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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埃利和他自己。
好像从这一刻起,他已经不再是躲在伊尔德背后的孩子了。尽管还帮不上什么,但他至少站在了伊尔德身边,准备好了一起战斗。
☆、04 阿古屋野莓糖
伊尔德站起来,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走了一圈,然后站到窗边,望着外边的花园。耐寒的列尔玫瑰在湿冷的空气中开得正好。喷泉的水柱被劲风吹散了,落地时已经不成形状。
莱奥——这名字还是他起的。年少时的生活像场久远的梦,带着玫瑰色的滤镜,又美丽又不真实。
那年他还不到十五岁。
“我想要个妹妹。”他坐在餐桌前,固执地重复了一遍。
母亲希梅娜连连摇头:“不行,我和阿尔瓦早就商量好的。”
又是阿尔瓦!伊尔德愤愤不平,却不敢再说什么了。阿尔瓦·林加德,他那位从未谋面的父亲,第七舰队的巴哈利亚级舰长,在第一次安森罗姆之战中牺牲,留下悲痛欲绝的希梅娜。自此,谁都不能在她面前挑战伟大的阿尔瓦。阿尔瓦随口说过的话都是真理,阿尔瓦的喜好就是她的喜好,阿尔瓦没来得及完成的事,她要一件件替他完成。
“弟弟还是妹妹没什么区别啊,”希梅娜看见伊尔德一脸沮丧,连忙安慰他,“你可以给他起个名字。”
这倒不错,有种宣示主权的意思。伊尔德的心情好多了。
希梅娜笑起来:“这就对了嘛,你可以慢慢想。”
伊尔德直到亲眼看见这个小家伙才有了灵感:“妈,你看他哭起来像一头小狮子。叫莱奥吧!”
莱奥一天天长大,顶着一头柔软的淡金色卷发,稍不如意就大哭大闹,真的像小狮子,据说也像性格火爆的阿尔瓦。伊尔德隐约听别人说过,但这话从来没人敢在希梅娜面前提起。她的阿尔瓦怎么可能脾气暴躁?阿尔瓦就是完美的化身,从没对她说过半个“不”字。哪怕她要星星,阿尔瓦都会给她摘来。
“再闹,下次我就不带你了!”希梅娜徒劳地警告,莱奥当然不会听,哭声反倒更高了。典礼现场已经就绪,大部分人都就座了,只有他们在嘉宾入口处一阵忙乱。伊尔德赶紧跟上来,从母亲怀里抱走嚎啕不止的莱奥:“我先带他待在外边吧,你们进去。莱奥乖——”
“马斯,”希梅娜回头招呼警卫队的人,“你带两个人跟着他们去外边。”
伊尔德抱着莱奥往外走,听见希梅娜朝她的兄长阿兰抱怨:“就不该带他出来,十个伊尔德加起来也没他难缠!脾气大得很,早晨起来常玩的人形机甲没电了要发火,吃饭的时候没按他的顺序放餐具也要发火。在我这儿哭,保姆带着哭,马斯抱他一会儿也哭,晚饭的时候要是没看见我和伊尔德,更不得了,哭得天都塌了!我当年带伊尔德怎么就没这么费劲呢。”
“很正常,说明你老了。前几年劝你还不听。”阿兰一针见血地指出。
“快闭嘴吧!”希梅娜非常生气。她又说了句什么,好像是伊尔德小时候怎么样,可他们已经走开,听不清了。伊尔德不出声地笑起来。
内场的典礼已经开始了,他低下头,碰了碰莱奥的鼻尖。莱奥出乎意料地安静下来。“哭够了?你哭够了我们再进去……”
两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四周的一切都在摇晃,尘土飞扬,内场的尖叫声和哭声四起。
几秒钟之内,生死相隔,只剩下他抱着两岁的莱奥,被警卫们拦在外边。莱奥正瞪大眼睛专注地看着他,还伸出左手想要抓住他的鼻子。
“不怕,”伊尔德的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说,“不怕,有我呢。”
“伊尔德!伊尔德!伊尔德!”莱奥像唱歌一样哼着他的名字,学他说话。“不怕!”
