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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妖红-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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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呀!”唐流拉了牢栏大叫:“你们难道要看他流尽鲜血而亡吗?快叫人去找个大夫来呀!”

她一边叫,一边也知道这是废话,谁会听一个犯人的命令。渐渐地声音低下去,熏儿害怕地拉她衣摆,怯怯问:“姑姑,傅叔叔会不会死?”

小孩子天真,可唐流听得胆寒,抓了栏上滚木,急道:“长青,你可要忍住呢,千万不能出事,蓉儿还在等你呢。”

长青在那头听她声音凄惨,又提到玲珑,心里也是闷闷地痛,深深吸了口气,道:“唐姑娘,放心,我没事的。”沉默了一会,又说:“詹姑娘……?”

他犹豫着,喃喃地不知道该怎么说。

“蓉儿一直希望你能带她一起走。”唐流索性一股脑说出来:“她一直在等你说这句话,可你总不肯开口。长青,为了蓉儿你也要活下去呀。”

“嗯。”长青低声应,本来想说句什么话,可伤口一阵阵痛如刀剜,迫得他努力呼吸,仰起头,看墙上有一角四方气窗,几粒浮星闪闪生光,半天,叹了口气。

牢里恢复静寂,熏儿又怕又累,紧紧依在唐流身边,忍不住要打瞌睡。唐流将他抱在怀里,也觉眼皮酸楚沉涩,她本来手足处也受了伤,又浸了汗水,此时又痒又痛,人却疲惫不堪,抱了熏靠在牢栏上沉沉困倦,却总也睡不着。

约在夜半时分,牢外响起脚步,间有衣摆悉索,一路走进来。

唐流朦胧里惊醒,睁眼向声音处看,黑暗里牢门开了,有人提了宫灯缓步走进来。

淡黄灯光里,齐王陪了个蒙面人走过来,把琉璃灯对了她的脸,让那人隔了牢栏细细看。

唐流在黑暗里乍见如此明亮,顿时眼前一盲,立刻转头过去避开,这瞬间,那人已瞧到她脸上伤痕,似乎吃了一惊,看一眼齐王。

齐王立时感到,于是欠了欠声,解释道:“这是她在外逃亡时的烧伤。”

那人点头,又去看长青,见他伤痕遍体,身上污血斑斑,倚在墙角不知是睡还是晕,早已人事不觉。大皱眉头,也不说话,转头往外走。

待唐流适应了光线重回头看他们,只看见齐王弯腰让路。那人穿了身玄色长袍,头上裹了纱巾,一直披垂到腰下,纱质极轻极佳,在房中无风自动,飘飘逸逸地一个背影,比齐王矮了许多。

再要细看,人已经出去了,牢门关紧,房内复转黑暗,若不是走廊里犹有脚步声踟蹰,她几乎疑是自己的错觉。

清晨时,居然有人进来给长青看伤,清洗伤口敷药,并细细包扎。那人是个山羊胡须的老者,手上枯瘦似老藤,看了长青半天,不住地点头:“真是副难得的好身子骨。”他抚着清爽整齐的胡须,又来看唐流的伤,提笔写了药方才走了,待卫拿了方子煎出汤药,喂两人喝下。

到了晚上,又端来饭菜,居然菜色整齐,鱼肉鲜汤丰盛,唐流看了倒有些发呆,摸不透齐王少相的路子。

吃了饭,有人来带长青出去。

“别怕。”临走时,他看到唐流熏儿紧张的模样,勉强笑:“大不了打一顿,我倒不怕他们会杀我。”

过了约一个时辰后他才被送回来,不但毫无用刑的痕迹,居然还梳洗了一番,伤口也全部换了新药。

“怎么回事?”唐流奇怪。

长青还未开口,已有待卫打开牢门来拉她出去。

“算了。”长青叹:“你去了就知道了。”

“姑姑。”熏儿见她要走,大急,冲过来要拉她衣裳:“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旁边待卫拦腰抱住,按在一旁。

“住手。”唐流也急了,怒道:“我跟你们走,不许伤害他。”

