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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冬草是他们村子为数不多念过书的人,一向受人敬佩,加上说的话确实很有道理,村民们都很赞同,有的人已经摩拳擦掌,迫不及待要上山抓住罪魁祸首,准备剥皮抽骨,分肉食之。
一直在旁边听大家说话的村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开口道:“昨晚我出门时见到了他,虽然只是一个影子,但我能告诉大家的是,那不是一只动物。”
村长眉头紧皱:“那是一个人。”
把上百只鸡鸭咬成肉块的,是一个人。
大家心里笼罩了一层阴影。
“邪祟上身?”周春牛大大咧咧,想到什么说什么,此话一出,点燃了村民的恐惧。
四月嫂一听,心里咯噔一跳。孩子最容易被邪恶的东西附身……她的两个儿子单独在屋里……。很多有孩子的女人不约而同都想到一块去了,急匆匆往家里赶,留下男人商量对策。
而女人们扑进屋后,看到自家安然无恙的孩子,悬起的心暂时放了下来。
至少在四月嫂喊救命时,是放心的。
四月嫂跌跌撞撞跑回村口,撕心裂肺:“救命!快来人!”
章叔上前接住要摔倒的四月嫂,紧张道:“怎么了?”
四月嫂拽着章叔就走:“他站在屋里,把门关上了!我进不去!”
章叔急忙道:“谁?”
“那个本该被埋在吉山涯的富儿!”
四月嫂状若癫狂,神情可怖。
其他人神色大变。
☆、第二十一章:怪事(2)
村里人拿着柴刀斧头冲进四月嫂家,见到睡眼惺忪的章小童,和睁着乌溜溜眼睛的奶娃。
一大帮人和两个小孩大眼瞪小眼。
章叔上前把一脸懵的章小童从床上提溜下来,两岁的章小宝见哥哥下去了,伸着小短腿也要跟着,章小童伸手将他抱起来,两人便站在床前,面对着气势汹汹的大人们。
“富……那鬼东西在哪儿呢?”周春牛没有放松警惕,左右张望。
章小童一脸懵懂:“你们在说什么?”
章叔拧着眉:“刚刚你们在干什么?”
“睡觉呀。”章小童打着哈欠。
在屋外查看的情况的周冬草和几个村民进来,没发现异常。
众人将目光投向四月嫂。
周冬草说:“你把刚才的情况说清楚点。”他边说边看了几眼章小童。
四月嫂似乎从刚才的慌乱中冷静下来,她抚了抚有点凌乱的头发,回想道:“我回来时,看到有个小孩进屋………”
“阿娘,”章小童瞄了一下地面,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刚刚去了茅坑……”
章小宝耐不住寂寞在章小童怀里扭来扭去,想下地,被哥哥拍了下屁股,便皱着小脸瘪着嘴巴。
四月嫂听完,走到他面前,章小童内心忐忑,不敢看她。感觉头顶被轻轻拍了一下,四月嫂带着哭腔:“原来是你这小崽子!真是吓死娘了!”
大伙儿松了一口气,他们可不想面对死而复生的怪物。
“你没看清楚瞎说啥!”章叔指责四月嫂,然后对其他人陪笑道,“我家这婆娘就是喜欢疑神疑鬼,让大家虚惊一场了。”
周春牛大气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希望这种虚惊一场来多点!”
黄开平时和周春牛很要好,闻言骂道:“你这蠢牛,说的啥话?”
这时,屋外有人喊:“牛哥!有人说听到刘产婆家里传出怪声音!”
周春牛人高马大,扛着锄头往外走,边说:“我们马上过去!”
