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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廌摇摇头,他脸上没有表情,却依然显得有些倦色。
庄浮生注意到王廌的手串很久了,王廌没有信仰,却表现的清苦冷峻,吃斋念佛似的,他没忍住,问王廌:“王廌,你那串儿是自己买的?”
王廌尝了口海鲜汤,咂咂嘴:“不,是家里老人送的。”
“听说你本科学的是宗教?”
王廌点头。
“哎那你们出来都怎么就业呢?”庄浮生起了兴趣。
王廌:“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呗,要么去英美进教堂,要么家里找关系进寺庙。”
他觉得杯面味道不错,又尝了一口,脸上出现愉悦的表情:“我还是比较幸运的吧。读研的时候跨专业,方向是魏晋美学,老师又给力,我继续读他的博士,后来他又给我推荐所里来了。”
庄浮生“哦”了一声:“就是那个,咱们副所长易生呗?”
王廌点点头:“不然我现在还真的找不到工作,起码是没有这么好的。”
庄浮生喃喃:“原来名校的学生也要有就业压力啊。”
王廌知道他高考相当不好,再战一年还不如上一次,心灰意冷去了二本院校,考研也没能如愿以偿,最后是家里关系打到这里来才进的研究所,不过好在人也肯学习,王廌老师让他带带庄浮生。
庄浮生高高瘦瘦,黑框眼镜,酒瓶镜底,像个过度发育的豆芽菜。
“可说呢。”王廌把喝干净的面碗丢到垃圾桶,“谁找工作都不容易,要是一点儿工作经验都没有的,什么也不懂,就算是名牌大学,出来也是别人嫌弃的菜。”
庄浮生似懂非懂点了点头,他有点驼背,说话还弯着腰就像个问号,特别纯良无害,王廌把他和自己抽空去补习班辅导的孩子放在一起看待。
03。
吴琅肠子都悔青了。
他下了班开着摩托过来研究所接王廌,结果王廌拿了一面A4纸,上面写得密密麻麻。
“。。。。。。”吴琅把头盔给他,“哥,不太好吧,我没钱啊。”
王廌笑眯眯地说:“客气了,别谦虚。”
吴琅:“并不在谦虚好吗?!”
王廌跨上车子后座,还在对着清单看:“并不是很贵的东西,快点走吧。”
吴琅满脸写着悲愤地跨上车子。
吴琅的小破摩托是其他两人资助下买的,王廌投资了七千块,江星渡也投资了五千块,他自己攒了点工资,买了差不多还可以的一辆摩托。
最多的一次这摩托上承载过三个人。他们到郊区农家乐,回来的时候瓢泼大雨淹没道路,摩托车的光照射到前面都被生吞活剥,消消涨涨的可视范围像是说不连贯的求救信号,在空无一人又极度黑暗的环境里他们分享一张雨衣,王廌被江星渡和吴琅夹在中间。
突然就生长了一些野蛮放纵又声嘶力竭的想法和冲动,在胸腔里的复杂情绪化作漫天的极乐和肆意,好像就这样摔下悬崖也不过是一场风浪不大的人生历练。
他们三个人在黑暗和雨声里紧紧依靠,嘶吼,唱歌,像三个疯子。
最后都病得不清,吴琅晚上冷热交替浑身难受的不得了,一转身就钻进了王廌的被窝,后来王廌又去找江星渡,三个人缩在三层被子下面瑟瑟发抖。
这辆摩托有点脱漆了,坐着还是很舒服,王廌抱着吴琅的腰,手往前摸,突然眼里闪过了喜悦的光芒。
“吴琅!你有小肚子了!”
吴琅:“拜托我现在坐着好不好,怎么可能没有小肚子?”
王廌立马反驳:“没有,老江就没有。”
吴琅愤愤:“江星渡那是天天在外面野,需要形体,我是正儿八经泡实验室好不啦?还不许人长赘肉啦?”