她低头对熏儿道:“好孩子,在这乖乖等姑姑,没事的。”又在他圆圆的小脸上抚一下,转身跟待卫走了。

他们先带她进了一间侧厅,里面设了木桶热水,居然有婢女端着皂角手巾候在一旁。

“王爷有命,令婢子们服侍姑娘沐浴。”带头的婢女说,她有一张和善的圆脸,观之可亲。

唐流倒是欢喜,她只觉身上粘乎乎分不清血与污迹,先不管结局是死是活,能干干净净地赶赴黄泉也算不错,便让她们上来宽衣解带,上下濯洗一清。

梳洗完毕,开了门,方才带路的待卫仍守在外头,又领她到另一间装饰华丽的正厅。才进房门,迎面香焚宝鼎,花插金瓶,房内罗列了各色古玩摆件,在四周明晃晃龙涎香烛照映下,一片宝光氤氲。

正厅中间摆了张锦乡团凤椅,椅上坐了一人,唐流进去时,她正同一旁齐王说话,听到脚步声,转过脸来,头上云髻端庄,双股金丝绞花凤嘴钗,明珠压鬓,才一略动,随髻上宝钿幽幽生光。

看清楚她的容貌后,唐流呆在门口,好不容易才回过神,上前几步跪倒在地,道:“民女唐流谒见皇太后。”

“起身。”太后微笑,与那次在堂上相见时比,分毫不变,依旧满身雍容,举止沉稳凝重,也不细看她,一展手:“你身上有伤吧,赐座。”

唐流心头一突,慢慢在婢女搬来的椅子上做了,等到房间里人都退尽,她终于明白哪里不妥,此时她已换了干净衣裳,伤口包扎藏好,而太后仍知她受了伤;又对她的面伤不惊不问,诸如此类只有一个解释,昨天晚上来探牢的人是太后。

长青说:“唐流你不明白你自己的身世。”而太后蒙面在夜半来看她,这里头定是有些联系,她突然心头发怵,冥冥中如有一只莫测的手向她召唤:来,想不想知道那个秘密?

她咬住牙,紧张得牙膛发酸。

“唐姑娘,这些天你吃了不少苦吧。”太后道:“一直以来,我很喜欢你的脾气,难得女孩子也有如此傲骨。若不是你父亲犯事,哪会有这样的遭遇。”

唐流听她一味客套,只得欠欠身,不响。

“陈守规的确是个小人,只是你父亲平日做事也有失检点,尤其彼时皇上正为西夏之争忧虑万分,臣子在那个时节上犯了事,不管是否有心无意,岂不都是自寻死路。”

她侃侃而谈,末了,向唐流一笑:“你说,我这话可有道理?”

唐流索性闭了嘴,与她说道理,简直是多此一举。

“唉,我保不了唐泯,本来倒想把恩惠补施给他的后人,可惜,转眼间你又当堂杀人。唐姑娘,当了堂前所有众人,我便是想救你,道理上也是说不过去的。”

她虽然年纪已在五十开外,但容颜丰润,神闲气定,尤其一双斜飞的美目,波光粼粼,盯住唐流不放。

“是。”唐流只得勉强道。

“我只是想略贬你一下,等众人渐渐淡忘了,再回你一个妥当的归宿,但……”她突然敛了笑,正色道:“唐姑娘,不料你竟是这么一个麻烦的人,一路过来,惹出许多事端,自己吃尽苦头不说,倒叫我想替你脱罪也难了。”

“那就一切听从太后的处置。”唐流淡淡道。

“处置?怎么处置?你现在已是一个死人。”太后笑,侧目看一眼齐王,他锁了眉头,沉默不语。

唐流也闭嘴,沉着脸。

“幸好,千差万错,鬼使神差,反倒又成全回来。唐姑娘,我想,也是时候该补偿一下你的时候了。”太后眼里光芒一闪,她本来容色端丽笑语安然,但这一瞬间露出精明威严,唐流被她看得肌肤生寒。

“我看你体态端庄,举止稳重,本不是个做妾的模样,好在你原本就是齐王的人,不如,我做个主,把你扶正了吧。”

话音柔和亲切,在场的人全部吃一惊。齐王刷地面色雪白,唐流睁大了眼,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再做王妃,自然不能用你以前的名字了。我早想好,索性收你为义女,认做小公主,求皇上赐下封号赏地,择个良辰吉日嫁入王府吧。”

太后旁若无人,一口气流利说了,脸上依旧微笑:“怎么样?唐流,你看,我多疼你。齐王这样英秀伟岸的人物,多少名门淑女求之不得。我这么做,也算对得起你父亲对朝廷的一片忠心了。”

“不行!”唐流脸上怒红到底,又苍白回来,颤抖声音尖叫:“我不同意!”

