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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最远的恋歌-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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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都吃准了她不是当地人,无依无靠,于是更加肆无忌惮。走了好几分钟,沿路都没有经过的车,有一种害怕的情绪在苏沫心底如黑洞般不断扩大,就好像逃生的人顺着没有方向的路在奔走,却完全不知希望的光点在何时出现。
    忽然身后传来车鸣声,苏沫回头瞪大了眼睛,像是在深海浮沉许久,终于盼来了唯一的浮木。
    那是一辆破落不堪的小货车,还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许是司机见着路况有些不对,三个大男人跟一个女孩子在路中央横着走,拉拉扯扯,怕出了事故于是减了速。
    苏沫粗略看过去,只觉得那车怕是有十几年的车龄了,估计车主年纪也偏大,心下转过一个念头,霎时就叫了出声:“阿爹!爹!阿爹我在这儿!我是沫沫啊!”
    也不管司机是男是女,她拼了命就喊,那三个男人傻了眼,听着她一口标准普通话,反应了几秒钟,这才开始捂住她的嘴。苏沫好不容易才盼来这唯一救赎的希望,怎么可能放弃,硬是使出了十二万分的力气,甚至带着其中一个人作势就要往车头上撞过去朕!
    车停了下来。
    三个男人拉起苏沫就要跑。
    车上果然走下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看上去约莫五十多岁,皱纹很深,皮肤很黑,戴了顶宽边帽,手上搬着个锄头就气势汹汹跑了过来,一边将锄头高举过头顶一边就要朝那三个男人打过去:“小兔崽子,欺负我闺女!不想活了小兔崽子!”他一边儿使命地骂,一边一打一个准,三两下就将那几个人全打趴下了,苏沫直直怔在一旁看得不敢喘气。
    她完全不敢相信,好运气在一瞬间纷涌而至。
    陌生的乡间,陌生的人,就因为她口无遮拦的几句话,没想到竟真的会为她挺身而出。老人朝连连求饶的他们仨啐了好几口,又朝苏沫咧嘴笑开:“怎么样闺女,老爹我的功夫不弱当年吧?”后来苏沫才知道,这个五十六岁的老人,年轻的时候当了二十多年的兵。
    那一身功夫,是他一辈子的引以为傲。
    那三个人估计也被打得醒了酒,拣着空隙就一溜烟落荒而逃了。
    老人拉着哭哭啼啼的苏沫,带她上了车。
    “走吧姑娘,要去哪儿跟老伯说一声,老伯一定把你安全送到家。”听到这句话,苏沫哭得更凶了,这一路颠簸的委屈和恐惧,全部化为潮水,在这一刻决堤而泻。她哑着嗓子不停地道谢,一边说,“我没有家了,我再也没有家了。”一边断断续续将往事说得支离破碎。
    老伯听得似懂非懂,只知道她是个外乡人,有家却归不得,看惯了世事的老人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叹了口气,这世上的人,看似坚强,有的人看似风光无限,其实谁不是都一样,那颗心早就在一生的风吹雨打中给磨得方圆平整,再锋利的刺,也都叫时间给生生剥了去。
    “闺女,不嫌弃的话,跟老伯回村子里,我们那儿娃多,你可以给他们当老师!我们就缺个城市里来的文化人!”他笑着,眉眼里都是暖意,像是能融化这冰冻的山间风雪。
