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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策点点头,他拿了那药,只见谭郎中心情极好地哼着曲,在那桌后磕起了瓜子。那曲子被磕得断断续续,听着实在可笑。
他推门走了出去,从那漆黑阴冷的屋子出来,外边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那刘砍柴今日不在家是早就知道的。
淑莲在家里等了半日才终于等来伏江,一看伏江慢悠悠走来,便开了门出去,劈头盖脸地埋怨:“你怎么才来!梨子都要被摘完了。”
伏江今日心情极好,要是往日听说梨子没了,那一定要追问“为何都摘得那么早”“为何不专门留一个给我摘”,竟是些让人答不上话的问题。
可他此时却朝淑莲笑:“摘完了也没事,今日你可以和我说说沈长策了吗?我都等不及了。”
这问题伏江已经问了无数次了,总是用这个事吊着他的胃口也乏味,淑莲小心地左右观察:“我们去别处说。你我虽然都是有夫之妇,但你是男人,我们走得太近不好。况且还要我说其他男人的事,我怕人乱嚼舌头。”
伏江听了淑莲的话,朝她笑个不停,淑莲瞪一眼,他更是捧着肚子大笑,又凑到淑莲瘦黄的小脸面前:“傻子,他们嚼舌头,你怕什么?”
伏江最近爱说别人傻,因为听得多的话,学得最快。
他平时被骂傻子,是好似天真无邪的孩童,只能被人伤害。现在他说傻子,便像长了好几岁,知道如何害人不高兴,有个少年的坏模样。
淑莲看他笑,却不知他笑什么意思,脸便红了。她又赶紧挤眉弄眼,小声催他:“别笑了,快走快走。”
这条街街角有一个柴房,没有窗,只有一扇门,那是刘砍柴平时堆放柴火的地方。
里面不过一丈宽,一丈长,还堆满了未劈好的柴火,两人在干草上坐下来,背上被木柴刺得难受,只能往前坐,双脚都得抵在一块。
淑莲十六七岁,人面黄肌瘦,个子也小,蜷在一起就像一团柴。她人生得不美,塌鼻子糙眉毛,整个人显得不够精致乖巧。
但她人瘦,眼睛就大,盯着伏江,一双眼显得神神秘秘:“我听我爹说了,沈长策爹娘是沈村人,他们村有一只蛇妖吃人的,好几家女人被吃了,骨头也不剩,官府道士都压不住。那县官也怕蛇妖,都带着家人逃走了,朝廷内讧,也没人管事,那县官走前还骗了好几家人钱财······县官都去过逍遥日子了,其他人还不走么?”
淑莲说的绘声绘色,又拿眼睛悄悄看伏江,希望自己说得精彩,那伏江能破口大骂,说那蛇妖多么无法无天,那县官又多么背信弃义。
可伏江却只是平平淡淡听着,一双眼睛动也不动一下。
淑莲又提起劲,说得更天花乱坠:“沈长策他们逃走时,是一家五口人。但两个老人受不了路途的辛苦,一个在路上病死了,另一个据说是走散了。那时路上逃亡的人多,一次他父母与姑姑在路边睡了一觉,醒来时姑姑又不见了踪影,不知是被其他逃亡的人掳走,还是被妖怪吃了。”
淑莲道:“这一路就剩下沈叔和沈长策的娘,两人本来已经到了平福镇外,可经过那土地庙——那时还是个佛庙,沈长策的娘就走不了了,他爹去平福镇找来接生婆,可回来只看见他娘的尸体,他娘怀里抱着的便是沈长策。”
伏江听到这里,终于有了点表情,可那表情看着实在奇怪。好似在发呆想些什么,可黑色的眼珠子转过来,两人对视的一瞬,淑莲心里又极其肯定,他心里依旧没有波澜。
好似在路上绞尽脑汁想事情,人忽然撞到了一根竿上。那想要的东西就在撞到竿子的前一刻记起,可这一下撞下去,却又忘得一干二净。连自己想的是何事也记不得。
伏江只问:“他爹对他好么?”
