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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佑需回宫向父皇复命,原本也是想看一眼思昙便走的,如今看了这么多眼,又见随身侍从提醒时辰,便道:“你乖乖听话,我明日再来看你。”见思昙像个小兔子一般乖乖缩在被子里,不由又捏了捏思昙的脸颊,“我回宫了。”
“嗯。”思昙点了点头。
天佑虽心里不舍,便还是说走就走了。丫头们看着天佑远去的背影,对还躺在床上发愣的少将军道:“太子殿下今日怎么像是换了个人?”
另一个丫头见少将军没有搭话的意思便附和道:“太子殿下如今是逸王一案的主审,此案关系重大,自然是要成熟稳重些。”
问话的丫头又道:“可这也稳重过头了吧,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对了,他还盼着我家少将军回宫与他做伴呢,可昨夜将军吩咐少将军若将伤养好便要随他去军营,不再回宫了。太子殿下方才
满面期待,若是得知这个消息,会不会失望啊?”
“还有善安公主。”丫头突然忆起一事,“她还不知自己早被许配给了少将军吧?我看她很是喜欢我家少将军,好好的天作之合,青梅竹马,若是见不上面,便会活活被拆散了吧!”
“你瞎说什么呢!”
经丫头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提醒,思昙才回想起义父昨夜的话,刚天佑提到回宫,他本想说的,不知怎的就忘了。
至于与善安有婚约一事,那是三年前皇帝与将军私下里定的,大将军跟思昙说过,被丫头们听了一嘴,再者除了皇后,便无人知晓。思昙此前还未当这是一回事,如今也不知怎的,突然当回事了。
☆、(三十四)
回到皇宫,天佑便在御书房见到父皇、母后、还有大将军三人。发现萦绕在三人周围的气氛不大对劲,天佑看了看母后的神色,对父皇行礼道:“儿臣前来复命。”
“你来的正好,你主审逸王一案,可知逸王要翻供?”皇帝问道。
“翻供?”天佑一时未反应过来。他就是怕逸王耍什么花招,便让人好生看管伺候,如今人还在深牢里呢,如何翻供?翻什么供?
“你看看这。”皇帝将一脏兮兮的布帛递给天佑。
天佑展开来看,上面清清楚楚用鲜血写着一份指认大将军的供词,落款处写着逸王的大名并加盖了逸王的手印。天佑今日看了无数遍逸王与其他官员互相勾结的文书,自然也认得逸王的笔迹,看来这血书是逸王亲手所述。
天佑连忙一目十行看了下去。其内容总的来说原是大将军吩咐他杀太子灭口,如今大将军却反咬他,大将军知晓他平时生活不检点,便借此将他屈打成招,给他安了个胆大妄为的罪名,置他于死地。孰知人人都知他胆小如鼠,若不是大将军拿他的把柄相逼,他哪里来的胆子敢谋害太子。
他一直唯大将军命是从,也不知何处得罪了大将军劳神大将军替他画了这么大座牢。思来想去,唯有一事,便是他无意中发现少将军不是大将军亲子。
这件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大了是欺君之罪,小便是他永远闭嘴便无事发生。可他为求保命明明以项上人头担保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可大将军还是疑心太重怕他将这件事禀明皇上,便煞费苦心设了这样一场局陷害他。
如今他已入局,死无葬身之地,而大将军竟还割了他的舌头让他不仅从此口不能言,还死无全尸。
大将军如此心狠手辣,他烂命一条死不足惜,可他再罪无可赦好歹还是皇帝的手足,身上流的是皇家的血脉。
大将军欺君之罪在前,残害皇室血脉在后。只需用头发丝一想,他便觉得背脊发凉,痛恶自己贪生怕死未早早将他的欺君之罪禀明圣上,任由他将眼线顺利安插在太子身边。
那眼线也就是思昙,平日看似愚钝,事事不如太子。实则那眼线是大将军精心培养的死侍,聪慧过人不说还武功高强,还如大将军一般心狠手辣。想必这一点太子可以作证,还有青楼那满后院的尸体皆可以作证。此前那眼线三番五次偷偷将太子带出宫外,民间危险重重,若太子出了什么意外,他万死难辞其咎。
且太子身边不仅只有思昙一个眼线,还有那教太子功夫不知背景的江湖中人。此次便是他将太子带出了宫,并用迷药将太子迷晕亲手交给了他,如若不然,他便不可能轻易幽禁了太子。
他有人证与物证证明思昙的真实身份,还能证明与那江湖中人接头的事实。
坊间流传大将军挟天子以令诸侯,空穴不来风,他自知残害良民罪孽深重,但死前难舍手足之情,君臣之义,冒死直谏!