王廌觉得手感很好,捏了几下,手直接掐在软肉上:“给长给长,有肉好看。”
摩托驶过的地方掀起剧烈的风声,吴琅的声音在风声里断断续续:“我他妈真的委屈。。。。。。天天加班咖啡泡面,爆痘黑眼圈小肚腩,好不容易测试出来的数据发现有一点点误差都不行,这活就不是人干的。”
王廌拍拍他的小肚子:“得了吧,好歹钱拿得多呢。”
这话倒是不假,吴琅一个堂堂正正工科研究生,就算现在还是在实习期,工资一个月能拿一万五左右,和文科生王廌完全不同,王廌忙的昏天黑地每个月打到卡里还是四千多,在这样的经济中心城市根本就不够生存的。
吴琅知道工资这个问题王廌确实比他要惨上很多倍,遂不再说话,专心骑车。
钱拿的多死的也快啊,吴琅满怀悲怆地想。
那边江星渡在家里认真看公司数据。
他刚刚锻炼完,随便穿了黑白条纹的短袖,宽大舒适,浑身结实的肌肉还是把没形的短袖撑起流畅的形状,他把刘海梳上去拿王廌的发卡固定住,翘起一撮鸡毛似的。额头饱满,剑眉浓黑,星目明澈,气质干净,浑身还散发着沐浴露的清爽气息。
江星渡认真看资料的时候满脸都是严谨细致,和王廌的表情很像,看起来比平时多了些矜持和可靠,依然有种吸引力。
光看脸谁知道这人是个渣男。
对于渣男这个定义,王廌总是时时提起鞭策他希望江星渡迷途知返,在江星渡那边就是这种解释。
你情我愿的炮友关系,明明白白的口头协定,别人硬要追我,我不愿意严词拒绝,遵守一下契约精神难道错了么?
他和两位室友的家庭情况不太一样,他父亲有心让他承接家族企业,从小就培养,用了比别人多得多的时间才能上手,并且得到认可,虽说是未来不愁,但他平时生活也从来没有富家子弟的样子。
除了在私生活的浪荡方面。
江星渡愿意过柴米油盐的烟火日子,他重视这两个人,珍视和他们住在一起每天忙碌奔波中的偶尔交互。
王廌回来的时候江星渡已经把米饭蒸好,三个人都会做简单家常菜,稍微炒了几个菜就上桌吃饭了。
他们三个人很少有同时坐在一张桌子上吃晚饭的时候,总要有一个人加班,难得在一起吃饭的时间让人觉得这疲惫的一天多多少少还有些价值。
吴琅接着上一回的吐槽接着开扒,饭局上就属他最活络,从同实验室的研究员一直骂到老板,王廌不太回应他,江星渡就有一搭没一搭回他几句。
王廌心里揣着事儿,他又好像忘记了是什么事,总是魂不守舍,一口牛肉扒进嘴里才恍然大悟。
“完了。”王廌把筷子放下来,一脸忧心忡忡。
两个人都停下话头看着他:“怎么了?”
