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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澄的神态仍然是淡淡的。就像抽一支烟,火星燃尽了,抖落灰尘,余下那截短短的根蒂。他捋了两下头发,手上搭着件干净衣服,扶着陡峭的楼梯下到一层,动作并不快,但敬原没能拉住。他只是望着对方衬衣下摆隐约的臀线,浑身冰凉。
被面上躺着一盒药。敬原忽然疯狂地翻检着,一板胶囊掉出来,已经吃完大半了;又去查说明书,乱码一样的学名,底下赫然写着:“用于紧急情况下Alpha的诱导发情”。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今天不是四月一日。
敬原掀开被子。斜面放了穿衣镜,他侧着身,肩胛处的皮肤有指甲的划痕。太——匪夷所思了。但他连怀疑都来不及,他的心脏被人一把攥紧了,拧得用力,挤出来全是恐惧的苦汁。
地上衣物四散,一片狼藉。但敬原记得的明明是……
他也走下去,坐在最后一级台阶上。民宿的门玻璃半透明,递来一个绰绰的影子,水声和着风雨声,像把他泡在海里。敬原望着门后,似乎再过几分钟,他的小澄哥哥就会出来,像以前一样,捏捏他的脸,笑他把玩笑戏以为真。
花洒被关掉,水声戛然而止。卫澄拉开把手走出来,发梢还在滴水,穿了卫衣和牛仔裤,嘴唇红得鲜亮,比敬原以往看到的任何时刻都要妍丽,和冰冷。
“坐在这里干嘛?”他问。
敬原没有回答。卫澄于是看着他,良久,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去小茶几上倒了一杯温水,拉过他的手,让他双手捧着暖一暖,又拆出一枚药,说:
“吃吧。”
劝药的时候,他的神情倒有些融化了,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让敬原觉得吃药是对双方而言的头等大事,仿佛不吃,他就彻底没救了似的,才能让卫澄放软了态度来哄。
敬原注视着他,吞下了胶囊。
卫澄点头,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敬原拉住他的手腕。
“昨晚我们……”他差点认不出自己的声音。只是有些低沉,有些沙哑,却像在用录音机倒放一盘磁带,所有话语以倍速挤在一起,尖锐地撕裂着。
卫澄挣了一下,没能挣脱,只让敬原的手指向下滑动几厘米,恰好露出空空如也的腕间,敬原一怔,五指缓缓地松开了。
卫澄才放松了一点。垂下眼睫,说:“嗯,忘了也正常——反正都解决了。”他的视线扫过木地板上裂开的缝隙,“……至于程樱释放信息素诱导你发情这事——意外还是故意的,你真的得好好查一下。”
他总忍不住把卫衣领子往上提,掖在颈侧的吻痕上。
“也得亏我是Beta。”他说完,自嘲地笑了笑,“我走啦,敬总。下雨天路滑,回去要小心。”
如果卫澄愿意多看他几眼,一定能发现敬原脸上不止于迷茫,更多的是那种晦暗浓郁的惊惧。但他打定主意不再同敬原对视,下颌扬了扬,转过身走到出口,带上门。
。
是一只猫做了月老荒诞,还是世上男男女女要划分作Alpha、Beta和Omega更荒诞?
敬原是天才少年,于十七岁出道,连发三张专辑,摘取金曲奖曲词唱三大奖项后激流勇退,二十岁当年,接管了小叔名下的娱乐公司。外界常年揣测他的婚事,似乎想破了头皮,也想不出这样出色的Alpha,应该择怎样优秀的Omega才算良配。
从二十到二十二岁,他和卫澄维持了两年的包养关系。
但卫澄不是Omega,只是周围最最常见的Beta。
“好在有惊无险了,”助理提着他的行李箱,长了青苔的石阶很溜,需得一步一步很谨慎地往下挪,才不至于跌落摔伤,“幸而有小卫照顾着,唉,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不过,您别怪我多嘴……敬总,还是得找个Omega,结了标记关系才稳定呐!”