大将军野心昭然若揭,万望圣上看清狼子野心,勿再信任大将军这等奸佞妄臣!
见天佑已将翻供的血书看完,皇帝便问道:“你可有话说?“
血书所指用词严谨,条理清晰,若天佑早晨未着手实施对逸王的报复,便不知逸王的舌头那时还在逸王嘴里。怕是会信了逸王这颠倒是非之词。
逸王口口声声指认大将军为隐瞒欺君之罪让他闭上了嘴,若真是如此,大将军应早在将他屈打成招之后便割了他的舌头,否则他又怎会放心让天佑当这案子的主审?若逸王寻了机会将大将军的欺君之罪告知了他,他既是主审,这样的机会便有很多。譬如今日早晨,可逸王明明有机会将所谓的实情告知天佑,但他除了对天佑恶语相向之外便无一句别的话语,似乎他那时还不知自己亲手所书的内容。再者他是太子,自然不可能与大将军是一伙。若真如逸王所书,大将军此举无疑不是抬起手打自己的脸,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大将军又怎会愚蠢至此。
还有,逸王声称是人都知他胆小如鼠,自然也知他色胆包天,明明是他垂涎思昙。若他真对大将军言听计从,大将军又对他视之敝履,他这双敝履怎能与精心栽培的思昙相比较,自然也不敢对思昙下手,可他还是对思昙下手了。
且摆在天佑眼前的事实是逸王手下的人错抓了天佑与思昙,逸王唯恐事情暴露,便打算一不做二不休,才有后来的这些事,完全不干大将军一丁点关系。若真如逸王所说,大将军何必要在紧要关头救下他,思昙又为何要救他,那几箭足够让天佑死几回的,若大将军真是狼子野心,何不让他死在箭下,让他死才是最合理的,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看似精心策划实则漏洞百出?大将军精通兵法,大大小小的胜仗无数,怎可如此愚蠢!
总之,天佑对大将军和思昙深信不疑,他相信父皇也是如此,否则不会如此平静地问他的意见。
本是板上钉钉的事,逸王却突然剑指大将军,想必是有人背后发力,这发力之人嘛,便也只有自己的母后有这个能力。能在天佑眼皮底下安插人手与逸王接触完成这份供词,然后将此呈至父皇眼前。
本以为由他主审,母后会看在他的面子上不捣乱的,可怎么一与大将军相关,母后便失了本心,变得如此愚蠢呢。
天佑能想到是母后栽赃,父皇自然能想到,如今父皇问他意见,想来也是看在她是个爱惜儿子的好母亲。他便也是因此,陷入了两难,无意见可发。
逸王声称有人证物证在手,能证明思昙身份,也能证明与他那不靠谱的师父勾结。想来这证据也是假的,且不说大将军忠心耿耿,一心为国定不会欺君。他那师父看似不靠谱,实则却是一副古道热肠,侠肝义胆,也怎会做此等下作之事。师父与李大人交好,李大人又颇为仰慕大将军,母后此荒唐之举看来是想将大将军一派的忠肝义胆都一网打尽。
天佑不禁头痛,他好不容易想收心,一上来便让他遇到此等左右为难,头痛不已之事。
他心里怪罪母后为达目的手段极端诬陷忠良,又可怜因大将军而变得愚钝的母亲。若真将此案拿到明面上去查,母后恶意垢陷朝廷命官,怕是会被摘去后冠,被贬冷宫。
天佑不知为何母后要一再执着大将军,但总得来说他猜忌大将军与思昙是为了自己,平日母后是个会悉心教子的好母亲,她对天佑的爱不假,就冲这一点,他便不能大义灭亲眼看母后受苦。但正义之心又不容许他包庇。
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父皇,母后爱子心切,疑心过重,才造成今日局面。如今局势还未到不可挽回地步,算是犯罪未遂。欠大将军的说法,还有一概罪责,儿臣愿替母后承担。还望父皇看在多年夫妻情分……”说着看向大将军,“望大将军看在天佑的薄面上,不要追究母后的过失!”