    苏沫抹了把冻得通红的小脸,这一刻还怔在峰回路转的局面里,走不出来。
    她想着,这一路走来,总算没有白受那些委屈。她飘飘荡荡,总要寻得个落脚的地方,老伯乡音绵软,给她说不出的亲切感,尤其老伯说了那一句话——别问我为啥要下去救你,也许是因为你那几声爹,也许就是你当时望着我的那个眼神,叫人看着难受,心揪着疼。
    原来,有时候萍水相逢之人赠与的温暖,会比往昔更令人感动,在这一刻,竟也让她觉得,冬天似乎就快要过去了,彻底的,过去了。
        
尾声:你好,我的新生

    老伯住的地方叫桥头堡,是一座边陲之城。
    城里尚算繁荣,空气也比大城市里干净,老伯一路为她介绍风光,一路继续往深处开。很多人都跟他打招呼,有的还送些蔬菜瓜果之类的,顺带也瞧起了苏沫,老伯就会喊一句,“我闺女。”十分得意洋洋的神态汊。
    他家不在山下的城里,绕了九曲十八弯,竟然让苏沫眼前一亮。
    像是从世俗陡然划出的一片天地,民房依山而建,几座大山夹着的凹槽平整处建了几十座高矮参差的屋舍,每家前都有大大小小的院子,可以种些菜、养养花之类,均无院门。而眼前大片的墨绿色像是染布,布幕上稀稀疏疏落了些白雪皑皑。苏沫仰头站在山脚下,大口大口地呼吸,仿佛这一生也从来没有离山、离水这样亲近过。
    “我们这儿除了山,没啥好的。”
    苏沫回头对这个青年笑笑,“有山就足够了。”
    这个很热情也很老实的青年叫小耿,老伯让他带着苏沫四处转转,熟悉环境。
    小耿腼腆地挠挠头,笑容憨厚,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我们进屋去吧,外边风大。朕”
    老伯将小货车停在自家院子里,他给小耿和苏沫递了杯茶水,苏沫这才知道,老伯姓邱,原先也一家和睦,可惜女儿幼年夭折,老伴儿承受不住,也跟着去了。再之后,这么多年他一连收养了四个女儿,现如今,最大的女儿已经嫁人,最小的还在村子里上小学,自己平时送送货,谋个事做,也算是和美友顺。
    苏沫看着茶碗里上下漂浮的碧绿茶叶,忽然觉得人这一生,与这茶叶何其相似,浮浮沉沉了一辈子,再多的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最后也会慢慢归于平静。
    其实这紫陌红尘里该如何自处,完全取决于自己的心境罢了。
    “姑娘,你说你叫茉茉?”
    先前苏沫求救的时候,将自己的名字喊了出来,就是怕那些个坏人不信他是她老爹,要问老伯自己闺女叫什么名字,而他一时答不上来。苏沫点头,“我姓苏,单字沫。”她用手沾着水在桌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忽然想起当年颜东给一片空白的自己起这个名字的光景,手跟着颤了颤。
    起先,颜东叫她(取意夏天),希望这个不笑不言语的瓷娃娃能够像屋外明媚的夏天一样,尽早从死亡的阴影里走出来。而后时间久了,就直接音译为苏沫。
    她与颜东这一别,也许将再不复相见。
    这一生,相遇亦相误,却再没有机会去报答。
    苏沫去见了村子里小学的校长,对方极力欢迎她。等放完寒假,下学期开始,她将教授语文和政治两门课,而现在,她则想借这一段放假的时光出去走走。小耿日日陪着她,不出两日,已将周边的山几乎都给逛了个遍。这个年轻的青年眼睛里有淳朴的光芒,他指着一座山对她说,“你看山那边的悬崖。”苏沫顺势眺望,沟壑千里,往下一望,真叫人胆战心惊,她好奇道:“那边有什么?”
    小耿挠挠头:“相传这悬崖后边儿就是越南。”
    “真的?”
