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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白早就在外头等得不耐烦了,见他回来了,立刻起身问道:“怎么样,看到我姐姐了吗?”
薛琰摇头:“你姐姐不在里面。”
“——怎么可能,我的符纸从不会出错的!”阿白眉头紧锁,不知为何,他心砰砰跳得厉害,这是一种不好的征兆。
“不过——”薛琰顿了顿,沉吟:“我在竹亭尽头,看到一间密室,里面坐着一个女人,但不是你姐姐。”
“伍贾万的儿子还养了外室?!”阿白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那个欺骗姐姐的罪人掐死。
“要这么简单就好了。”薛琰把里面的情形大致说了一下。
阿白咬着手指,良久,才说道:“我们得去看看,那几个小厮,担架上到底抬着什么。”
说罢,站起身,想要迈开步子,腿一软,险些跪下。
“小心。”薛琰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阿白转过头,有些无助,又有些虚弱:“薛琰……我有点害怕,害怕我姐姐……会不会已经死了……”
第157章
薛琰只得不断地安慰:“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阿白越到关键时刻,越是冷静,他摇了摇头,说:“我们先去乱葬岗吧。”
“乱葬岗?”
“嗯。”阿白颔首。
刚才他蹲在石砖上,看见那三个小厮抬着担架往垃圾堆的方向走去,阿白偷偷找了个人来问,原来垃圾堆旁边,有一块废弃的旧地,许久没人使用,渐渐的,便成了扔尸体的乱葬岗。
夕阳落入山头,本就不怎么热闹的小镇显得更加寂静。
乱葬岗里随处可见的乌鸦啃食着腐肉,一旁围着破破烂烂的篱笆,有的已经被老鼠咬出了几个洞,到处埋着陪葬的衣服和腐朽的白骨。
阿白捂住鼻子,皱眉道:“好臭。”
薛琰宽慰道:“忍一忍。”
“我知道。”阿白一边轻声回答,一边取出符纸,闭起眼睛,似乎在叨念着什么。
“找不到。”很快,他放下了手,神情失落:“这里的怨气太重,根本无法辨认。”
薛琰叹气:“那我们只能一个个地找了。”
此时天已经全黑,附近又没有照明物,阴森森的冷风吹进了脖颈里,耳朵嗡嗡作响。
“我们得快点。”阿白点燃了第一张符纸。
这种东西本来是用于驱鬼,可现在连眼前的事物都无法看清,只好当作普通的火柴来用了。
远处时不时传来野兽的长鸣,阿白轻微地抖了抖,去拉薛琰的手。
“你……你是鬼,这种情形是、是不是见多了。”他牙齿打着颤道。
薛琰:“我以为是你见多了。”
阿白表面镇定,实际从没出过山寨,对外面的事物带着一种无知的恐惧,他嘴硬道:“我才不怕。”
实际抓着薛琰的手,又紧了几分。
薛琰也不识破,牵着阿白的手往前走。
符纸地火焰能看清弥留在乱葬岗的魂魄,时不时看见满脸血迹,面露狰狞的恶鬼,它们大多被怨气侵蚀,已经失了本心,只会互相啃咬,或者迷惑在夜晚不慎走近乱葬岗的路人。
阿白挥了挥手,将它们驱赶,很快,一张符纸就烧完了,他拿出第二张燃上。
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
阿白也心里知道,难免有些丧气。
薛琰便将自己周身的煞气扩散而去,隐隐影响到四周,恶鬼们仿佛有所察觉,哀嚎着退后。
阿白再寻找时,便简单了许多。
他找到一片刚翻新的土壤,颜色较深,松软的泥土中,一块白色的布露出一角。
“就在这里。”阿白蹲下身,随便捡了根树枝抠挖起来。
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映入眼帘,紧接着,鼻腔传来一股难以忍受的恶臭。
阿白侧过脸,打了好几个恶心,才一把挑开白布。
一个穿着喜服的女人,发上的饰品未被摘取,但能够看出工艺廉价而粗糙,喜服的布料也显得尤为劣质,按常理来说,结婚的布料应该是家中最拿得出手的……由此便可得出,这个女人生前并不怎么有钱。
她不是明珠……阿白暗暗松了口气。
视线向下的时候,才发现女人腰部以下的衣服陷了进去。
——也就是说,她没有下半身,换一种说话,就是被谁给割成了两半。
她不是明珠,为什么会穿着喜服出现在伍贾万的府邸里?