没想到天佑会这般说,皇后便再也坐不住了,指责道:“佑儿你胡说什么呢?!你快起来,你堂堂太子怎可对身为臣子的将军这般低声下气!”说着用力地去拽天佑,奈何天佑就是不起。
见天佑看向自己的眼神无比失望,不由手一抖,脚也向后踉跄了几步。没有什么是比最亲近之人都不信自己而让人绝望的,皇后无声地扯着脸皮笑了笑,“大将军,不愧是你养的好儿子!你控制了我的夫君,如今你的好儿子控制了我的儿子!呵……”皇后嗤笑道,“你厉害!有一套无懈可击的操控人心之术。就算我为达目的存心诟陷,难道你就清白无垢,纯洁无瑕了吗?你敢对天发誓你没有犯欺君之罪吗!我就不信,你还能神通广大到连事实真理都操控了不成!带人证!”
紧着着,一布衣打扮的妇人被带了进来。
见妇人扑通跪地,“下跪何人?”皇帝身边的公公立即吊着嗓子问道。
民妇像是受了天大不公等着人来还她公道似的,缩着身体将头深埋在地上,听见公公的问话,便双肩微颤,带着哭腔咬牙切齿道:“民妇乃青州人士,状告文宇大将军谋害吾弟,强抢吾弟唯一血脉!此乃民妇状纸,请皇上过目!”说着捧着双手将状纸呈上。
公公接过民妇手中状纸递到皇帝眼前。
状纸之上,民妇有一亲弟,自小相依为命,后弟弟年满十六,因仰慕大将军美名便从了军。弟弟为能对大将军有所助益,抛头颅洒热血了整整八年,大小战功也立了无数,才一步一步达到了被他视为精神领袖的大将军帐下。
可谁知,大将军遇刺,却拉弟弟做了挡箭牌,可怜弟弟,临死之前才看清大将军嘴脸,留下不及二岁的稚儿死不瞑目。后弟弟的死讯传至家中,她便与刚病死娘亲的侄儿披麻带孝去军营领弟弟的尸骨。可谁知她那天资聪颖的侄儿却被大将军看上,便将其从妇人这个唯一的亲人身边夺了去。
妇人自知以卑贱之身撼动不了大将军,弟弟身在军营为主牺牲也是职责所在,她别的都不求,只求大将军能将她这唯一的亲人,也就是思昙还给她!
见皇帝神情再也不若之前那般镇定,皇后便咄咄道:“大将军,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狡辩的?”
闻言,大将军只是看了看皇后与皇帝,依然气定自若一言不发。
见大将军这般,“既然你不承认这民妇,便是一口咬定思昙是你的亲子了?既然是亲子,那她总不可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总有生母吧!那他的生母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是何样貌?年龄几何?祖籍何在?如今人又在何处?”
见大将军还是不答话,皇后又咄咄道:“就算你将谎言编排的天衣无缝,只要滴血验亲,是否欺君不言自明,你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