其他人纷纷跟上。
章小童把弟弟放到床上,跨着细长的腿跟他爹去了,四月嫂没有阻止。
原本挤得满满当当的屋子空了下来。
四月嫂把伸手要哥哥的章小宝抱在怀里,怔怔地看着他。
“娘会保护你的,别怕啊。”四月嫂轻声喃喃,眼睛空洞无神。
刘产婆是大杨村的接生婆,今天已经七十岁了,是个慈祥的老太太,对人和蔼,还会给村里的孩子讲故事,深得孩子的喜爱。她这一生有过六个孩子,可惜只有一个长大成人,其他都夭折了。她常常感慨,是不是因为接生时把福气给了其他孩子,自己的孩子无福消受呢。
如今,她和她唯一的儿子住在靠近山的村西边,每日做完家务事后,就在门口晒太阳。
最近一个月,住在刘产婆家隔壁的两户人家总听到她屋里隐约有哭声,问了几次,刘产婆都笑眯眯地说是孙子水苗不听话,被训了几次,闹脾气呢。
昨晚一场骚乱后,又听可怕的哭喊声,这次甚至更激烈了,思来想起,两邻居把周春牛他们叫来了。
周春牛他们已成家,年纪都在四十岁左右,正值壮年,是大杨村最重要、最可靠的男人。来到刘产婆家门口,打开院门,男人们鱼贯而入,一间一间房查看。
一直笑眯眯的刘产婆毫不慌张,刘产婆的儿子是个跛子,虽然不开心,但也没有阻止,水苗也是个小少年了,可惜脸上全是麻子,塌鼻梁,斗鸡眼,跟他爹越来越像。
三个人带着大队查看自家房子。
章小童跟着章爹走,一路走走看看,脑子里想着差点被发现的富儿。
众人在最里面的一间屋,发现一个被绑的女人。
女人嘴巴被布条勒紧,神情恍惚,看到那么多人后,开始不断挣扎,发出呜呜呜的喊叫。
周冬草把她嘴上的布条扯开,女人哭着对周冬草说:“救命!救救我!救救我!我是被他绑来的!”
刘产婆进来道:“就我家阿庆的新媳妇啊,整天闹,我们想等她想开了再跟村里说。结果因为昨晚的事,提前告诉大家了。大家多多担待啊。”刘产婆笑得很慈祥。
女人苦苦哀求:“他用麻袋把我套进来的!我不是他媳妇!我住在卫城,放我走,我可以你们钱!”
卫城是比安化县大很多很多的大城市,大杨村的人听过,没去过,也没兴趣知道。
因为那里实在太远了。
周春牛不满道:“刘跛子你们这样做不太厚道啊!”
女人一直在急切地跟他们求救,刘产婆的儿子刘跛子不耐烦了,一巴掌扇过去,女人的头歪向一边,脸上浮现清晰的手印。
“你已经是我的人,安心和我们好好过日子。”刘跛子说完,被吐了一口唾液,他又扇了她一巴掌。
但她看到其他人要出去后,挣扎着滚下床,苦苦向他们求救。
周春牛他不好意思地朝她说:“既然你已经是刘跛子的人了,就留在我们大杨村吧。”
“大杨村村民都很友善的,好好生活。”
这句话轻飘飘地落在女人耳边,女人在地上,哈哈大笑,又笑又哭,像个疯子。
刘跛子踢了她一脚。
章小童被章叔拉着,一步三回头。
“这样是不对的。”章小童抬头跟他爹说。
章叔云淡风轻:“没办法,刘跛子跛了一条腿,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章小童不说话了。
他最后一次回头,在慢慢关上的房门缝里,看到女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像一条在岸上挣扎许久的鱼,失去最后一滴水,终于死了。
☆、第二十二章:怪事(3)
太阳高挂,炊烟袅袅,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这一个上午,不断有人跟周春牛他们打报告,说哪里哪里有怪事,赶过去一瞧全是屁事。后来,发展到某某某看谁谁谁不顺眼了,赶紧上报“他家有奇怪的声音”;或是两人积怨已久的,借着这次事情下绊子,指着对方的鼻子阴阳怪气说出“你家的狗昨晚没叫是不是有问题”、“好久没见到你家婆娘是不是被鬼上身见不得人”之类无中生有、小题大做的话。
村子鸡飞狗跳,一团混乱。找了半天邪祟没看到,倒把大杨村一些村民的秘密翻了个底朝天。
“你听说了吗,原来李嫂子疯了,见到小孩就抱着喊富儿。”
“你知道我跟着进刘跛子家时看到什么了?他捡了一个媳妇儿养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出来给你们瞧瞧,那模样,漂亮的哟,啧啧,大杨村里见不到。”
“哎,那个张寡妇家只有一张床,这说明她跟她儿子睡一块,多躁人!”
