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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见善一听到“见佛挡佛”,浑身一震。
“我要如何将这块玉的咒术解开?快说!”他一把揪住寒墨衣领。
寒墨喃喃道:“可是、可是她没有埋,那我召的“痴念”……”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寒墨对他晃动的铁拳视若无睹,空茫地继续呢喃着。蓦然间,他一拍手掌。
“我知道原因了!”
“什么原因?”孙见善密切地盯住他。
“就是因为黄玉桦没有埋,所以——”寒墨眼尾瞄到他手中的古玉,微一沉吟突然死命抓住锦喜,硬扯回来!
孙见善正认真听他讲话,没有防备,冷不防被他抢了回去。
“不要过来!”寒墨迅速退到窗边,推开窗把锦囊悬在十七层高空中晃荡。“姓孙的,你要是敢过来,我就把玉丢下去!”
孙见善怒吼一声,想扑过去,寒墨立刻松一下掌握。他连忙在两步之外停住。
情势反转,现在轮到寒墨对着他狞笑。
“姓孙的,你会这么紧张,一定是家里养的东西被封住了,可见我没有冤枉你。”寒墨大笑两声。“让我告诉你吧!附在这块古玉上的妖邪叫做“痴念”,原本我只是想召它到你家去闹上一阵子,吓得你屁滚尿流,跪在我面前求我,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两个哪人才是当今第一的大师,可我怕自己控制不了“痴念”,才要黄玉桦先把镇邪的玉佩埋在你家后院。没想到黄玉桦把玉带了过去,却不敢埋,“痴念”到了你家里,感受到古玉来过的气息,却找不到它,才会在你家盘旋不去,你要怪就怪那个自作聪明的小妮子吧!”
孙见善明白了。这就是为什么他和如愿同时感应黄玉桦会影响他命运的原因。
虽然主使者是寒墨,可是寒墨会对他作怪是必然的定数,反而没有存疑空间。至于能不能成功,却是取决于黄玉桦的一念之间,真正关键的人物是她!黄玉桦不敢埋玉,是出于一念之仁,没想到反而害了如愿。
“到底要如何解开你的咒术?”孙见善咬牙切齿,眼中如要喷出火来。
寒墨继续将古玉举在窗外,冷笑道:““痴念”的痴是针对这块玉佩而来,你想要我收回咒术,还得靠这块玉才行。只要你给我跪下来磕三个响头,我就救你。”
孙见善眼睛一眯。
“磕不磕?”寒墨大喝。
他深呼吸一口气。
“好,我磕。”
膝盖一屈,慢慢跪倒——
寒墨大乐,想找个相机之类的,将“孙见善对寒墨大师磕头跪拜”的珍贵画面拍下来。这张照片若是流传出去,连现在当红的孙见善都向他膜拜,他的名声只会更上一层。
相机呢?啊,在那边的架子上——
“你找死!”孙见善猛然暴起,扑向他的手腕!
“啊——”寒墨大叫一声。
他年轻力壮,老迈的寒墨根本不是对手,但他硬是把古玉举在高楼外,孙见善怕它摔下去,不敢硬扯,两人近身肉搏,你来我去的纠缠起来。
“你再过来,我把玉摔烂,大家都得不到好处!”寒墨眼见情况不对,手一挥作势将古玉丢出去。
孙见善情急之下,探到窗外去抢那个锦囊。
他脑中只想着,不能让他把玉摔了!不能让如愿被那个妖邪伤害!他一定要把玉抢回来!
寒墨看到他门户洞开,心头一跳。这个姓孙的已经知道自己全部底细,如果他将来出去乱放话……
寒墨一咬牙,蓦然将孙见善推出十七搂的窗外!
砰、砰、砰、砰——
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剧响震醒了台北傍晚的街头。
这栋商业大楼的外观,从第十二楼往下设计一片美丽的玻璃平幕。
孙见善只觉全身一凉,急剧下坠五楼,先撞到第十二层的玻璃台,强大的冲力让他继续往下摔,一连撞破四层玻璃。
碎裂的玻璃如下雨般飘落在人行道上,行人惊叫逃避,纷纷抬起头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摔下来了!”