阿白正觉得疑惑,薛琰指着她身旁的白布,道:“这上面是什么?”
“是她的生辰八字!”
阿白拾起一看,乌黑的眸子蓦地一亮,若是知道女人的生辰八字,便能招魂,运气再好点,说不定就能知道她死亡的原由。
“我们得把她搬离乱葬岗。”阿白捂着鼻子说:“不然就算能招她过来,也会立即被这里的恶鬼啃噬干净。”
说罢,和薛琰大眼瞪小眼。
“我可搬不了她。”薛琰无辜摊手。
阿白小小哼了一声,便自己拖着担架的一角,使劲往乱葬岗外头走。
他的模样看上去有些狼狈,偷偷朝着薛琰的方向瞥了好几眼,没好气道:“不许嘲笑我!”
夜深了,已是三更天。
寂静的街上可以看见漆黑的影子动来动去,仔细一瞧,好像是白天失了魂的乞丐,正漫无目的地游逛。
阿白点燃符纸,把女人的尸体围了起来,在最后一张,写上了她的生辰八字。
符纸很快燃烧至尽,幽森的绿光中,慢慢凝聚起一道模糊的影子,渐渐清晰起来。
“你是谁?”阿白紧忙问道。
影子飘飘忽忽,似乎在难耐得蠕动。
“你是谁?”阿白凑近了一点,再次问道。
第158章
魂魄似乎清醒了一些,轻轻道:“我们都是祭品,我们都是祭品……”
“祭品?”
阿白皱了皱鼻子,和薛琰对视一眼。
魂魄呆滞地解释道:“我们这个小镇,代代祭奠河神,才能为我们保佑平安,确保镇上风调雨顺,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当年洪水淹过故蝉城墙,也殃及到了我们,族长祈求河神显灵,便用自己的血,和族人的血,献给河神,拯救了我们。”
阿白接着问道:“然后呢?”
魂魄僵硬地抬起头来:“实际上,河神只是个活了千年的精怪,并不是什么神仙,它食多了人的血,渐渐的,也有了自己的意识。”
……
本来,河神只有老族长才能看见。
我们若是要祭奠,必得带上自己十岁内的孩童,在河边的神庙里,插上三炷香,再拜上三拜。
老族长曾说,它是在吸取孩童的阳气。
老族长死后,镇上便常常有小孩无缘无故的失踪,等发现尸体,已经浑身干瘪,血液全失,只剩一张皮和白骨,而我们祭奠河神的庙宇,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一尊女人的石像,眉目艳丽,婀娜多姿,神态栩栩如生——
镇民们恐慌起来,邻里街坊到处传着流言,河神不满足于每年的祭奠,要喝镇上孩子的血,才能继续庇佑我们。
对渐渐成形的石像,大家又是怨恨又是害怕,但没有一人敢提出,要砸了它。
好在这场风波随着时间的流逝,倒逐渐停歇了。
在第五个孩童失踪以后,镇上便再也没有出事的孩子。
庙宇里的石像突然消失了,镇上无端出现了一个漂亮女人。
谁也不知她从哪来,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融进镇里的,女人总会给人一种,似乎已经和镇民生活了十几年的错觉。
这段时间还算相安无事。
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彻底改变了现状。
镇上有几个地痞流氓,看上了这个漂亮女人。
……
“等等——”阿白蹙眉,打断了魂魄的话:“那个女人,就是石尊幻化出的虚影吧?那便是河神了,既是河神,镇民又怎敢随意亵渎她?”