敬原并未有所回复。
他抬起头,只觉得四野空茫。天幕成了一块脏兮兮的抹布,不断把污水向下拧,倒灌进了天和地之中。昨夜,他们用手机打着电筒上山,卫澄还有些畏高,需要他拉着手拾级而上,到了离山顶二分之一的高度,又忍不住站在小坡上,回头看对面曳荡的灯火。他们偎在薄凉的山风中,可心是滚热的。
只不过一晚而已。
没有小橘猫。没有和他们但行前路的队友。连助理都顶着一张他全无印象的生面孔。卫澄过来录一档尊龙投资的真人秀,敬原被别有用心的人引出发情期,万幸处理及时,卫澄帮助渡过了最难熬的情热阶段。他就那样在黎明前夕走开,走的时候,喊敬原叫“敬总”。
敬原放下手中的伞,雨水浇进他的眼睛,从眼眶流出来。
助理接他返回沪市,恶劣的天气根本没完没了,据说后来几日,黔省迎来本年度第一场大暴雨,甚至造成了一些区域的山体塌方,高铁及普快纷纷停运,更别说飞机。卫澄只能在节目组无所事事,在微信上发了几条消息给他,语气疏离。
敬原不知太阳何时升起。
高速路上,助理用耳机接了一通电话,面露难色地转告给他,“敬总……您的母亲为您安排了几场相亲,都是条件非常不错的Omega,您看——”
“不去。”他没有犹豫,拒绝道。
也许除了他以外不会再有人记得,敬原于十七岁便和卫澄相遇,结伴一年,分离两载,团圆至今不到三个月。不被承认的回忆,变作一个梦,看上去,除了让他知晓,原来自己也能做这么美好的梦之外,就一无是处了。
反而是一些从没做过的事,变成了他的能耐,谈生意,签合同,在不一样的人中间周旋,一切按部就班得令人恐慌。
他的妈妈或许是知道君心似铁,发出提议后没了下文,倒也不曾再来催促。敬原扮演着他的角色,拼凑出了一些信息,过了这么几天,还是想不起。
卫澄出山的前一天,他接到一通电话。是珠宝行打来的,让他取走之前定制的东西。
。
告知他的那位女士不知是不是新人,通话中说得语焉不详,敬原开了车,比预约的时间来得还要早一点。由人领着进了大门,在满目琳琅中说:“我来拿之前订做的首饰。”
“这边。”对方不敢怠慢,端着笑在前面指引方向。
他突然产生一种没来由的预感。像小时候学踩单车,学会的愿望太强烈,跌倒过,摔伤过,尽管后来不再流行脚踏车,但某天因为需要使用,刚坐上去仍旧能唤醒曾经的肌肉记忆。
就如期待伴随车铃声的晚风一样,私底下在潜意识中排练过无数次。
服务人员拿出盒子,打开来,向他展示圆环上的钻石,FL级的净度,冰晶在灯下流光溢彩。他小心翼翼地掂起来,两枚戒指的内侧都刻着英文字母:YC。
“请问我是什么时候下的单?”
那人愣了愣,只当他不满意,毕恭毕敬道:“敬先生,我们确实竭尽所能地用了最快的——”
敬原只得解释没这个意思。对方报了日期,将收据放在装首饰盒的袋子里,并祝他与爱人百年好合。敬原一直走进车内,才重新打开那副盒子,两只钻戒并列在一起,令他刹那便产生一种落泪的冲动。
两种生活成了一只橄榄,由中轴线切割,是完全对称相反的两面。他像一只蚂蚁,从那一面爬到了这一面,恋人间的甜蜜变成拉扯的苦涩,父母的支持换作不倦的阻挠,那又如何,敬原想那一天的意外之前,他应当是要向卫澄表白的。
有次去国外参加时尚周。五个少年在异国他乡的街头乱逛,不住有东西把其他人吸引住,后来就剩敬原和卫澄自成了一拨。到处都是高端奢侈品牌子,对敬原来说没什么,卫澄则只敢在橱窗外流连几秒,飞快地走向下一个。
那年卫澄拍杂志都要借赞助商的衣服,用完了洗得干干净净还回去。
敬原跟在他后面。直到了一个装潢得童话世界般的首饰店门口,卫澄眼睛都亮了,说:“小原!我们进去看看行不行?”
