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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李蓝衫,十三岁成秀才,十六岁入举,“蓝衫才子”名动学林,却于进士无缘,可是十九刚过时就已成为武当后起俗家弟子中的第一名剑,“蓝衫剑客,剑如南山,采菊东篱,悠然而见。”以那种悠悠然的剑法,在一年中连胜一十九战。
(注:可是这位文武双全的才子剑客死得大早,就在他声名到达巅峰的那一年,他就死了。”
那一年也是他成亲生女的一年,他的女儿还在褪褓中,他就已死在中原一点红的剑下。
那一年,他才二十岁
那一年,也正是楚留香的名声刚刚开始被江湖中人注意的时候。
那一年楚留香才十余岁,苏蓉蓉、宋甜儿、李红袖也才是少女。
那一年的元宵夜,胡铁花和人拼酒时,已经可以一口气连喝黄酒二十八升。
那一年楚留香的另一个好朋友姬冰雁,已经赚到了他这一生中的第一个一百万两。
——不是铜铁锡,而是银子,纯净的白银。
——那一年当然也就是李蓝袖出生的时候,她的母亲当然就是:
母:花凤来,苏州人,江南名妓……
郎格丝用不着再看下去,下面的资料,她用不着看也已经可以猜得出来。
这个本来和她完全连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李蓝袖当然也是她异父同母的姊妹。
——她忽然觉得很好笑,而且真的笑了,笑得几乎要哭了出来。
苦行僧一直在静静的看着她,直等她笑完了,才淡淡的说:“令堂是位很特殊的女人,结识的男人也很特殊,能让她为他生孩子的,当然更特殊。”苦秆僧说:“所以你三位姐妹,不但继承了令堂的聪明和美丽,多少也继承到一点你们的父亲的特性。”
他说得很温和,听不出丝毫讥诮之意,但却可以让聪明的人难受得要命。
郎格丝已经有了这种感觉,因为她知道他将要说出的都是事实。
而事实通常都还比谎言伤人。
“你当然知道苏苏就是我特地派去照顾慕容的两个人其中之一。”苦行僧说。
“是的。”郎格丝承认,“我知道。”
“那么,我想你一定也知道,她就是刺杀柳明秋的人。”
“是的。”
“柳明秋纵横江湖,艰辛百战,出生人死,经验是何等老到,怎么会栽在一个小孩子的手里?”苦行僧问。
“因为他完全没有提防她。”
苦行僧立刻又间:“她既然已有杀他的意思,像柳明秋这样的人物怎么会看不出来?”
郎格丝沉默,因为她已知道苦行僧的答案。
“苏苏能够让柳明秋完全没有提防她,只因为她有她父亲的特质。”
——一种可以让人在不知不党中吃亏上当的骗人特质。
“你可以想象到,苏诚在外表上看来,一定是个又诚恳又老实又肯吃亏而且常常受人的气被人欺负的人。”苦行僧说:“苏苏当然也是这样子。”
——是的,苏苏看起来不但又乖又温柔,而且老实听话,你叫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只不过她心里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而且不管她心里在想什么,她都做得出。
“有这种特质的人并不多。”苦行僧说,“这种人要杀人的时候,总不会迟疑片刻,杀人之后,立刻我可以为那个人心酸落泪”
苦行僧悠悠道:“就因为我看出了这种特质,所以、柳先生才会死。”
他说这句恬的态度,甚至已经露出了一种他从未露出过的得意之色。
郎格丝明白这一点。
要致柳明秋于死地,绝不是件容易事,要看出苏苏这种特质,更不容易。
“袖袖的情况,差不多也是这样子的。”苦行憎、“她当然也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特质。”
“她这种特质,当然也有被你利用的价值,所以你才会想到她。”
“是的。”
“苏苏的特质是‘骗’,袖袖的特质是什么呢?”郎格丝问,“在这次行动中,她有什么价值?”
苦行僧先回答了她第一个问题:“袖袖的特质是‘死’,就像她的父亲一样,随时都准备死,随时都可以死。”
“是不是因为他们根本不怕死?”
“是的。”苦行僧说。
可是立刻他又重作解释:“不怕死也不是完全一定绝对的。”
“我不懂你这旬话的意思。”
“不怕死的意思,也有很多种不同的解释。”昔行僧说:“只不过我只要说出两种就已足够。”
如果郎格丝问他:“哪两种?”
这种问题是根本不需要问的,就算她对这件事很好奇,也不必问。
因为她不问,对方也会自己口答:“这种世界上大多数事都只能分为两种,只不过分类的方法有所不同而已。”
“哦?”
“譬如说,人也有很多种。有些人甚至可以把人分成六八十种,”昔行僧说:
“可是你如果把它真正严格的分类,人只有两种。”
他再强调:“种类虽然只有两种,分类的方法却有很多。”
“譬如说,你可以把人分为好人与坏人两种,也可以把人分死人与活人,男人与女人,聪明人和笨人。
“不管你用的哪一种方法分类,都可以把所有的人都包括在其中。
“有一种人平时是怕死的,可是真正到了生死关头,面临抉择时,却往往能舍生而取义,甚至会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
苦行僧说,“这当然是‘不怕死’其中的一种。”
“是的。”
“还有一种人,根本就不怕,根本就没有把生死看在眼里,因为他本来就把生命看得很轻贱,人世间的事,全都不值他一顾!”
“李蓝衫就是这种人?”
