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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心头一震。
他上前几步,在宁川身前蹲下身子,下意识的伸手拂去遮挡着他脸庞的长发,直到露出一张倾世容颜。
“宁川!”星河已经震惊的无以复加,他仔细摩挲着宁川的脸庞,好怕这是一场梦,等他醒来,依旧什么都没有。
宁川眸光倏地亮了起来:“神仙哥哥也知道我的名字?”
星河觉得自己的心就要跳出来了,他切实的感受到宁川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宁川呼吸间喷薄的清冽气息。
“你的兄长是宁朔?”
宁川更为惊讶:“连兄长你也认得?”
“那你,记得我么?”星河攥起拳头,掌心里全是湿滑的汗水。
宁川美丽的眼睛覆上一层茫然。他挠了挠头,小声道:“对不起神仙哥哥,我好像,真的不记得你了。”
星河眸子暗了暗,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只要宁川还在,那么他是否还记得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拿出星辰鉴,指了指上面的鲛人泪,道:“这是你送给我的。”
正是这颗鲛人泪,让星河一度以为,宁川真的在天地六界消失了。虽然他现在也没有想明白,宁川是如何获得新生的。
不过南海鲛族一向神秘,族中有什么珍贵法宝也不足为奇。
宁川被那颗晶莹的鲛人泪吸引住目光,他手指轻轻碰了碰,一股十分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好像看到了一个少年,在海浪上欢快的跳跃,少年的身边有一只鲛人,托着漂亮的蓝色鱼尾,在海里肆意游荡。
得而复失的欣喜让星河内心久久不能平静。过去的百年里,不知有多少个夜晚,他独自一个人望着夜空,低低的倾诉着。
他有很多话想对宁川说,想对他说说这百年来的经历,他见过哪些人,遇到过哪些事。他想告诉宁川,神仙也不是那么沉稳的,他们也会偷偷下界偷酒吃。
可终有一日与宁川再见,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只安静的坐在一旁,听宁川问东问西。等他问累了,就陪着他躺在沙滩上,数着漫天星辰。
就像小时候一样。
天快亮了,星河也要回神界述职。
“神仙哥哥你要走了么……”
“宁川,我叫星河。”
“星河!”宁川歪了歪头,高兴的笑了,他知道神仙哥哥的名字了。
“星河,你还会再来陪我么?”
“会,以后每天夜里,我都陪你看星星。”
“好!”
星河从袖袋里掏出一颗糖给他:“以后不要随便吃别人给的糖,只能吃我的。”
宁川脸色微红,从鱼尾上揪下一片鱼鳞递给星河:“礼尚往来!”
星河笑着拍了拍宁川的头:“回去吧。”
宁川愉快的在海里扑腾着,直到星河离开,才恋恋不舍的钻回海里。
星河乍见宁川,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却也疏忽大意,犯了致命的错误。
那个被星河烧死的老道士虽然只是个小角色,但在神界各神官竞争最激烈的时候,这就是送上门的把柄。
九仙山率先发难,称星河无视神族天律,私自参与人间事,甚至致人死亡,若不惩处,必会引其余众神不满,届时纷纷效仿此举,天律的威严何在。
神帝与九仙山同气连枝,也早早就觊觎星君的力量。但这位新任星君却是个不好对付的。
九仙山觊觎星君之职,神帝却要同时考虑各方势力的均衡。此时动星君,尚不是好时候。
所以,他打算小惩大诫,让星河去神界天狱呆几天,以示惩处。
星河眉头皱的死死的。
要是以往他也不说什么了,但他已和宁川约好,若是爽约,宁川定会担心的。
但此事是他理亏在先,也不好公然违抗天命,只得去了天狱,心里却在琢磨该如何向宁川传递消息。
☆、星辰鉴
宁川非常准时的在日落时分来到海岸边,懒洋洋的躺在礁石上等着星河。只是直到月上中天,却依旧没有星河的影子。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宁川有些失望了,星河不会来了。他是天上的神仙,自己不过是海里的小鲛人。能得神仙垂怜,已是幸事,又怎能奢求神仙每天都陪着自己呢。
他拿出星河给他的糖,小心的舔了舔,又重新用纸包好,十分不舍的收了起来。
仅仅是舌尖一点点的香甜,就足以让他满足了。
就在他餍足的同时,身后的危险也在朝他逼近。
星河为救宁川烧死老道士这事儿,早就被神界设在诸神官身上的监察鸟捕获。
星河急于救人,全然忘了监察鸟的事。却不想此事正给了国师冥隼可乘之机。
冥隼向夏阳帝献策,称用鲛人膏脂做燃料,可万年不灭,正可用于皇陵之中。
而鲛人行踪诡谲,近百年来愈发低调。所以老道士找到宁川时,才会如此兴奋。
神界监察机制早有九仙山的人渗透,是以,星河救了鲛人这事自然也落到了冥隼耳中。
鲛人浑身是宝,六界之中觊觎鲛族者不在少数。冥隼自然也早早就打上了鲛族的主意。如今难得有机会覆灭鲛族,他又岂会就此放过。更别说,星君救的那只小鲛人,还是鲛族的王子。
只要有鲛族王子在手,就不怕那鲛人的族长不乖乖投降。
他派了得力门人去往南海东岸守着,果然见到那个鲛人王子日日都在海岸边,似是在等什么人。
这小鲛人法力不高,但经过上次之事,宁朔便在他身边加派了鲛族侍卫。
冥隼的人在岸边守了几日,寻机引开了鲛族侍卫,设计将宁川捕获。
宁川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坏了,但他记得星河的话,遇到危险要赶紧求救。
他奋力发出尖锐的叫声,声波在海水里逐级扩散出去。宁朔收到信号,第一时间组织人手准备营救,却还是晚了一步。
被关押在神族天狱的星河,突然间心慌意乱起来,掌心不知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他摊开来看,赫然是宁川的鳞片。
鳞片闪烁着微弱的淡蓝光芒,很是急促,像是宁川在求救。
他霍地站起身,不能再待下去了,他要去见宁川。
但神族天狱岂是一般的地方。无论星河怎么闯,都没有办法离开。
直到七日后,神帝方才降旨,将星河释放。
七天,什么都来不及了。
他狼狈的赶到南海东岸,在岸边画了一个圆圈,捧着手里的鳞片大声的呼喊宁川的名字。
海面起了丝丝波动,出来的却是宁朔。
“……如果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当初一定会阻止宁川出海。”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宁朔直视星河:“宁川为了让你获得永生,擅自服用洗骨丹,幻化成人,盗走了人间帝王的长生不老药……如果不是这样,他又岂会惹上始帝的人,又岂会为了救你犯下杀孽,独自抗下九道天雷。”
“如果不是父亲用自己的精元换了宁川一命,你以为,这世上还会有宁川么?”