魂魄缓缓抬眸,看了他一眼,干巴巴道:“就算是河神,绝世的美貌也会引起贪婪男人的窥视,贪婪之心一起,便顾不上害怕了。”
阿白黑亮的眸里满是不赞同:“漂亮也是一种罪吗?”
“不是。”魂魄摇头:“但河神的美,会激发人的阴暗面。”
“况且……”魂魄顿了顿,淡淡道:“距离老族长死亡,已经过去五年,五年足够忘记很多事了。”
……
女人住在镇边的竹屋里,白日劈柴烧火,卖些自己制的香包帕子,夜晚便烧些饭菜,自给自足,见到熟悉的镇民,也会互相点头致意,她一个人居住,又如此的人畜无害,挑起了镇上地痞的欲火。
——河神也没什么嘛。
——就算是河神,现在就是个普通女人。
——或者,可以先试探试探。
女人如他们所愿,做出惊恐畏惧的表情,这番举动,加剧了地痞心中的恶念。
——看看吧,河神美丽纯洁,温顺无害!
——她也会害怕,也会楚楚可怜!
——没什么好犹豫的,她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地痞们欢呼雀跃,眼中散发着猩红的光芒,在某一天夜晚,尖叫着将女人包围起来,这是他们最为肆意的时刻,曾经尊敬不敢亵渎的河神,如今被自己践踏在脚下,随意蹂躏践踏,对于他们的尊严,是何等地满足。
女人被分成六块,双腿双脚身体和头,不知是谁第一个提议将女人杀死,也不知是谁第一个把女人的头部砍下,锯断身体,手,脚,分成了六块。
清醒过来时,事情已经发生了。
鲜血沾染在手上,他们去河边洗,血水沿着河边流向远处,把整条河染红了。
他们终于感到惊慌,就算染红了河水,沾染在手掌上的鲜血依旧没有洗净。
为什么?为什么洗不干净?
到了第二天清晨,炽热阳光倾洒下来,他们丑陋不堪的手就会暴露,恶行也会公之于众!
水波粼粼,地痞看到自己的脸,跟着河水扭曲,像张牙舞爪的怪物。
“怎么办?”第一个承受不了恐惧的人问道。
“你别急,只要我们不说,没人会知道。”
“那河神的尸体怎么处理?”
“把她沉进河里!”
“不行,本来就是河神,回到河里,万一她再复活,重新回来杀了我们——”
第二个人哆嗦了一下。
“不如……不如我们把尸块带回去,各自寻个地方埋下,这样就算查起来,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我们。”
地痞三人,便把六具尸块两两平分,带回家里,有埋在自家小院里的,有扔进早已干枯的井水里,最后一个,为了图省事,把尸块绑在石头上,扔下了河。
河水转着一个又一个漩涡,似乎要将头颅和身体容纳进去。
但第二天,尸块便飘上了岸。
第一个地痞,在家中暴毙。
其他两个受到了不同的惊吓,惶惶不可终日,然而事态没有平息,反倒是愈演愈烈。
五月本是梅雨季节,却迎来三十年未有的干旱,瓜果蔬菜皆干枯死去,并不富裕的小镇渐渐枯竭,干旱持续四个月,到了九月初,突如其来的一场洪水,将镇上的田野埋没,冲走了葡萄树和草房,给焦躁不安的镇民再添一层霜。
河神不灵了!河神暴怒了!
镇民总算想起居住在竹屋里的漂亮女人,可温柔静怡的女人却在节骨眼上神秘消失了。
他们这才想起来,老族长死后,多少年没祭拜过河神了?甚至连庙宇都没再去过……
镇民匆匆忙忙带了香烛朝着庙宇跑去,然而庙宇已经被来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