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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乌初烟和苏瑾言两个人会在做完一切后直接离开,毕竟,事情实在直白的不必他们再亲口告诉我一遍我爹是他们暗地里逼死的。
他们也没有打算再编造什么谎话哄骗我,事情也确实很简单,祝馨儿和乌初烟是旧时好友,三年前祝馨儿因怀孕进入我家后没多久就失去了音讯,乌初烟初始以为是祝馨儿嫁入人家不方便通信,一时也未放在心上,熟料三年后偶经此地想见下故人,却得知傅家现在根本没有这个人。
后来乌初烟费了一番周折雇了武师苏瑾言进入我家,苏瑾言在我家中暗地里打探了一个月也只是打探到了祝馨儿曾在这里居住过一段时间便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乌初烟索性想办法结识了我爹并且嫁了进来,以此来寻找祝馨儿的下落。
乌初烟从我爹那里得到的消息并不多,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我爹很不愿意提起祝馨儿,并且对祝馨儿很愧疚,而苏瑾言则却从我那里万分幸运又顺利的找到了井里的尸骨,就是我一时兴起的那个“井”的提示。
我没想到,那时候就在我好玩的等着苏瑾言下一步行动的时候,他们早就已经悄悄的挖出了井中祝馨儿的尸骨,又不动声色的把井口封好,暗地里给我爹演了一出又一出的恐吓戏,乌初烟是我爹的枕边人,她想借祝馨儿故意吓我爹实在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我很想说,祝馨儿的死并不是我爹的责任,就算要□□,也应该找我,而不是我爹。
这话我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因为当我看到苏瑾言面对我时面色上闪过一丝愧疚的时候,我就会觉得麻木冰凉的心底会无端端的涌上一股强烈又恶毒的莫名快感。
乌初烟问我以后打算怎么办,我说,我没有任何亲人了,我也不愿意跟着她,我想跟着苏瑾言。
乌初烟和苏瑾言都很意外,但是他们都没有反对,在乌初烟看来,我爹已经死了,事情已经全结束了,苏瑾言本就是乌初烟为了找祝馨儿特意雇佣而来的,她也不在乎苏瑾言以后做什么,在处理完傅家所有的事情后,苏瑾言带着我离开了这里。
苏瑾言对我的态度始终是小心翼翼的,我晓得,他是在等着我哪天把脾气发出来了,他对我的愧疚就会减轻些。
我偏不。
我甚至没有像以前那样冷言冷语或者不理不睬的对他,他说什么我都会认真的答话,我越是这样,他就越是诚惶诚恐。
苏瑾言是个好人,实际上他并不需要对我有什么愧疚,也根本没义务管我的死活,他找了一个武师的差事维持生计,在一家武馆里教人拳脚功夫,他告诉别人我是他妹妹,我也没有拆穿过他。
有时候,我也会跑去武馆的角落里和一群小毛孩看他们练功夫,日子久了,大家都以为我是苏瑾言的妹妹,便开始有些胆大的姑娘借着接近我来打探苏瑾言的消息,我说过,苏瑾言的相貌秀气的能把一拨姑娘比下去,更何况他又有着一身好武功,所以他能吸引到桃花我一点儿都不意外。
对于那些热情四溢摆明着冲着他来的姑娘,我隔三岔五的假托苏瑾言的话约她们出来,好的时候,至多是让她们白等上一天一夜,不好的时候,两个姑娘撞一起了,吵架争执之事时有发生。
这些都是小事,苏瑾言知道了顶多也就说我两句不要搞怪,直到我后来假借苏瑾言的名义向她们借钱,苏瑾言才开始真的怒了起来。
我并没有拿那些钱去花,它们通通都被我当石子扔进了水里玩打水漂了,用钱来打水漂,啧啧,名副其实的打水漂。
我是在故意激怒苏瑾言。
事实上我也确实做到了,苏瑾言铁青着脸,恨不得动手打我却又生生忍了下来。
我故作轻松无意的说出那句在心里压了许久的话,不就是几个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不是我,你怎么会那么快找到祝馨儿,你给乌初烟做事她给了你多少钱,难道还抵不了我扔掉的那些?你能拿到那些钱总有我的一份功劳在里面吧,况且,如果不是你帮乌初烟,我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苏瑾言半天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我从钱袋里拿出最后几枚钱扔在地上,说道,苏瑾言,其实你也不欠我任何东西,我傅诺儿用不着你可怜,跟着你,不过是想看着你愧疚罢了,你愧疚我就觉得开心,我就是这么恶毒,好了,现在我看我也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了,多谢你这些天照顾我了,再见!不,永远都不再见了!
