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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若不是碍了这层亲戚关系,早就向父皇开口求取婚事了,如今被太后当面诉责,与其说羞涩,不如说是绝望,她支吾半天,‘哇’地一声哭出来。
“哭什么?”太后瞪她:“难道我说错了?鸾祺,我曾与你父皇谈过,眼看你一年年的长大,规矩礼仪却没有学到半分,整日溜出宫去玩耍,这样下去实在叫人担忧。只有请你父皇尽快挑选驸马,我看你只有嫁了人后才会懂些道理。”
“不……儿臣不愿嫁人。”鸾祺俯地大哭:“皇祖母,您就让鸾祺守着你过一辈子吧。”
“我只怕公主后悔守不住。”太后丝毫不为之所动,她是何等眼力,早已看出鸾祺对齐王别有情怀,乘了这个机会,索性拉下脸来,正色道:“女人总是要嫁人的,你虽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可到底还脱不了是个女人,万事须要记住自己的本份才好!”
说罢,也不看她一眼,转身甩袖而去。
鸾祺听得几欲断肠,扑在地上痛哭不已,将齐王书房里铺得波斯地毡湿透一片。齐王起身立好,其实鸾祺的深情他早有觉查,平日里避之不及,此时见她一味埋头伤心,也不方便亲自去碰她,皱眉唤来婢女道:“好好服侍公主。”
自己整了整袍襟,走出书房回寝室梳洗更衣。
众婢女上前搀起鸾祺,扶到湘妃榻上,见她哭得金钿歪斜鬓角蓬松,脸上胭脂也花糊,忙找来面水擦脸,又打开玉篦嵌宝匣,匀粉调脂重绘妆容。鸾祺也哭得累了,随她们手上摆弄,暗地里却仍不甘心,思前想后,咬牙切齿,等收拾完了,推开众人,自己大步走出去。
她也不知唐流人在哪里,只得去少相府坻打听,进了大厅,却见少相坐在椅上,一手执卷,眼光落在别处发呆。
“隆,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呢!”鸾祺又哭,上去拉住他衣袖:“澶真要讨那贱人进门?我们可不能让那坏女人太得意了!”
“是吗?”少相淡淡地道,无精打采地苦笑:“如果澶自己愿意,又关你我何事。”
“可是澶一定是不愿意的。”鸾祺急:“那女人曾是他的妾,他连碰都不碰她,怎么会喜欢她呢。隆,澶值得最好的女人,他的妻子应该是出身高贵的女子。”
“我不关心。”少相转过头去,复又掌了书卷细看,可每个字竟都不识,盯住许久,浩然长叹一声,把书本又抛开。
“你怎么了?”鸾祺奇怪:“昨天晚上你告诉我时,还是那样冲动,怎么一转眼就变了?你不关心澶了吗?”
“我不关心。”少相冷冷看她:“昨天晚上我大约是多喝了几杯,有些话说过了头,今天早上起身后就全忘了。”
“可是…………”鸾祺见他翻脸推得一干二净;傻在当地倒也没了主意。呆了半天,恨恨道:“好,你们都无所谓,只有我是在意的。那个唐流人现在在哪里?我要去仔细瞧瞧她,这些日子她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竟骗得皇祖母如此重视。她现在哪里?齐王那儿?还是太后那儿?”
“你大概不知道。”少相闻言冷笑:“她现在在齐王府的私牢里,连同当初骠骑庄的余党关在一起。”
“什么!”
“很不可思义,是不是?”少相笑,眼中却是冰冷:“我也不明白呢,只是太后的命令无人敢违抗,公主,如果你真那么在意,不如自己去查看一下,那女人如今的模样只怕真要令你大吃一惊了。”
28 道仇怨最容易
唐流一夜未曾熟睡,天亮时,她低头看怀里熏儿红朴朴的小脸,对面牢栏里平端坐支肘闭目养神,窗口一缕初晨阳光投在他脸上,轮廓清秀,两道睫毛丝丝可见,如此英俊,与初见时分毫未变。
她叹气,转头到墙角,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事情。
他们入牢时已是下午,长青单独关在牢里,见阿流进来,大是不解:“怎么回来了?”一眼瞟见平,更是吃惊:“你怎么也来了?”