敬原说好。这种铺子为了刺激消费,当然把每一个边角都修饰得粉雕玉琢,永远碎不了的梦一样。卫澄心驰神往,为了不露怯,还要在最喜欢的宝石面前撇撇嘴,说:“才二十万刀,纯度不大够吧?”
售货员迎上来,“您好,这边还有别的款——”用的标准华文。
卫澄脸涨得通红,敬原笑了笑,用英语答了几句,对方便退下,他再一看,卫澄都羞得夺门而出了。
这段记忆在梦中,还是梦外?
好像两个不同口味的冰淇淋球融到了一起,他,还有身为Alpha的他。敬原吩咐助理买回黔省的票,启动车子。
卫澄是一颗恒星,不去比太阳,不去比月亮,就那样在他面前发着独特的光。为了流浪到他心上,敬原用上几个光年都感觉值得。如果那些日子是幻想,那让他负责记住就好了,他可以再给卫澄创造出更多的美好。
。
卫澄到二十二岁,还是没能红。光唱歌养活不了自己,就去拍点电视剧,演着不知多少号的配角。
进了圈,没心没肺的人活得最畅快,哪怕玲珑似比干,懂得装愣才更好命。因此那天,被人恶意整了,在水下拍不知第多少条时,他也未吭一声。
终于过了。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冷,他披着毛巾,坐在一股消毒水味儿的池塘旁。演员们都走了,剩几个在收拾器械的工作人员,不多时,他们也都不见了。卫澄伸长了腿,脚踝以下的部位还在水里,扩出几圈浪花,乍暖还寒的天气,总让他觉得那水下有什么在拖拽着,要把他拉下去。
“喂,”一个男人走过来,把手里纸杯递过来,“我们敬总让给你的。”
是满满一杯热豆浆。卫澄谢了,只喝一口,就感到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他有些惶恐,要站起来,说:“请问敬总在……?我好当面谢他。”
“小事儿。”那人摆摆手,走了。
第二次有交集时才见得对方真容。是被叫出去组局唱歌,推不托,本来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偏偏有人把话筒递过来,只好过了一首。他对聚会心不在焉,一投入到歌的情绪里就无法自拔,连有人坐到自己身边都浑然不知。
尾音消失在空气里,他的衣领别了支玫瑰,剔去了刺,花瓣丝绒一般地滑,令皮肤和了灵魂颤抖。他垂着睫毛低头,看见那只纤长的手,一路往上,是意气风发的英俊脸庞,启了唇,真挚地夸他唱得好听。
名片沁了汗,在掌心里泡得松软。
第三次就是脱轨的开端,窄小房间充斥了信息素,对Omega是致命的吸引,可Beta只能闻到橙子的甜香。像敬原这样的Alpha,被用些下三滥的手段,在居心不良的人眼中也是桩划算买卖。卫澄本可以给他找抑制剂,躲出去打急救电话也行。
他吞咽着,把那些气体混进呼吸,敬原额头渗出一层薄汗,眼眶红润,脖子上是筋脉的青色,挪远了些,手指抠着掌肉,喉咙里发出声音,让卫澄离开,以免伤了他。卫澄看到他的西裤,鼓起了庞大的肉块,早打湿了一片,他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四肢发软,却以一种献祭的姿态,送过去自己的吻。
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很快就走出了困境,根本是大红大紫了。他当时看着敬原把那份包养合同锁进保险箱,觉得自己心里也有什么被一起埋在了那个逼仄的空间内。卫澄站在舞台上,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