“为何?”太后也不见怪,看了她一眼,柔声道:“我知道你与齐王素有误会,但是做为一个女人,重要的是从一而终,你原本就是他的人,如今再归于原处,便是你的体面与福气。且头一次见面,我就看出你是个懂礼节有骨气的女子。无论如何,可别忘了,贞节二个字才是女人的根本呢。”

唐流被她一通大道理说得面红耳赤,又搬出贞节的帽子扣在头上;一时张口结舌辩无可辩。她双眼含泪,瞪向旁边齐王,却看他脸上青白,眼神黯若死灰,紧紧抿了唇,至始至终一言不发。

“看来今天你也累了,此事稍后我再安排,先下去休息吧。”太后笑:“对了,你那个侄儿是不是叫熏?”

“是。”唐流喉口堵塞,勉强自己咽下去。

“我知道他本是你父亲部下的孤儿,小小一个孩子,无依无靠奔波坎坷,倒也怪可怜的,既然你这么疼爱他,也要为他将来打算。不如跟你一起嫁入王府,以后让齐王好好栽培他,说不定将来也是栋梁之材呢。”

此时唐流已是混沌慌乱,依稀听她这几句话,呆了许久后,方才明白这话竟是大有文章,明则体恤暗地里警告,热血腾然上涌,她又是眼前一黑。

“怎么了?是不是累了?到底你伤还没好呢。这样吧,来人,先把唐姑娘送入房间去,好好调养一下,有许多事情我们以后再说。”

太后嫣然含笑,到了唐流眼里,简直如恶鬼罗刹。她平时向来言语泼辣,但遇到了这种老谋深算的妇人,一言一语毫无破绽机会,根本插不进嘴,说不出道理来。

不容再说,已被婢女扶了,硬挟出去。

她们把她送到府里另一间房里,熏儿居然已经等在那里,身上换了宝蓝面明绸衣裳,坐在桌子旁,有美貌温柔的婢女纤纤玉手剥出水果喂到嘴里,熏儿惊魂未定,怯怯地张嘴接住,嚼了半天也没有咽下去。

唐流一进门,他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扑过来:“姑姑。”

“熏。”唐流脸色如鬼魅,自己撑到桌旁坐了,有人端过茶了,她夺过一饮而尽,丢下杯子,犹自面颤手抖,半天,眼里落下泪来。

“姑姑!”熏害怕,圆眼睛里也胀了泪,轻轻叫:“你怎么啦?”

唐流不语,手撑了头,曲臂支在桌面上。慢慢地,方才正厅里所有情景重又回来,太后温和却不容商量的话、齐王忿忿却敢怒不敢言的神情。一转目,又是熏可爱担心的面孔,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所有忧虑担心委屈杂乱纷纷,再也忍不住,一口怨气冲上来,抱了熏放声大哭。

26 陈年老事  痴魂恩怨

众人得了太后命令,果然精心照顾她的伤口,每日汤水补药,端来眼巴巴地盯着她喝下,连同熏也吃食玩具不断,只是看守严密,软禁在房里,休想离开半步。

虽然佳肴良医,精心护理,唐流仍迅速憔悴下去,眼光呆滞,往往看牢墙角某处,许久不动。[ —wWw。QiSuu。cOm]

熏儿年幼,见她如此痴呆神散大是害怕,小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哀求:“姑姑,你在想什么?能不能告诉熏儿?”唐流勉强笑笑,转眸对他一眼,又落在别处。

“姑姑,有人来看你啦。”

她再回头,却看到平立在门口,眼色深遂,他实在瘦了许多,唐流想不到,那个英武明亮的少年将军也可以这样清冷沉郁,神情静若古井。

他简直已与先前模样判若两人。

两人呆呆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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