“有人跳楼自杀!”
“他停在上面那一层耶,整片玻璃都是血!”
“啊,那层的玻璃出现裂纹了,快叫警察,不然他会继续摔下来!”
孙见善仰躺在玻璃平台上,望着天际的星子与云影。好凉,好舒服,意识有点轻飘飘的,仿佛整个人就要随着高楼朔风而去,人间的纷扰显得如此遥远……
手指头微微抽动一下。是锦囊的带子……他勾住了……
他艰困无比地转头,几块砰玉从袋口散了出来。
破了……终究还是破了……那如愿呢?
“如愿……”对不起,我终究没能保护你……
他无力地合上眼。
“孙见善,孙见善!”蓦然间,一连串清脆的呼唤在他耳旁响起。
如愿!她没事?她安全了!
他振作起最后一丝神智,勉力张开眼。
她的安全,在他心里,比任何事都重要,甚至超越他自己的生死,但他从未告诉过她……
“孙见善,你怎么了?你流了好多血,你不会死掉吧?”如愿身周笼罩着隐身咒的莹光,焦急地蹲在他身旁。
“你……为何……”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莫名其妙就被关在一个黑幽幽的地方,我怎么叫你都不来,直到刚才黑气突然散去,我立刻听到你在叫我,就赶快跑出来找你了。”
孙见善懂了。
“痴念”是针对古玉而生的一股千年的意念,如今古玉不存,“痴念”自然也不在了。
所以,黄玉桦是应该埋那块古玉的,她若埋了,一切都不会发生。
方才,他也应该让古玉摔到楼下的,玉若碎了,一切便会回复原状。
可是黄玉桦没有埋,他也拚死抢玉,他们都以为自己做了正确的事,却导向最错误的结局。
“你这个……笨仙草……连一个小妖怪……都打不过……真该把你……煮汤喝了……”孙见善低弱地笑着,突然呛了一下,一缕血丝慢慢从嘴角沁出来。
“你这个大坏蛋,都已经摔掉半条命了还要取笑我!”如愿急得跳脚。“孙见善,你的伤势虽然重,还不至于会死。只要我将你变到医院去,他们一定能救活你的。你赶快许愿,我立刻回应你的心愿!”
回应他的心愿……
心愿是由心与愿结合而成的,但“如愿水草”只是能如他的“愿”,又如何能回应他的“心”呢?
孙见善盯着无边无际的黑夜。“好凉……”他喃喃闭上眼。
在那片夜幕之外,是否有个造物者,正在观看人世间的种种痴愚?
“这个时候就不要乘凉了,你快说话啊!”如愿焦急地摸摸他。
“你的大姊姊说对了……原来人的愿望,真的有尽头……”他轻弱地低喃。
“什么?你要见我大姊姊吗?”如愿急得团团转。“你先许愿让我帮助你,晚一点再见我大姊姊也不迟啊!”