    “恩!”他重重点头,第一次看到她笑得这样明媚温柔。
    自苏沫来到桥头堡的那一天起,她总是一个人发呆,与人交往彬彬有礼,却也总在温煦中染了一丝冷清,好像心底藏了几千几万件事一般,谁也无法走进去帮她分担。
    头一回发现自己离国门这样近,苏沫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念头。她没几日就收拾好了包,在邱老伯和小耿的送行中暂时离开了桥头堡,辗转数日抵达印度,一个人去了恒河边。
    从圣城瓦伦纳西的火车站出来,步行去恒河边。电影里演着,佛家寺院里的师父拈花在红尘之人额头上点过几滴水,意在让其抛却俗世中一切烦恼,现实里她要四处躲开地上的牛粪,以及避免撞上对面的牛。这里比想象中脏乱,可她心情却愉悦得很,这一场华丽的冒险,是她自我新生的起点。
    她一个人沿着恒河边行走,爬着台阶,孜孜不倦的小哥问她是否要坐船,她笑一笑,特别大声,吸引了好多人的注意,而后也跟着她一起笑,一瞬间笑声洒满了整个河面。她在夜晚的时候期待日出的第一缕光线,眼前不是什么特别壮阔的美景,却让她觉得温暖,好似有光明从心底的一湖死海中渐次升起、扩散而开。
    清晨时她听见了似乎来自天边的梵唱,忽然就落了泪。
    在离开这么多天里,第一次如此彻底的想起陈以航。那个名字跳跃在舌尖,却又像是那样陌生。她任凭压抑的难过倾泻而空,一直逃避的现实终于敢去面对——一切爱他的信仰彻彻底底分崩离析,纵然相爱,却再也无法靠近。
    苏沫学着电视和书里教的礼仪,一个人朝圣般地对着天际的方向做礼拜。
    一幅幅画面在脑海里重播,眼泪流出,就好像记忆也能跟着消散一样。回国不过一年,她竟早已千疮百孔。她这一生,自从爱上了他,生命也有了颜色,变得波澜壮阔。哪怕她要一直受到伤害,却也不曾后悔爱过他。只可惜她终归怯懦,不忍心他们的爱再多牵累这些无辜的人,她的远远逃开,不是不爱,只是她再也受不起那样的爱了。
    不知哭了多久,好像眼泪都蒸发飞走了。依稀醒过来的旅人,也学起她的模样,匍匐跪地。光线打在她的侧脸上,她的面庞,生动得不像真人。
    没有过多停留,苏沫离开了恒河边,踏上归途。
    路上偶遇一只小猫,冲着她恹恹叫了一声,她停下将自己背包里的鱼干片撕成碎片递给小猫儿,看着它一边叫一边急乎乎吃得精光,以前也有个人,总把她比作小猫。苏沫站起身,头一阵晕眩,她揉揉额头,以为是累了,却不想胃里涌起酸涩感,她扶着墙壁好一阵干呕,腹部一阵抽痛。
    苏沫全身发虚,怔了良久,手才颤颤移到小腹的位置。
    那只猫儿朝她叫了一声,蹿远了。
        
如你默许,生死枯等(全文终)

    苏沫怀孕了。
    邱老伯可高兴坏了,仿佛那肚子里的孩子真是自己的孙子一般。他很喜欢小孩子,也不似一般老人唠叨,说的话简短却都颇有道理,能点醒人。苏沫租了间一居室的小房子,带了间小院子,新搬进来时免不了有很多重活粗活,幸亏有小耿常常来帮她。
    邻里们只觉一个女人怀了孕,还独自漂泊在外,很是辛苦,平日里都对她照顾有加。
    因为宝宝的来临,苏沫的心变得柔软不少,她常常坐在院子里,看着日落西坠,抚着小腹和肚子里的生命说话。她自己的新生、孩子的新生,全部都教会她感恩,让她感念这一场爱,让她再没有任何顾忌地去爱他。
    苏沫在院子里摆了张桌子,她走的时候带了几本宋词,隔了这么久,重新画起书签的手艺却没有退步,比十年前在美国时的心境还要恬静。学生一共有四十九名,她做了四十九封书签。
    苏沫又去城里买了一些蔷薇种子,也不知这里能不能栽种养活,却总是要试一试的。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记忆里的以航、她、还有他们的宝宝。她暂时还不会给以航写信,她喜欢现在这样没有人打扰的,一个人爱他的模样。
    前天和宋心然打电话,心然在那端直哭,子乔接过电话后对她说,以航很不好,她没有回应,也没有说自己怀孕的事,只是挂断电话后揉着小腹,喃喃问宝宝,你爸爸知道错了,我们要原谅他吗?
    一树春,一树秋汊。
    一转眼已经七个多月,呕心呕肺的妊娠反应曾让她生不如死,她本来十分担心先前怀孕期间的奔波会影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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