一直跟着他们的马斯想把莱奥接过来,但伊尔德死死抱着不松手。害怕的人其实是他自己,不是莱奥。
“伊尔德!伊尔德!伊尔德!”莱奥还在哼唱。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只剩下莱奥了。那场爆炸本来也会要了他和莱奥的性命,但他们阴差阳错地躲过一劫。希梅娜和阿兰骤然离世,另有三个警卫遇难,还有十几个人受伤。
强敌环伺,他只能靠自己。最难的是什么时候?他顶着同情、愤恨或者怀疑的目光,孤立无援地站在安森王宫,身边只有小小的莱奥;他刚进大学,除了接过母亲留下的职责,还要面对法学院的繁重学业,抽空清点卡罗家的地产,去见各种合作伙伴和竞争对手;他宣布安森进入紧急状态,召回了所有已经签字但还没生效的法案,其中包括彻底废除死刑的第四修正案——即使身为安森国王也无权推翻议会通过的法案,最多只能搁置一年,但一年时间足够了,在他的推动下,爆炸案的四名主犯被执行了死刑。
十八岁的伊尔德方索·卡罗,刚刚亲手造就了安森历史上最后一批死刑犯,隔天就照常出现在安森一大的T31教室里,身边只跟着一名警卫。他走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立即噤声。
渐渐地,人们开始窃窃私语,说故去的希梅娜女王只是作风强硬,但她的儿子完全称得上残忍可怕。这些议论伊尔德全都知道,却并不在意。他要做的事情太多,可以信任的人又太少。阿兰的儿子,也就是他的表弟伊安,这时候只有十五岁,还在舰队学校上学。假以时日,伊安也会站在他身边,就像阿兰站在希梅娜身边一样;但眼下他只能靠自己。
四个死刑犯里有爆炸案的幕后主谋库尔特·默曼。默曼与卡罗是世代死敌,从第一代移民登陆安森之日起就针锋相对。默曼一派支持联合移民计划,卡罗一派主张安森独立;默曼一派主导议会,卡罗一派的支持者遍布安森的街巷和角落。仇恨酝酿了近百年,安森舰队也被裹挟其中,盘根错节的利益,碰到哪里都有可能引燃整个安森。
但他一定要抽丝剥茧,找出每一个可以利用的人,和默曼一派对抗到底。库尔特·默曼死了,他的儿子乔纳斯继承了默曼家的产业,开始不择手段地替父亲报仇。伊尔德必须应战,不仅为了自保,更为了保护莱奥。母亲和阿兰去世后那两年是场漫长的洗礼,充满了各式各样的谋划、对峙和交锋,惊心动魄,让他疲惫不堪。
某个阴冷的晚上,伊尔德独自坐在母亲的办公室里。这间屋子现在是他的了。默曼传媒、默曼矿业,哪个才是比较稳妥的切入点?他想从记忆中提取母亲说过的只言片语。她一定考虑过,只是来不及告诉他。
窗子开着,潮湿的冷风吹进来,跟室内温暖的空气缠斗在一起。四岁的莱奥正坐在他脚边拆一个会飞的小战舰模型,嘴里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伊尔德想,太难了,知道得太少,能调动的力量也远远不够。
要是母亲还在就好了。他本来有足够的时间学到她的谋略和从容。
这时候莱奥扔下模型,扒着扶手椅站起来,一缕淡金色的卷发垂在额前。他犹疑地看着伊尔德:“你为什么不高兴?”