星河感觉自己的心一寸寸的沉了下去。
怪不得阿婆死后,他怎么都找不到宁川,原来……
宁朔看着星河愈发惨白的脸色,继续说道:“父亲希望宁川可以快快乐乐的活着,我也一样。但你为何要出现?既然出现了,为何又舍下宁川,让他一人在海边苦等?要不是为了等你,他又岂会遭遇危险,被人类捕获。”
星河只觉得浑身冰冷,他知道的,他知道冥隼一直在替夏阳帝寻找南海鲛人,他们要用鲛人制作长明灯。
宁川一旦被他们捕获,等待他的只有……
“南海鲛人,泣泪成珠,不废织绩,膏脂燃灯,万年不灭。六界之中,多少人都在打鲛族的主意。自从父亲去后,南海鲛人的日子愈发的不好过了。夏阳帝残暴不堪,国师冥隼又师承九仙山,实力强悍。他们捕获宁川,只是一个开始,只要冥隼还在,鲛族就势必要有一场恶战。”
“所以,为了我的族人们,我必须要战斗。”
宁朔话音落下,几百只鲛人纷纷从海面探出头来。他们都是鲛族最勇敢的战士。
“宁朔,你……冥隼是九仙山门主嫡系弟子,九仙山门主乃是神帝亲信,尽管之前曾遭遇重创,到底底蕴深厚。仅凭一个鲛族,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们不战,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鲛族虽然弱小,但我们的脊梁却不会弯。与其屈辱的活着,不如大战一场,搏那一线生机。”
宁朔回头望了望无边的大海,沉声说道:“父亲曾对我说:宁朔,你要记得,你不仅仅是宁川的兄长,更是肩负起我们南海鲛族兴衰存亡的族长。所以,在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要考虑鲛族的族人们。”
“可是星河,我只有宁川一个弟弟啊。所以,我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
“我会带领鲛族士兵正面攻击黎阳王城,引出冥隼。我希望星河可以趁机帮我救出宁川,放他回大海。”
宁朔等了片刻,没有等到星河的回应。他有些没底。
星河是天上的星君,掌星辰变换,也是神界大有潜力的天神。但天上的事儿,说白了,和人间并无不同。争权夺利,互相倾轧是常有的。星河没有根基,若是因此而得罪了九仙山,恐怕连性命能不能保得住,都很难说。
“……如果要你为难了,那就权当我没有说过吧。”宁朔理了理盔甲,抬了抬手,招呼身后的鲛族士兵,整队出发。
“宁朔,你若出事,宁川怎么办,鲛族怎么办?”
宁朔挺拔的脊背僵了僵。
可他有什么办法呢。九仙山实力强横,他们若想灭鲛族,又岂是鲛族能抗衡的了的。此举不过先发制人,给鲛族的族人们腾出时间,尽早搬离南海,择一处小海域继续活着罢了。至少这样,他们鲛族还不至于一夕覆灭。
“鲛族世居南海,一旦离开南海,他们,活得下去么。”
宁朔无力的垂下手:“星河……”
他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是如此没用。
“宁朔,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放心去吧,宁川交给我,你的族人们,也交给我。让他们留在南海,只要我还活着,必保他们安然无虞。”
宁朔抬起头,郑重的朝星河行了一礼:“我替族人们,谢过你了。”
————
夏阳帝登位十二年,纵情酒色,荒淫无度。如今身体每况愈下,已卧床不起。
早在谋划撺掇轩辕帝的帝位时,便叫冥洛给他选了一处王陵,就在云山。
可云山最佳的位置却早早就被东离楚戈占了,他在那处下了结界,冥洛耗费心力也无法勘破。
轩辕帝和东离楚戈双双陨落那日,冥洛也遭受反噬,神魂俱亡。
夏阳帝登位后,又任命冥洛的同门师弟冥隼为国师。冥隼比冥洛更加恶毒。
他知道夏阳帝十分中意云山。但冥隼的修为不如冥洛,连冥洛都无法打开结界,他就更不可能做到了。所以,他想了一个十分恶毒的办法。
在轩辕帝王陵的结界外,改了云山的走势,并将夏阳帝的王陵建在轩辕帝陵寝之上。
夏阳帝听闻,龙心大悦。他那兄长活着的时候压了他们一众兄弟一辈子。死后,他也要让兄长尝尝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
事情敲定后,夏阳帝开始在民间广征徭役,民间怨声载道。
耗费十二年时间,王陵终于修建完成,夏阳帝也终是一病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