“我愿……我愿……”
她屏气凝神,捏着手诀,随时等他把愿望说完的那一刻。
“我愿……你能爱我……”
“什么?”如愿一呆。
我的法术对我自己是不灵的,所以你不能许跟我有关的愿。
我既不恨人,也不爱人,更不牵挂任何人。
大多数的人,都是死掉了就被遗忘。
她无法爱人,到凡间只是为了修行,她的心不会为任何人牵挂。
等他死后,她会有另一个新主子,终有一天,她也会和世间任何人一样,将他遗忘。
好蠢……
如果这是一桩爱情故事,那它可能是全世界最愚蠢的单恋。从头到尾,只是男主角一相情愿地被一个天真的小仙子吸引,从怀疑,到抗拒,到接受,到依赖,到无怨无悔的以生命相护。
他甚至不曾真正和她肌肤相亲,只有藏满无数心事的细吻。
如今,这个故事已来到尾声。
男主角最想要的那个心愿,永远无法实现,那么,给他再多心愿,都是没有意义的。
这就是愿望的尽头。
“如愿……回去你大姊姊的身边吧……”他轻抚她的脸颊。“你……自由了……我已经……没有其他心愿……这就是我……愿望的尽头……”
“你不要我救你?”如愿呆掉。
他用最后几丝残余的力量,给她一个最温存的笑。
“再见。”
话一出,他身下的玻璃自突然破裂。
如愿呆呆飘在空中,望着她的主子跌落最后八层,摔在人群哗然的人行道上。
自始至终,他都看着她,脸上都是那平静温柔的笑容。
群众的惊呼声,远远传来的警车铃声,交通大乱的喇叭声……世间种种纷扰都像千里之外的杂音,在她耳里完全无法构成意义。
孙见善死了……
“为什么他不许愿呢?我明明可以救他的……”如愿心头空空的。
有好多事她都无法理解。
孙见善一直是个谜样的主人,连他选择的死亡,也让她如此迷惑。
心头又涌起之前那种怪怪的感觉,但是好像又不太一样……她眼睛酸酸的,一股热气从胸口涌上来,似乎又要像上次那样走火入魔了。
“啊!不能乱想。”
如愿连忙闭上眼,念几句定心咒。
等她张开双眼,眸底又回复清明。
“唉,孙见善死掉了,那我又没主子了。”她转头望向远方闪着莹白柔光的天际。“我还是回去找大姊姊好了。”
她再望一眼人行道。
人死了就剩下一具臭皮囊,没有什么值得眷恋的,从他断气的那一刻开始,这具尸体在她眼中已经不是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那个男人了。
“孙见善,希望你下辈子可以投到一个好胎。”
如愿重拾轻松的心情,愉快地离开人间。
第九章
“小如愿,你怎么回来了?”白衣美女一推开店门,一道清灵的身影便闪了进来。
“我回复自由啦!孙见善死掉了,所以我就回来了。”如愿依然明媚动人地笑着。
“这么快?”白衣美女讶然道。
“生死有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耸耸肩。
谈着“主子死掉”的事情,她嘴里讲得轻快,心里却一直觉得有什么东西硌着。
“怎么,你有心事?”白衣美女永远这般敏锐。
“姊姊,有时候我会觉得胸口怪怪的……仙人不会生病吧?”她赖在白衣美女怀里撒娇。
嗯,姊姊好香,对她们既怜爱又温柔,难怪每个花精花仙都爱待在姊姊身边。
“怎么个奇怪法?”白衣美女轻抚她的发丝。
“我也讲不上来,就是怪怪的。”但,乐观不知愁的天性,让她的注意力马上转移到其他事情。“姊姊店里又有新人来了,我上回出门之前还没看到这几株小花啊!”
“别乱碰,这几株兰的精魄尚未成形,当心粗手粗脚碰坏了它们。”白衣美女见她转瞬间神色如常,依然是那个欢乐不知忧的小如愿,便也不再担忧。“既然回来了,帮我把几株木松搬出来晒晒太阳,免得长霉了。”
“好!”
如愿像只忙碌的蜜蜂,回到她以前的常轨中。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帮忙照料店里的小花精,偶尔招呼一下有缘上门的客人。这些平淡的例行工作,让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一切仿佛回到她没离开之前的生活。
但,如愿确实感觉到自己有些不同了。
有时候她会不知不觉停下来,直到姊姊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
“你在想什么?”姊姊温柔地替她理理头发。
“没有啊!”如愿困惑地搔搔脸颊。“就是发呆而己。”
“小如愿……”
“什么?”她好奇地问。
“……不,没事。”白衣美女深深瞧她一眼,最后什么都没说。
如愿仿佛听到她隐隐的叹息。
她也偷偷溜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