伊尔德一怔。他看着莱奥,就像隔着镜子看年少时的自己。只是他在这个年纪,并不会注意到母亲忧虑些什么。
莱奥在衣兜里翻来翻去,找出一粒阿古屋速溶野莓糖,然后举起来送到伊尔德嘴边:“给!不要不高兴了!我陪你玩嘛,每天都陪你。”
母亲去世两年了,伊尔德从来没哭过,当着别人没有,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也没有。但这时候,他抱着莱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任凭眼泪模糊了视线。莱奥塞进他嘴里的野莓糖迅速溶开,化作带着清新果香的甜味。
小狮子慌了,抬起胳膊,想替他擦掉眼泪。伊尔德攥住莱奥的手,低声说:“好,我不会再不高兴了。”
☆、05 群星的沉默
圣劳伦的日子结束了,莱奥从六岁待到十八岁的地方从此变成了记忆。泰迪去了橄榄山工程学院,他自己在新生注册日来到列尔商学院。
根本没时间伤感,因为这里仍然像圣劳伦人的主场。到处都是熟面孔,到处都有白紫相间的圣劳伦毕业纪念衫在眼前晃来晃去。不断有人跟他打招呼、拦住他聊天。跟在莱奥身后的两个警卫对他们的对话无动于衷。只要莱奥没有直接问话,他们就绝不主动开口,就像两道执拗又沉默的影子。
莱奥对这种近乎监视的安保措施极其不满,跟伊尔德和警卫队的马斯队长抱怨了好几天,最后还是认输了。对马斯来说,列尔商学院的半开放式校区就和小行星带一样危险,最好每个地方都像圣劳伦一样严格封闭,不仅禁止外人出入,还允许他随时调取监控影像。
完成注册以后,莱奥决定在校区里随便走走。体育中心没开,几幢教学楼看起来都平平无奇,他进了一幢半弧形的单体建筑,像是礼堂或者会展中心,整个入口大厅都是暗的,隐约有个庞大的卵形物体悬浮在空中,以一种优美的姿态缓缓旋转。
好像是一件装置艺术品。他慢慢靠近,重力在降低,虽然不足以让人也漂浮起来,却会有种异样的轻盈感。莱奥想,厅里可能有某种反重力装置。
等眼睛适应了大厅的光线,就能看到黑暗中散布着星光。卵形装置四周的星体在移动,它们逐渐拼成两行字又消散开来,循环往复。莱奥定睛看了一会儿,又不出声地念了两遍:
你就像黑夜,拥有寂静与群星。
你的沉默就是星星的沉默,遥远而明亮。
莱奥骤然被说中心事,懵了好一会儿才抬脚往外走,全然忘了他本来想在校园里逛一逛。回家的路上,莱奥一直在翻来覆去想那两句话。
遥远而明亮。
哪怕林埃利就站在面前,也有种遥不可及的感觉。他比莱奥略高,大部分情况下都穿舰队制服,即使穿便装也永远是低调的灰、黑色,跟莱奥形成鲜明对比;他话不多,也极少表露情绪,总是礼貌又疏远。他和伊尔德可不一样。伊尔德的冷静是种自我克制,而林埃利的冷静是天然的,就好像没有情绪一样。
莱奥有些失落地想,在林埃利眼里,自己可能真的只是“卡罗家的孩子”吧。
最早认识林埃利还是因为表兄伊安·卡罗,他们在舰队学校就是形影不离的好友,伊安和妻子结婚的时候,林埃利是伴郎。标准历154年,伊安和妻子在波莱罗酒吧袭击案中双双遇难,留下一岁的小米娅。莱奥极少跟人谈起这个话题。袭击案一度让他陷入不理智的恐惧,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只有伊尔德在视线范围内的时候,他才敢入睡。
有时候莱奥会想,林埃利呢?最好的朋友骤然离世,他的痛苦只怕也不会少吧。
但他们从没有说起这个话题。他自己也好,林埃利、伊尔德、马斯队长也好,都默契地彼此回避“伊安”这个名字。这种痛意太过锐利,像是活生生挖去了什么东西,只留下一个可怕的空洞。
回去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伊尔德和马斯队长都在餐厅里等他。
伊尔德正看着日程安排,跟马斯抱怨:“王宫开放日怎么改到了337日?撞上了律师行业协会新址落成仪式、安森一大法学院校友聚会,这也就算了,那天还是纳赛尔将军的83岁生日。”
马斯说:“卢博夫告诉我,是列尔区儿童中心请我们改日期的,今年开放日,他们要带孩子们过来。”
“那就只能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