淑莲看他终于问了个问题,赶紧道:“我听说他爹对他就不好······不过也是听邻里说的。他爹每次喝了酒,看沈长策安静没点活气,便去打沈长策······但不喝酒时便不打。后来沈长策可以出去做饼了,他爹便每日去赌场玩,后来输了一大笔钱,又喝酒醉死了。”
伏江问:“那这和榆丁有什么关系?”
淑莲奇怪:“榆丁?”
伏江道:“沈长策为何不喜欢榆丁。”
淑莲简直要站起来反驳:“怎么可能不喜欢!他们一家人最喜欢榆丁了,镇上还有些从沈村来的人,都说他爹在村里就老是抢头香呢。来这里也抢了好几次,每次抢头香,都是给沈长策抢的,让沈长策跪着拜神。沈长策也老老实实去拜了。”
伏江想象着这番场景,知道沈长策其实心底是不愿跪拜的。但又觉得惊奇:“那沈长策许了什么愿望?”
淑莲听他总要问些为难的问题,气道:“我怎么知道,你得去问榆丁。”
伏江却肯定道:“榆丁才不知道!”
淑莲莫名其妙:“那你该去问沈长策。”
伏江听了,觉得有些道理,又点点头站起来。
淑莲赶紧叫道:“哎,你去哪?今天不玩了?”
伏江却推开那柴房的门:“我去问沈长策。”
他从那柴房门里走出来,正好看见不远处有一人正往这里探头探脑。
他迎面朝那人走去,那人一愣,躲也躲不及。可伏江不识得他,与他擦肩而过,一路便往家里跑去。他跑得飞快,也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
那人摸着头,又往那街角看了几次,看那街角也没什么便走了。
他走几步又回头看看,可在他第二次回头时,却见那淑莲也从街角里钻了出来,还说道:“好不容易那老不死的才出一次门,就······”
淑莲这才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人,立刻捂了嘴不说话了,一张脸惨白。她慌慌张张就往家里跑,头也不回。
伏江还未到家里,便见那家门口开着。
想着沈长策出去这么快回来,心情竟然不错,便叫着他的名字。
“沈长策!”
他推开门,却只见沈长策蹲在地上背对着他。他听了声音便回过头,一张脸白得透明,
小狗在他手中,浑身是血,正艰难地张嘴喘气,一双眼无力地看着他。
“我方才回来,看到它从床上跳下,伤口又裂开了。”
沈长策说着,便把小狗小心放在桌上,急匆匆地翻箱倒柜找药。
第12章
小狗这么一摔,就蹬着腿,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沈长策抱去给谭郎中看,谭郎中气得破口大骂,说自己这店里只医人,不医狗。
他吹胡子瞪眼:“除了那皇宫里的狗讲究些,别的狗不就是放着就能好的么?”
伏江把百子柜一个个打开,本看着百子柜里的药草玩,听他朝沈长策发火,便侧了头看向他:“既然医人,为何不医狗?既然皇宫里的狗讲究,别的狗为何不讲究?为何别的狗能自己好,皇宫里的狗不能自己好?”
这本该是最简单不过的问题,简单到并不成会为“问题”,所以也没有人想过如何去回答。
这答案却也不是没有,但它似乎是从孩子时便被听着的,等得听着长大了,这答案就说完了。所以伏江问起来,谭郎中要答还不知从何答起。
他气在头上,又被人呛了一道,最后只能瞪着伏江:“我不医狗,也医不了你的脑子!”