“是的。”苦行僧说:“他的女儿也是。”
“就因为她有这种特质,所以才敢陪着慕容像飞蛾一样去扑火。”
“大致可以说是这样子的。”
“可是我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她陪慕容去,为什么要耗费那么多人力物力去找她?”郎格丝间:“她在这次行动中,究竟有什么作用?”
苦行僧沉默了很久,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她这次行动中所占的地位,甚至不在慕容之下。”
郎格丝显得惊讶,她一直认为只有慕容才是这次行动的枢纽。
苦行僧眼中那种带着三分妖异的得意之色又露了出来。
“这一点当然是绝对机密的,所以我一直要等到现在才能告诉你。”
郎格丝静静的等着他说下去,连呼吸都似已停顿。
“——最机密的一点是在什么地方呢?
“你当然知道楚留香身边有三个非常亲近的女孩子,一个姓李,一个姓宋,一个姓苏。”
“我当然知道,”郎格丝说:“不知道她们这三个女孩子的人,恐怕也不多。”
这是真的。
李红袖博闻强记,对天下各门各派高手和武功都了如指掌,对他们的事迹和经历也记得非常清楚,如果香帅问她:“华山派的第一高手是谁?第一次杀人是在哪一年?杀的是谁?用的是什么招式?”
李红袖连想都不必想,就可以回答出来,甚至可以把那个人自己的出身家世、性格缺陷,在一瞬间就对答如流。甚至还可以口答出那个人在哪一天哪一个时辰在什么情况下出于的。
她不但自己记得住,还要强迫楚留香也记住。
——在深夜,在灯下,为楚留香添一炉香,强迫他记住。
在江湖中,群敌环伺,杀手四伏,如果你能多对其中的一个人多了解一分,那么这个人对你的威胁就可以减少一分了。
——如果你能完全透彻的了解一个人,这个人对你还有什么威胁?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句话能够从千古以来流传至今,总是有它的道理存在的。
所以她一定要楚留香把一些极成功和在极成功中忽然失败的人物的事迹和战迹,完全记在心里。
因为她对楚留香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如果只不过是兄妹之情,也是不一样的兄妹之情!如果只不过是朋友之情,也是不一样的朋友之情。
所以她希望楚留香能永远不败。
就算败,也要在败中求胜。永不妥协,永不退让一寸一分。
能为楚留香做这么多事,李红袖当然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
最重要的是,她为楚留香所做的所有这些事之中,也有一点共同的特质。
——不败。
可以死,不可以败。
“每个人一生中都要死一次的,但是有些人却可以一生永远不败。”苦行僧说,“李红袖就要楚留香做一个这样的人。”
永生已不可以得,不败却可以求。
“所以她也是不怕死的,在她为香帅所做的这些事中,就有这种不怕死的特质。”
郎格丝沉默良久才说:“我明白。”
其实她并非真的十分明白。
——李红袖、李蓝袖,这两个人之间是不是也有某种神秘的关系?是什么关系?李蓝衫是李红袖的什么人?
这些名字当然也许只不过是巧合,这个世界上姓名雷同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
——但是他们的性格之中,为什么也有一种如此相似的特质?
“不管怎么样说,李红袖总是一个非常坚强勇敢的女人,如果楚留香要去赴死,她也一定跟着去。”苦行僧说:“就算明知必死也会去。”
“是的。”郎格丝说:“我也相信她一定会这样做。”
她的眼直视远方,她的眼中仿佛有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李红袖,而是一个孤单单站在一顶小轿旁的白衣女人。
她很想直接切人问题的中心,很想直接问这个苦行僧!
“蓝袖在这次行动中究竟有什么作用?和李红袖又有什么关系?”
她还没有开口,苦行僧已经把话题转到宋甜儿身上。
宋甜儿是个很绝的女孩子,看起来好像有点呆呆的;什么事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而且很容易满足,有时候她也许会希望有一个王于会在她生日那一天送她一座城堡。
可是如果有人能在那一天送她一张上面画着城堡的国画,她就已经很开心了。知足常乐,所以她每天都在开开心心的过日子,甜甜的笑,甜甜的对你笑。只对你,不对别的人。
——如果你身边有一个这样的女孩子,你说开心不开心?
而且她还会做菜。
她是五羊城的人,羊城就是广州,“吃在广州”,人所皆知。
所以她也喜欢吃,而且喜欢要别人吃她做的莱。
——好吃的人都是这样子的。
所以她一定要会做菜,而且做的真好,连楚留香这么好吃这么挑剔的人,对她做的菜都从来没有抱怨过。
他甚至告诉他的朋友,连无花和尚未死时,亲手做的素菜,部比不上宋甜儿的罗汉斋。天下的名厨,还有谁能比得上她?
——要抓住男人的心:最快的一条路就是经过肠胃。
男人都是好吃的,如果身边有这么样一个女孩子,只怕用鞭子也赶他不走。
这个女孩子一直都在楚留香身边,天天都在,时时刻刻都在,可是我们这位楚大爷眼睛里却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她这个人一样。
只看得见她做的菜,却看不见她的人,甚至连那双修长结实经常都晒成古铜色的腿都看不见,真是气死人也。
奇怪的是,我们这位宋大小姐却好像连一点都不在乎。每天还是过得开心无比。甚至远比李红袖和苏蓉蓉都开心快乐得多。
这三个女孩子之中,不快乐的恐怕就是苏蓉蓉。
有人说,她们三个人里面,最漂亮的是苏蓉蓉,有人说最温柔的是她,也有人说楚香帅最喜欢的一个是她。
这些我都不敢确定。
我只能确定,她们之中,最不快乐的一个是她。
一是不是越聪明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