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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年无声地叹了气。
宋绝; 绝。不管初意如何,这字起得真是再衬他不过。
“我为你温养经脉、重塑灵脉,教你修习灵力; 还欲授你灵术……我该居你半师。”
白衣少年缓声说着,“师徒之礼不可稍逾,这你也枉顾么?”
“谁要拜你为师了。”宋绝却不认,“你若觉着不值,灵脉你重新打断,灵力我自行废除,这样可抵了你这搪塞?”
说这话时,黑衣少年眼眸晶亮,笑意吟吟,可从那双眸子里,谢忱便分得出他是说认真的。
……这小疯子。
谢忱有点头疼了。
“你真对我没感觉么?”
僵持须臾后,“小疯子”突然安静下来,也不笑了。顶着张漂亮得过分的脸蛋,他就那么静静地把谢忱望着。
谢忱知道,自己此时如果说一个“是”字,所有让他头疼的——不管是今天终于到来的不加掩饰,还是之前那些或明或暗的隐晦表露——都会全部结束。
谢忱很清楚宋绝对他自己有多狠,不管是在身体上还是在精神上。
一刀斩断绝不留情,宋绝一定做得到。
但此时此刻,做不到的好像不是宋绝。
是……
不待这想法走出一个终点来,谢忱便觉面前阴影倏然迫下来了许多。
没等他阻止,身上的黑衣少年已经俯下来轻吮住了他的喉结,细碎而小心的亲吻一路攀上他的唇角——
“这样……也没感觉吗——唔……”
贴在小腹的原本温顺的灵力灌入在那一瞬之间突然近乎狂暴。
所幸灵力的主人理智回拉,将那灵力直接抽回,这才避免震碎了宋绝的经脉。
这一瞬之后,居于下位的白衣少年仍是一动未动,神情冷得清俊近乎漠然,唯独一双瞳子里,几乎能拧出墨汁来。
直到几息之后,他才慢慢松下那口气。
——
方才在宋绝体内不慎爆发灵力而留下的暗伤都被他一一消去了。
吊在心上的石头落下后,难以言喻的恼怒随之冲了上来——
“你不要命了?”
“……”
宋绝也被之前灵力的一大起一大落搞得有些懵,而此时更是认识了半年多以来,他第一次见小道士在情绪上这么不“道士”。
只是呆了片刻后,他突然笑起来。
“我知道你的答案了,小道士。”
“……”
“我爱你了,小道士。”
谢忱刚欲开口,突然皱起了眉,伸手拢住宋绝后霍然起身,同时灵力与目光一齐扫向身后——
“出来!”
“啊——”
被灵力余波横扫出去的人一声惨叫,爬起来之后却是什么也顾不得就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声音甩在身后——
“你个废物竟敢在宋家后山和野男人行这等苟且事,待我汇报家主——你们二人都死定了!”
宋绝此时也反应过来,眼眸一凉,起身就要去追。
只可惜未至半便被谢忱拉回——
“温养结束你再走。”
“可……”
“山路上还有旁人,你瞒不住了。”
宋绝眼神晦暗了下,随即想到了什么,奇怪地问:“以你的灵力,怎么会没提前察觉到他们?”
“……”
白衣少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啊,”宋绝蓦地笑了起来,“他们倒是早出来,那不就省了我以身犯险地试探你,还差点被你的灵力搅成浆糊了。”
说着,宋绝似是无意地垂下眼,望着谢忱的手掌——
“你那一瞬间的灵力……我见过的最厉害的捉鬼师,似乎都远不及你。”
温养过一周天,谢忱收回手,并未答宋绝的话,只平静问:“我陪你下山?”
宋绝闻堰镇怔了怔,随即笑吟吟地问:“这是确定关系后的待遇吗?早知道,我早便动手了。”
谢忱不理他玩笑,只定定地望着他。
宋绝笑着勾上去,“怎敢劳烦半师出手?我自己家的事情,我自己解决才是。”
说完之后,他环着白衣少年站了一会儿,才轻声道:“你等等我。”
“……”
“用不了太久,我就会跟你一起穿白衣了。”
“……”
“我会像你一样,一尘不染。”
“……”
直到宋绝转身下了山,谢忱仍旧站在原地,一个字都没有说。
片刻后,回想着宋绝那些话,他渐渐皱起眉。
从第一次见面他便知晓,宋绝是个非常极端的人。
爱,恨……所有情感都会走向偏执,极端。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没有余地,没有退路——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其他人。
跟这样一个人在一起,好像很难有一个好结局。
他的存在于自己而言,更是违背了父亲的每一条告诫。
……
【所以,小道士你说啊……我是该喜欢你,还是该爱你?】
……
耳边那声音再次响起来,站在原地的白衣少年蓦地低笑了声。
偏执便偏执,极端便极端罢。
就算应了父亲的训诫恶果,他认了便是。
一路下山,刚到山脚,宋绝便撞上了来传他去府内执法堂的下人。
与对方对视几眼,再加听了那传令后,宋绝面上仍带笑,眼神却凉了下去。
执法堂是宋家行家法的地方,从小到大他没少挨打,但没有一次是在执法堂里的——因为他只是一个“废物”,没半点灵力,不需要动用执法堂的禁制,任何地方都能成为那些人欺迫他的场合。
再加上,来传自己的这个下人,虽然眼底仍有明显的厌恶和轻贱情绪,但除此之外,宋绝分明地感受到了另一种情绪的存在——