我走的很豪迈,就好像拘家许久,终于得以离家出走奔向广阔天地了似的。
其实我知道,我很想苏瑾言留下我。
他和我毕竟非亲非故,肯照顾我无非是因为觉得利用了我,又间接害死了我父亲,所以对我愧疚,我并不是不想有个人照顾我关心我,只是连我爹都可以在说完陪我之后没几天就抛下我自杀离世了,仅仅因为愧疚的苏瑾言又能真的照顾关心我多久呢?
何苦等到哪天他觉得我是累赘了,把我丢下,还不如自己走的好,最起码还有一些面子,不是可怜兮兮任人丢弃的垃圾。
当我真的走到累倒在垃圾堆里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我现在已经是个无处可去的垃圾了。
星星点点的光斑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几乎疑心自己要死了,不是说人死前就会看到最亲近的人吗?为什么我谁都没有看到?难道说我傅诺儿连一个最亲近的人都没有?真可悲。
就在我意识要涣散的时候,一只带有一圈红线的“爪”在我眼前晃了晃。
大青鳖!
那只被我砍了左前爪,又被如意用红线接了上去的大青鳖的“爪”。
呵呵,想不到我死前最后见到的居然是那只大青鳖。
眼前的黑暗再次聚集,我毫无抵抗的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一辆马车上,旁边还坐着一个一脸郁闷的少年,看到我醒来,他有些不情愿的问道,“醒了?”
我困惑的打量了一圈自己身处的马车,又打量了一遍和我年龄相仿的少年,问道,“这是哪儿?”
“我的马车上。”
“哦,”我昏昏的点头道,又撑着爬起来,说道,“停下,我要下去。”
少年也不阻拦,冷眼旁观着我连车门口都没有走到就再次的倒了下去,这才伸手把我扶回去,口气颇不客气的说道,“你要是能走的下去我肯定不拦你,你看看你,才走两步就站不稳了,要不是正好被我看到你躺在垃圾堆里,好心把你带走,你现在还在垃圾堆里和烂菜叶子睡着呢。”
我闭着嘴巴没有说话,眼晴却盯在他扶我的左手腕上怎么也收不回来了,在他的左手腕骨处,有一圈融于肌肤的红色纹路,就像曾经被砍掉又用红线接了回去一样。
“大青鳖……”我低声喃喃道,只觉得昏沉沉的脑袋里有一丝光亮在慢慢凝聚。
少年闻言没好气的把我丢在座椅上,说道,“哪有你这样的人,别人救了你,连句谢谢都没有就算了,开口就骂别人是鳖,刚开始救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快昏迷了在说胡话,你这都醒了怎么还骂我呢!”
“你叫什么名字?”我打断他的话,问道。
少年愣了一下,似乎正处在指责我的情绪里无法自拔,“我还没说完呢,你……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我叫傅诺儿,你叫什么名字?”我没接他的话茬,继续不屈不挠的问道。
少年郁闷的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老老实实的答道,“凌茗。”
我心里翻来覆去的想着那日如意在凌水河边做的奇怪的事,难不成她的话不是在逗我的,而是真的用那样奇怪的方法给我牵了姻缘线?否则的话,我又怎么会恰好在这山穷水尽的时候被他救了?如意这个人,难道她早就预见到我迟早会有这一天,才会那样做?