最后,谭郎中还是挽起袖子,给小狗上了药。
沈长策正要拿钱时,谭郎中看那伏江的眼睛扫过来,好似又要问出什么奇怪的问题,便忙不迭道:“去去去,这一点药,不要你的钱了。下次就要了。”
两人走时他又没好气地嘱咐:“这狗也一样得好好看着。再摔命就没了。”
伏江不会照顾,沈长策听着医嘱,卖饼时便把小狗也带去。
沈长策今日便遭了不少刁难。
今日有人买饼,便加了许多条件,什么“半硬不硬”,什么“半咸半甜”。
等沈长策做好了,又说他是要这边咸那边甜,而不是那边咸这边甜。
如此一两次,沈长策便明白了。
李家是名门大户,被碰了一点灰,也不敢把沈长策欺负得太紧。再欺负下去,怕是要遭人口舌。
大户人家什么都有,吃穿不愁,最怕的便是口舌。好似名气不好,这富足便少了意义。那李老太太说着仁心宅厚,却也并非不恨沈长策,否则也不会气火攻心伤了身体。
先前怀疑是妖怪时,她还没那么难受。如果是妖怪,好歹是天灾。可如果是沈长策,那便可能是李家自己招来的——堂堂李宅,还能让个懦弱无能、人人唾弃的“沈大郎”自由进出,实在丢人现眼!
明着欺负不成,但对于这无父无母又贫穷的小子,再添点难实在太容易。
可沈长策即使明白在心,可知道如何反抗都是没用。沈长策不爱说话,便不看他们,任由他们折腾。
可他的沉默并没有让折腾的人望而却步,反而是一个接着一个比拼着欺负起来。
这些人围着久了,终于有人注意到那小狗:“哎哟,沈长策,你这笼子里放的是什么?”
“是只狗!”
有人把那笼子扯了出来,小狗被摇晃得抽了抽腿。
沈长策手指一动,手却没拦下那笼子。
但那些人也只是抽着笼子出来看看。
小狗站不起来,动了动脑袋,一双水汪汪又迷糊糊的眼睛看着头顶上陌生的人。
有人哄道:“小狗叫一声。”
小狗他身子难受,早哀叫了一晚上,现在哪有力气叫。
“小狗不叫,那沈长策叫一个。不然,这小狗就归我们了!”
沈长策才十六,这些人平日欺辱他,正好说是跟年轻人开玩笑不算数,有时这话里便带着逗孩子的语气。越是恶劣,便越自当作风趣,越可为自己开脱。
“汪!汪汪汪!”
众人听到学的狗叫,轰然发出怪笑。等笑了一会儿,却见沈长策仰起头来四处张望。
“汪汪!”
他们这才看到,那沈长策嘴巴分明是紧闭着,那学狗叫的另有其人。
循声看去,便看见一个衣着轻纱的少年,正朝沈长策走来。
伏江的衣裳向来引人注目,垂顺轻薄,随风轻动,好似是飘在天上的。
这里就算是斯文的书生道人,穿着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知道庄严正经,可伏江的衣衫,却能透着光看到身形。
人间只有妓…女和小倌,会穿这样美而不矜的衣衫。
但妓…女和小倌也只会在青…楼里穿,只有伏江,不仅穿着走在街上,还衣衫不整,东歪西斜。
谁都认出了伏江。
伏江也不在乎旁人,他迎着沈长策的目光跑到他身边,愁眉苦脸道:“今日没什么好玩的,我来找你。”
沈长策朝伏江身后嘈杂的人看了一眼,对他低声道:“我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你怎么不去找淑莲。”
沈长策在催他离开,伏江却径直坐在他身边,纳闷道:“淑莲今日怎么叫都不出来,我今日就陪你在这里。”
沈长策刚要再找理由把他赶走,可一旁边立刻有人凑来问伏江:“伏江,你认识那几个字吗?”
沈长策心里一咯噔,他不必看,便知他指的是什么。
伏江望了一眼那“沈大郎”三个字,那招牌在家里便见了许多次。
他道:“知道。”
那人早说听他平日疯傻,现在和沈长策蹲坐在一起,两人又是矮了一截,看着便好惹。好似这时不在他们身上施展一些恶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