“咳,一个女人那么多年,搞不好饥不择食………”
三个女人站在井边,发出暧昧不明的嘲笑声,被路过的杨寡妇听个正着。她本就积了一肚子气,一脚把地上的小凳子踹倒,尖着嗓子骂她们八婆,三个女人也不甘示弱,骂杨寡妇老女人被儿子捅*………这几个女人你来我往骂得天花乱坠,一个又一个生‘殖‘器官喷射出来,不堪入耳。污言秽语的最后,杨寡妇一比三惨败,愤恨离场。
顶着身后的嘲笑声,杨寡妇像只点燃的炮仗,冲到在村口休息的周春牛他们那里,这群饿了一上午的男人望着气势汹汹的杨寡妇,觉得她像一只准备战斗的公鸡……母鸡。
此时章小童也跟着大人坐在树下纳凉。他本想去找富儿,苦于刘大年一直盯着他,他一走,刘大年就会跟在他后面,甩都甩不掉。他也不敢现在回家,怕面对四月嫂。章小童无骨似的瘫在树干上,头有树遮阳,心里急似火,不知道富儿哥有没有听他话回山里。
杨寡妇站在不明所以的男人面前,阴阳怪气地说她也有情况汇报,也不在意别人的回应,张嘴就开炮:“我前面的那户,”杨寡妇细长的眼睛投在周冬草身上,“有次天没亮,我看到他鬼鬼祟祟拖了一个麻袋子进了屋,建议大家现在去他家看看。”
这群人并没打算听她的,坐在那里看戏。周冬草要反驳,杨寡妇一口气不带喘继续扫射,指着一个黑黝黝的大汉道:“还有你,不要以为我没看到,大晚上和黄小玲那个婊`子钻进西面那片矮林子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黑黝黝的汉子脸色难看:“你别胡说八道!说我没问题,别毁我大嫂的清誉。”
杨寡妇冷笑:“对啊,多好的大嫂,专门到林子里帮小叔泄火呢。”
黄小玲的儿子——刘大年蹭地站起来,像一只恶犬扑上去要打她,杨寡妇吓得叫了一嗓子。其他人上去拦住刘大年。
杨寡妇见刘大年被人制住,瑟缩的身子挺直了,不嫌事大继续说些难听的话,刘大年气得眼睛发红,似乎想撕烂杨寡妇的嘴巴。杨寡妇说得唾沫横飞,在旁边的黑黝黝的男人——就刘大年小叔上去就一拳,打在杨寡妇眼眶上,她痛得哀嚎一声,其他人见状又去拦小叔。
场面异常混乱。
章小童看刘大年忙着打架,急忙溜了。走了老远,还听到杨寡妇造作着喊她儿子苦来。
章小童七拐八拐,专往少人的小道走,同时留意有没有跟着他,准备去山上找富儿。
希望富儿哥乖乖待在山里。
章小童在心里念叨着,快步穿过祠堂和山壁中间的小道,无意朝小窗户一瞥,就看到心心念的人。吓得他差点跳起来,他凑到小窗口,把脸贴在上面,小声喊:“富儿哥,你怎么进祠堂了!快出来!”
富儿正在布满灰尘的狭小空间里到处乱摸,听到章小童的声音,几步过来,和章小童隔着又高又小的窗户对视。
富儿瘫着脸,呼吸沉重,晦暗的眼神中有火苗跳动:“我要找的东西,在这里。”
“现在村子很危险,我们先回山,下次再来找啊?”章小童哄他出来。
富儿不应,继续在里面转来转去。
“好好好,你等我,我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