一果然有了不满,封如故目的达成,心中却难免有些悲凉。
……他就这样厌憎我吗?
这样想着,封如故自嘲地一哂,侧过身去,轻声道:“……那麻烦大师叫落久进来吧。”
如一坐在床边,久久未动。
在封如故有些疑惑地转过身来时,一双臂膀不由分说地将紧裹着暖被的他从床上抱起,搁靠在膝盖上,自后拥住他的腰。
封如故低头看着他环住自己的手臂,一时没能回过神来,不自觉抬眼望向他。
二人沉默交视间,封如故竟然心念一动。
……当初的那个孩子,都长得这么大了。
但相比于心思一荡的封如故,如一声音如往常一般平静,毫无情绪:“云中君,这样抱着可有好些?”
……平静的话音,却掩不住他烧得通红的双耳。
封如故疼得双眼模糊,自然是没注意到这点,只为了如一的这点冷冰冰的温柔而受宠若惊,往后蹭蹭,得寸进尺地撒娇:“抱紧点儿。”
如一不满地拧了拧眉,但他的眸色在不自觉间已然柔和了许多,抱住他的手也紧了一紧。
他说:“安心留在此处,把身体养好,我们再走。”
封如故夸张道:“竟能得如一大师一声‘我们’,这可真是殊荣,封二死而无憾了。”
如一像是不愿听他胡说八道,径直掩住了他的口。
二人结合得如此紧密,以至于如一没能看到,自己左胸前,隐有一道淡色的卍字青光微微闪动,与他快得不寻常的心跳几近同频。
在如一怀里靠了一会儿,封如故安心地痛晕过去了。
如一只当他是精疲力竭,将他的身体放平,盖好被子,探一探他的经脉,发现仍是没有半分灵力流淌,想必是透支过度,用至枯竭了。
他见他为救自己如此不顾一切,心中生嗔,指尖竟发力,重重捏紧他的半张脸。
睡梦里的封如故皱起眉来,像是被捏痛了。
如一心尖一痛,立即放手,见他脸上残存一道红印,眼睛便移不开了,指背贪恋地抚过被他捏出的薄薄指印,轻轻摩挲,权作抚慰。
做完这一串有些茫然的动情动作,如一才恍然自己状况有异,霍然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定一定神,待面上神情恢复正常,才缓步向外走去。
罗浮春在外急得直转圈,见如一出来,一迭声问师父的状况如何了。
如一据实答了,体温平复,只是灵力空耗殆尽,需得静养。
除此之外,该是没有大碍。
罗浮春心焦不已,探头探脑地想去看望师父,桑落久在后拖住他的衣襟,示意他稍安勿躁,并问如一道:“如一居士,我们需要写信,将师父之事告知常师伯吗?”
若是以往,如一定会立时答允,哪怕远远看义父一眼,也是心安,但事到如今,他见到义父的愿望竟不很强烈了。
他简单应付道:“随你罢。”
随后,他转向同样在旁等候的严无复:“云中君是修道之人,耗损的灵力自会补上,但仍需药物调养。贫僧略通一些岐黄之术,请严掌事带路,去抓些丹药来。”
云中君在剑川出事,身为剑川现任总掌事的严无复自是责无旁贷。
他抓起手杖,点一点头:“居士,请随我来罢。”
罗桑两人进屋去照看封如故,如一随着严无复离开,在心中速速拟了几张调养身体、祛寒避阴的方子,打算待会儿一一抓了,熬制好叫他服下,叫他快些好起来,也省得他醒来后,再对自己的徒弟无端撒娇,乱了礼数。
至于严无复此人,他并不放在心上。
这些时日,他早把剑川诸事的关窍想通,猜到或许是那严无复与唐刀客相勾结,但这是道门中事,利益关系盘根错节,他一个佛门中人,并无权置喙,况且他空有猜想,并无证据,飞花门与百胜门两家也都自认罪孽,离开了剑川,此事已然尘埃落定,想再追究也难了。
他不开口,严无复倒是先发了声:“以前,老夫并不知那人选中剑川,挑拨离间,是为何故。起先老夫想着,是三家各有私心,才便于他利用,见了今日之事,老夫方明白,那人或许就是冲着云中君来的。”
如一本不欲理会他,可听见“云中君”三字,他的精神便提起来了些。
确然,剑川的地理位置是极特殊的,入剑川、离剑川,都需要经过冰桥。
唐刀客先是借刀杀人,让霞飞门弟子尸体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封闭的剑川之中,叫他的尸体成为“封”字血笔的一部分,逼封如故出山,来此调查,又在他入川调查时设计杀掉苏平,其目的恐怕是为了叫剑川搭起冰桥,他好趁乱混入剑川,在冰桥上动手脚,并在封如故调查完毕、离开剑川时,炸断桥梁,让他掉入水中。
他最终的目的,是要杀掉封如故吗?