凌茗见我忽喜忽悲,纳闷的伸手在我额头上摸了一下,说道,“是发烧了吗?怎么又哭又笑的?你不要吓我啊?”
我伸手擦掉眼泪,蓦地想起如意临走时安慰我的话“都会过去的,以后会好起来的”,是不是现在的我已经到了阴霾散尽、柳暗花明的时候了?
我努力对凌茗笑笑,说道,“我饿了。”
“呃?是饿哭了吗?”凌茗一脸我明白了的样子,伸手从马车角落里取出一个包裹打开来,絮絮叨叨的说道,“这些糕点原本是特意买给我大娘的,看你这么饿了,先给你一个好了,你吃吧,吃完了我让人送你回家,你家在哪儿?”
我啃着糕点说道,“我没有家,我要是有家怎么会晕倒在大街上?”
凌茗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思考了半晌才附和我道,“说的也是,那就先去我家吧。”
碰到凌茗似乎真的是我好运的开始,自从那晚被他自垃圾堆边“捡”回去之后,我就一直留在了他家里。
凌茗的父亲凌老爷已经年逾五旬,膝下有两子,长子凌翊为正妻凌夫人所出,已经二十五岁,长年外出很少在家,而凌茗的母亲则却是妾室,据说凌老爷很喜欢凌茗的母亲,只可惜她命薄,在凌茗出生后没多久就撒手人寰去世了。
凌老爷爱屋及乌,对凌茗也很是宠爱,凌夫人或许是因为亲子长年不在身边,又怜凌茗无母,故而对凌茗一直视如己出,凌茗虽然喊她大娘,实际上感情却也和亲娘无二,说来也巧,凌茗那日正是特意出去给凌夫人买糕点,才会在回来的路上遇到我。
凌夫人年已四旬有余,面慈心善的很是和蔼可亲,我只说自己无父无母,她就将我留在了凌家,后来又见我识字通文,诧异的问了我几次身世,我有些后悔不该让人发觉我曾念过书,寻常人家的男孩子能念书的尚在少数,更何况我是个女孩子,凌夫人断定我家世必定富贵,我顾左言他的逃避了几次她的盘问,她大概也知道我不愿说,也不再强问,只是安排我随凌茗一起伴读,说是可以督促凌茗用功。
我倒是没有异议,只是凌茗偶有牢骚,他一口咬定每次见到我就有些小小的寒意,很不情愿我每日陪他念书,好在他只在我面前唠叨这事,凌夫人不知道,因此他的牢骚我也只当耳旁风,反正我的命都算是被他顺手救回来的,听他几句牢骚又何妨。
无聊之时,我曾问过凌茗他手腕处的红色纹路是怎么来的,是否是天生就有的?
凌茗告诉我他大概半年多前曾不慎从高处跌落,伤势很重几近生命垂危,恰好有个叫如意的游医救了他一命,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自从那次伤势好了之后,他的手腕处就无端端的出现了一圈红色纹路,初始他也很奇怪,但后来见也没有什么异处,索性就不在意了。
讲完,凌茗皱眉看着我说道,“诺儿,我从来没有觉得怕过谁,可是每次看到你就有些害怕,好像你随时会想拿刀砍我的一样。”
我掩面在书本里装模作样的说道,“这叫一物降一物懂不,你看那老鼠,刚出生的就知道怕猫。”
凌茗揪着我的辫子把我从书本里拉起来,辩白道,“这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吧,况且我也不是老鼠,你才是老鼠呢,只有老鼠才喜欢在垃圾堆里睡大觉。”
这孩子,一恼了就戳我痛处,明知我最讨厌他提起那天的事情,还偏偏惹我,我亮出小白牙在他胳膊上狠狠的咬了一口,说道,“对,我就是老鼠,老鼠就喜欢啃东西,尤其是凌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