“今天张铭远跟我闹脾气来着。”王廌心道不好,隔了这么长时间再去哄人怕是加倍困难,“早上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我回了一个,没说几句就挂了,本来想着中午再回他的,结果忘记了。”
吴琅皱着眉头扒拉米饭,眉头拧得像两条支楞八叉的线虫:“都忙着呢谁有闲工夫打理他啊,你也别太在意,大老爷们,生什么气。”
江星渡语气平淡,听不出来情绪:“是啊,他就不忙吗。”
王廌抽了纸巾擦嘴:“我怀疑他是误会我了,电话里说得阴阳怪气的。。。。。。”他拉开椅子站起来,“不太好形容,我还是打个电话回去吧。”他拿了手机往外走。
吴琅看了看王廌没吃完的半碗饭,又看了看关上阳台门的王廌,顿了顿,不确定地说:“他不吃了吧。”
江星渡的脸上覆盖了一层并不明显的阴霾,像是在压抑着某种不快,他一向翘起的嘴角悄悄放下去,藏到了向下的阴影里,他转头看着王廌在阳台上打电话的背影,又转回来,跟吴琅说:“应该不吃了吧。”
“我觉得吧,天下基佬千千万,干嘛非要执着他一个张铭远不行?”吴琅把王廌的碗拖过来,因为三个人都不太想处理剩饭剩菜,所以平时都是节减着做饭,保证三个人够吃。
吴琅最近心理压力很大,能吃得像二次发育的猪。
江星渡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眼神里是冰凉的:“他自己不分能怪谁。”
“老王叫什么呢,就是太深情了,其实正常成年人约个炮找个床伴很正常,没必要这么拘着自己。”吴琅美滋滋地三口两口扒掉了王廌的米饭。
江星渡似乎在做一种隐晦的嘲讽:“仙气缭绕的呗。”
从前在中等城市还好,毕竟基佬圈子比较小,混不混也就是那几个人,流动性不强。但是他们到这座大城市都好几年了,王廌还是清心寡欲,同性之爱对他来说更像是一个无关轻重的头衔,或者一个坦然面对的大腿上的疖子,不算是病,也不想提起。
他恪守自身,从不约炮,去酒吧唯一的目的就是捞江星渡回家,他看着江星渡床上的人来来走走心如止水,似乎认定了江星渡在短暂的滥交之后也能和他一样过上冥想禅思度日的生活,目前的肉欲只是烟火之类的消耗品。
要什么样子的基佬找不到?为了省事以后不用再交流,外国人也当然是一个好的选择。酒吧里到处都是说着不同国家语言的人了,露水情缘你情我愿,一拍即合一夜即散,名字都不用知道一个,只不过是为了发泄身上无处使用的压力和苦闷。
就这样王廌都不愿意。
王廌揪着阳台上滴水观音的叶子,夜风拂动,空气温热,玉兰清香袅袅,楼下有买水果和烤冷面的摊贩,还能看到遛狗的老太和老头,工薪一族下班归来,小孩子追逐打闹,光看着就会察觉到满足和从容。
他向往这样可感知的有情义的生活。
就算是男朋友整天闹脾气,他也没办法说放手就分。
大二的时候他认识的张铭远。
彼时张铭远还是个面容清俊的高瘦书生,白衬衫黑裤子,在学生会里做事,经常出现在学弟学妹们的面前,说话温文尔雅从不爆粗,学妹们都喜欢。
他因为成绩优异和张铭远接触较多,偶尔一次看到张铭远打篮球,才知道看起来像个白面书生的人居然也能长一身漂亮的腱子肉。
他并非对肉`体情有独钟,但哪个基佬不喜欢好看的肉`体呢。
大三张铭远和他属于双向暗恋,随便想想都是暗流涌动的甜蜜,下学期终于相互告白走在一起。
四舍五入去掉零头都七年了,王廌自认和如果换下一个男朋友肯定坚持不了六七年,他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处一次。
张铭远虽说现在不太安分,或许也只是工作压力导致,他是一个能够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王廌就是这么想的。
况且王廌这边为张铭远保持自己私生活的干净,张铭远那边也是一样的。
他在外面打电话打了一个多小时,江星渡就看了他一个多小时,吴琅拿碗筷进去洗涮,瞄了江星渡一眼,也没多说什么。
趁着江星渡和王廌都不在,还能抓紧时间洗个澡。吴琅很满意。
王廌再推开阳台门进来的时候抚着眉心不说话,微长的刘海打着卷撂下来,遮住他的眼睛。
江星渡盯着他,声音低哑,喉头发紧:“他什么要求?”
王廌把手机丢到桌子上,发出好大一声响:“我也不知道。。。。。。根本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他很不满意,又不愿意直说,只说不要那个包了,还说我背地里羞辱过他。”
“我什么时候羞辱过他?他就这么背地里揣测我?”
“他和你都见不到面,该是猜忌了吧。”江星渡说。
王廌拉开冰箱拿了脱脂牛奶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