平苦笑,侍卫打开牢门,把他与长青关在一起。
“驿馆里到底是怎么回事?”长青不放过他,满身的伤口已被包扎整齐,他忍痛站起来,盯了平道:“为什么齐王会派人来抓我们?请将军给我一个解释。”
这个疑问在他心头盘绕了许多天,如骨梗喉不吐不快。
平抖衣而坐,淡淡道:“傅将军,罗庄主的来历你是清楚的吧?”
“那又怎么样?”长青一愣。
“那就是了。”平不慌不忙地道:“那我就从来这之前开始说。”
他仰头示意长青坐下:“你身上有伤,这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傅将军,请耐心坐下听我解释。”
“好。”长青席地而坐,双眼眨也不眨地看他。
“骠骑庄出事后,皇上立刻下令回朝,只留下齐王少相驻扎此地追踪余党,我自然是护驾一起走的。”他顿一顿,看了眼对面的唐流,道:“到了京中后,也曾打听过消息,又见了上报的名单,以为一切大局已定,不是我小看罗帮主与傅将军,只是你们人单力寡,齐王少相领功不过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长青连连皱眉,到底没有反驳出来,而唐流在对面低头细听,又见他眼光瞟来,明白他指的大局已定,包括了自己逃出骠骑庄,两人再不可能见面,心头一软,也向他凝视看过去。
“可是,不久太后召我入宫,于殿前告知我以前一段秘事,原来罗永城就是三十年多前的太子晟,因误会流落到民间。”
“哼!”长青突然冷笑:“什么因误会流落民间?简直是一派胡言!”
“事实如何我并不全知。”平淡淡道:“我不过是在如实转述当日情景而已。”
“好,你继续说!”长青忍气道:“我也想听听她是怎么说的。”
“这位晟太子年纪排行都在皇上之前,若是身份公开必然会引出朝中大乱。因此,太后请我潜入牢中将其安全救出放走。”
“还是胡说八道!”长青听得眉毛倒立:“她会这么好心?她根本是要制庄主于死地而后快。”
平不理他,继续道:“我曾疑问太后,为何不向皇上讨旨放人,太后回答说如果这样,势必要将罗的来历和盘托出,且此次骠骑庄阴谋弑君失败,皇上正在火头上,怎么肯轻易放过他们。”
他叹气道:“太后说先皇一直曾对这个太子宠爱有加,驾崩前曾留下口喻,无论何时,都要保全太子性命,并逼她于病榻前发下毒誓,日后负责太子平安。”
“这倒是。”长青从鼻子中哼出话来:“若不是有这段毒誓,庄主早就死在她手里了。”
“我得了这个古怪的命令,自然好好计划筹谋,故意与刑部侍郎刘荣走得近了,才要伺机动手。谁知这个时候,却在刘荣处遇到玲珑姑娘。”一听到玲珑的名字,长青脸色顿时缓和,他侧了头,盯住墙角出了会神。
“我这才知道少相已被擒为人质,齐王来讨罗永城回庄内交换,其实这样更好,毕竟在京城里认识我的人多,而去天牢劫狱也比较冒险。”他摇头道:“于是我写了封信给齐王,让他切莫轻举妄动,同时当夜入宫向太后禀明原因。”
“所以她又派你跟到骠骑庄去救罗庄主?”唐流轻轻问:“可是依你所说,一切早就安排好,怎么齐王又会来驿馆捉人?”
“救出你们后,我本来也以为一切顺利,临出京时太后曾给我一封密函,说是等救出人并安顿好后,令我亲自将此函交于齐王,命他们即刻带人动身回京,这样罗永城才有机会逃出去。”说到这里,平的眼睛黯淡下来,叹:“我居然也以为这真是一封搬师令,而太后所说的话都是真的。”
“那封信里有名堂,对不对?”唐流柔声道:“太后并不想这样放掉罗庄主,她在信里让齐王少相扣住你,再去你的地方拿人?”