“或许他想要的,不只是云中君的命。”严无复猜想道,“青霜、飞花、百胜剑法,在道门剑法中仅属二流,就足够剑川生乱,而云中君的归墟剑法乃是一流,且他号称不传旁人,若是杀了云中君,归墟剑法便就此失传,道门失一倚仗,也是重大损失。”
说到此处,严无复转向了如一:“正因为此,老夫才有一奇……”
如一冷淡地一挑眉,对他的疑惑并不多么感兴趣,并在心中又添上了一样驱寒的方子。
但严无复接下来的话,却叫如一心神巨震:“老夫曾有幸得见归墟剑法,也知云中君性情,向来恃才傲物,眼高于顶,连他的两个弟子都不曾得他分毫真传。可是,我观如一居士的娑婆剑法,竟隐约有‘归墟’之神。——老夫想问,他缘何会传你一个佛门中人归墟剑法的要诀?”
作者有话要说: 封二好可爱一撒娇精w
第48章 疑窦初生
如一心下一悸; 某个可能性在他心中一闪而过。
仅那一闪; 便生生划痛了他的心。
他第一反应便是否认:“娑婆剑法乃贫僧自创。”
这话并非诳语,但如一说得并不坦荡。
剑法一途; 是义父亲自带他踏上; 若说娑婆剑法没受到义父一星半点的影响; 那才是谎言。
严无复也不欲追根究底,道:“那便是老夫多嚼舌根了。居士莫怪; 归墟剑法虽说足有十年未曾现世; 但也是有人见过的,娑婆剑法这些年横行天下; 自成一派; 若是剑路当真有所相似; 肯定会有人议论。既然无人议论,或许就是老夫多心了。”
说着,他在药庐前站定:“……然而,聚阴魂; 纳群鬼; 不拘正邪之气; 均吸取来为己所用,老夫纵观天下道门剑法,也只有娑婆剑法一门,与归墟剑法的气度有所相近。”
如一冷面如铁,不欲再与他多谈此事:“贫僧入内取药,多谢严掌事引路。”
按心中方子一一取了药物; 如一携一身药香而返。
路上,他心中浮起陈年旧事。
如一自从学会写字,便偷偷开始记录师父一言一行,何时饮食,何时饮酒,何时起居,今日又说了什么话,都如实记录在案,一面习字,一面又能摸清义父喜好。
除此之外,他在装束上也有多有模仿义父,常在左腰间别一根木枝,跟在他后面,学他走路姿势,学他拿取物品的习惯。
少年发现后,拎着他的脖颈警告过他:“我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许学我。”
然而如一只是改为了暗中观察。
后来,为了让他有自保之力,义父还是开始教他剑法。
他教的是风陵剑法,说是为小如一打基础用的。
但小如一观察力不差,他看得出来,义父自己常操练的一套剑法,与他教自己的那套并不一样。
他想能追随在义父身边,离他近些,再更近些,于是,他常常观察义父的那套剑法,暗暗有了不少心得。
义父与他身量有差,在习剑时自是无法手把手教学。
他常常卧在浓荫之下,凉椅之上,用长木枝对以木代剑的小如一指指点点:“手握稳了。”
小如一乖乖回答:“义父,我握稳了。”
少年单手执着玉酒壶,陡然发力,反手一枝,把小如一手中平握的树枝拦腰打断。
如一手稳至极,握着从他手前三寸断裂开的树枝,眼皮困惑地眨上一眨,还不能明白这是义父对他的测试。
如一的表现很叫少年满意。
他衔住酒壶,笑着饮了一口酒:“这便对了。”
琥珀色的酒液从他唇边溢出,顺着脖子滑下,在一字锁骨里留下了一道暧昧的水痕。
……
如一猛然刹住脚步。
封如故绝不会是义父,不可能的。
义父与封如故师出同门,均有自创剑法,一名踏莎,一名归墟,这两样自创的剑法均脱胎于风陵剑法,想来,归墟剑法与踏莎剑法也该有神似,那么,自己经义父亲自调·教,所得的娑婆剑法,与踏莎剑法有所相近,也是正常。
义父素有少年侠气,行事潇洒,最爱自由徜徉于天地,如一可以相信,十年过去,他能因为应肩负的责任,成长为稳重内敛、温柔敦厚的端容仙君,却不信他会变成浑身骨头没有三两重、轻飘懒散的封如故。
况且,若封如故是义父,那么……
模模糊糊的念头行到此处,快步而行的如一突然驻足停下。
风送来一阵淡淡的栀子花香。
他想,封如故总有些风雅过头的小爱好,最爱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挑剔任性,等他醒来,若是能闻到栀子花香,或是身上会舒服一些。
思及此,他撩起僧袍,将地上玉色的落香扫入麻纱帕子中,抖落尘土,包裹起来,待回到暖阁处,他亲自煎了药,又备了几样用来甜口果脯,想想这些未必合封如故的口味,他又摘来几个梨子,将梨切成雪白小丁,拿冰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