畏惧。
没人需要畏惧一个废物。
除非他们已经知道,他能够修习灵力、而且境界不低了。
……古语说得果然没错。
得意忘形,乐极生悲。
今日只顾着轻薄调戏“小道士”,连惯常保命的机警都未忘了。
活该落个教训。
宋绝心里叹气,跟着那下人往执法堂走去。
堂门大开,甫一望见首位上的人,宋绝心里便是一沉。
宋家主母,也是焦家次女,焦云云。
宋绝很多年前就想明白了,他七岁那年被他那位同父异母的哥哥宋承恩断了灵脉,而宋承恩不过比他大一岁,就算心机歹毒,那断绝灵脉的方法也绝不是他自己能够找到的。
这背后,或说授意一切的真正主使,分明应当是其母焦云云。
若不是担心外人议论,恐怕焦云云更想将自己除之而后快。
之前废了他灵脉,而如今他重归修行,进境之快若是被对方得知……
宋绝抬眼望向焦云云,并不意外地,他在那女人的眼底看出了一丝掩藏极深的杀意。
宋绝思绪不停,目光跟着急转,掠过执法堂内一圈,很快便在四个角落里各自发现了毫不显眼的陌生面孔。
而从气息上看,皆是灵力不弱于他的捉鬼师。
……多半就是焦云云从焦家请来的后援了。
单以灵力比拼都没有胜算,而他又因修习时间不足半年,虽灵力进境极快,灵术却尚未来得及修炼……
宋绝在心底叹了声气。
今天这一关,怕是难过了。
原本他还曾考虑过,就算不慎暴露,他也可以凭仗自己的灵力天赋引得宋家长辈们关注重视,从而与焦云云抗衡。
而今看来,宋家慑于焦家势力,显然是将他放弃了。
宋绝稍稍凝起灵力,探了出去。随后听见不远处的宋家长辈席间,有人以灵力低声互传言语——
“……只修习半年便有了这般灵力气息,是个好苗子,可惜了啊。”
“承恩也不差,再说此子隐瞒这么久,心性显然不够通达……就算成长起来,日后恐怕也会成宋家大患……”
“说得也对。”
“唉……”
没等宋绝听完,便闻头顶高堂上一声冷喝——
“孽子,还不跪下!”
“……”
看得出今日这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善了了,宋绝唇角一扯,似笑非笑地扬起头,望着焦云云——
“我跪天跪地跪父母,你算哪位?”
“混账!我难道不是宋家主母,还是你不姓宋?!”
“呵,若只按这两个条件,那边的人——”
宋绝拿手一指宋家长辈席里之前轻描淡写便放弃了自己的、胡子都白花花的老头们,然后他笑吟吟地问:“他们是不是都得喊您一声娘?”
这话一出,顿时引得满堂惊怒。
斥责训骂声里,宋绝不为所动,笑意渐冷——
“你对我一无生身之恩,二无养育之德;反是在我七岁那年,你的好儿子便枉顾血缘至亲,亲手断了我的灵脉绝了我的修行,是你管教不严还是居心为恶我已懒得计较,但只凭这些,你倒是说说——我为何要认你为母,嗯?”
焦云云万万没料到从前一贯在家里受尽欺辱的宋绝会有这样凌厉的反应和口舌,被他抢白一通之后,一时竟也噎住了。
执法堂内外围观的宋家子弟间隐约起了议论,眼看将成骚乱,四方角落那陌生面孔中,便见一中年人踏出——
“宋绝,你在执法堂内都敢恶语相向血口喷人,折辱当家主母——即便主母大度不与你计较,我也要问你一句,你可有半点证据?”
宋绝莞尔一笑,转头望过去,“你是谁?”
那人没想到宋绝完全不着他的套,被问得一顿,“宋家下人而已,但也知晓礼数,实在看不惯你对主母无礼,口出恶言。”
“嚯,好大的帽子。”宋绝抱臂往旁边立柱上一倚,懒洋洋地睨着对方,“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知礼数,我怎么半点看不出来呢?——按你们所说,我该认她作母,那便是宋家的少爷,你区区一个下人,枉顾主仆身份向我质问发难——你的知礼数,喂了狗了?”
“你——”
不等对方接话,宋绝又笑吟吟地接了一句,“更何况,宋家下人三百一十七,管事四十九——我怎么不记得其中有你?”
“……”那人脸色陡然一变。
宋绝轻泠一笑:“可别是什么焦家的看门狗,跑到我宋家来了。要真是那样,我倒是好奇了——这是我们宋家的执法地,还是你们焦家的一言堂?”
而宋绝这话很快便引得堂内外宋家子弟们议论起来。
“还真是,你见过他吗?”
“不曾……不过宋家下人管事真是如他所说的数量?就算是,他又怎么能一一记住?”
“这传闻里的‘废物’啊,他如果是废物,那你我算什么?”
“可不是吗……”
将那些低声的议论收入耳中,宋绝心底微松了口气。
那帮老不死的岁数活得太大,除了利益已经看不到别的,他们是指望不上了……但能把言论拉到自己的有利面,至少能让焦云云没法不顾宋家子弟非议而置自己于死地。
“大胆!”主位上焦云云怒极呵斥,“这位是我新请入家中的管事,只不过还未录入名册,算来也是你的长辈,你怎能如此放肆!?”
不是傻子都听得出这只是托词,宋绝知晓与她争辩也没什么用,便也未搭理。
焦云云随即冷声——
“今日找你来,是为家中下人向我汇报你败坏门楣之事——你不要脸,可我宋家还要,所以我不当堂拆穿——但家中长辈都已知晓,也已决定必要对你做出惩戒以儆效尤!你可认罪!?”
宋绝闻言大笑,“连罪名都没有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