“也不尽然。”平向她勉强一笑,轻轻说:“齐王根本没有看那封密函,他早已做了安排,只等我进入大厅,才说了几句话,立刻命人将我团团围住,强制软禁在府里。”
“可怜的平。”唐流叹:“太后使得是计中计,也许她不但怕齐王伤了罗庄主的性命,也怕你真的把他放走。”
“是。”平苦笑:“更想不到的是,太后竟是与我同时动身离京,当我在驿馆与你们饮酒时,她也已到达行宫,命令齐王摆下圈套等我自投罗网。”
“真是个阴险狡诈!”长青用力拍向墙面,震得一蓬灰尘扬起,他恨恨道:“果然最毒妇人心。”
平听他说话偏激,皱了皱眉头,沉默。
“不过幸亏有你手下一班弟兄帮忙。”长青感激:“他们护着罗庄主逃出去了。”
“葛瑞的确是个人才,我也希望罗庄主能够走得脱。”平道,他的声音不喜不悲,可唐流却听出异音,她细细地将这话在齿间默默重读。仰了头,窗洞外一轮圆月,夜空极蓝极深,月亮却是极淡极浅,苍白如脸。乍然,她感觉到凄凉,是种深藏后凄凉,向前,了无头绪;向后,延绵至无穷无尽。
“你在想什么?”平问她。
唐流蓦地回过神来,还是清晨,熏依旧睡得香甜。平已经睁开眼,他温柔道:“不用担心,天无绝人之路。”
于是那种凄凉又汩汩地流淌出来,恍惚伴有昏眩,卡在喉间突突作呕。她努力地咽下眼泪,没头没脑地说:“我曾很用心地跟人学跳舞,总想有一天可以跳给喜欢的人看,可现在都没有机会了。”
“总会有机会的。”平从木栏间伸过手:“不要难过,阿流,总会有机会。”
他眼里并没有多少坚定,更多的只是悲伤与怜惜。
唐流也从栏间齐出手臂,努力探向前,两人指尖隔了一尺距离,再也碰不到,虚空里触不到他的体温,她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
牢门外渐有人声噪嚷,更衬得牢房里一片死寂,唐流缩回手,擦干颊上眼泪,才听出那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尖锐道:“给我开门,若有人再敢违抗我的命令,等齐王来了全部拉出去斩首。”
鸾祺简直要气疯了,这群死脑筋的侍卫,一遍遍向她讨要齐王命牌,于是她摘下腰间御赐环璧丢过去,险些把一名侍卫脑袋砸开花。
然后她劈手夺了他腰间钥匙,将牢门打开,冲进来寻找那个更令她厌恶的女人。
牢房里光线阴暗,一瞬间她眼前几乎全盲,好不容易看清周围,圆眼睛鼓鼓的,来不及生气,惊愕异常。
“是你?”她指了唐流,不置信:“你的头发?你的脸……”
唐流反而不伤心了,她仰头看鸾祺,让她看整张脸。
“我的天!”好半天,鸾祺才能够说出话,转而尖叫起来:“皇祖母真是疯了,她竟逼澶娶你这个丑八怪做王妃!”控制不住地哈哈大笑,弯腰气喘道:“丑八怪……丑八怪……”眼角迸出泪花。
平脸色铁青,才要喝止,身后有人已抢先一步。
“闭嘴!”长青吼,如半空一记闷雷,鸾祺浑身一抖,笑声嘎然而止。
“平将军?”她这才看清楚他们,奇怪:“你怎么也在这?”又瞪长青,似乎觉得眼熟,想了想,道:“啊,你是那个骠骑庄里的男人!”
“臭女人!”长青冷冷道:“要是再敢说一个字,我就亲手剥了你这层蛮皮!”
鸾祺傻住,从小到大,哪里有人敢这样骂她,一时措手不及,倒没了应对方法,被长青虎目狠厉地罩住,呆了半天,总算清醒了,“啊”地一声叫出来。
“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她脸上通红,受惊多于恼怒,向身后众人发火:“你们没有听到他辱骂本公主么?还不把他拖出来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