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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敬原半个月没睡好。原因无他……这床太特么硬了。
敬原在家时一切吃穿用度都要讲究品质,然而以韶华条件,能提供给刚起步的男团的,一套三室两厅已经仁至义尽。
为了出道还在和父母冷战,同队友的关系也说不上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其实以卫澄性子告诉他倒……但敬原不想。
认床什么的忍忍也就过去了,他又不是豌豆公主!
今晚天气挺不错,宿舍窗帘没有拉全,空调制冷下隔绝了暑气,漏进屋内的是淡淡的皎月光芒。卫澄在房间洒过空气清新剂,甜甜的橘子香,熏得月光像是在烧煮着的一壶酒。敬原翻了个身,看见卫澄脸向着自己这边,腕口朝上,睡得发出轻微的鼾声。
辉月温和地漂着他的脸。
这家伙不聒噪的时候看起来还……挺乖的。
他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动静,敬原吓了一跳,以为他要醒了,顿时有种差点被抓包的感觉,将被子一扯蒙住了头。靠,够鬼使神差的!敬原压根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一盯盯了这么久,现在心脏跳得雷响。
半晌,危机解除。卫澄好像踹了一下被子,重新安生下来。
敬原百无聊赖地吹了口气。
唉,又是一个失眠的网文之夜。
敬原掏出手机看几千章的打脸爽文,里面那个男主演导乐N栖,谁造他谣他团队就发律师函打官司,圈里妹子前赴后继的,特夸张,特脑残。敬原边看边在心里刷弹幕狂槽,忽然卫澄那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真醒了。
敬原熄屏幕藏手机闭眼睛缩脑袋,动作一气呵成。
卫澄坐起来,趿着拖鞋,敬原估计他是去厕所放水,结果对方轻悄悄走到他床边,气若游丝地喊,“敬原?”
卧日,叫魂啊……敬原满脸黑线,不予理睬,逼真地打着小小的呼噜。
卫澄蹲在他床前,仔仔细细瞧了半天,隔着被子敬原都能感受到灼热的视线,简直要把那层布烧出窟窿来了。
卫澄好像在笑的样子,“都不怕憋死的。”说着很轻很轻地把敬原罩头的褥子扯下来,到肩膀的位置,还熟练地给他掖了掖被角。
做完这事他就出去了,有种莫名的兴奋一样,最近一个厕所就在走廊,可半天敬原都没听见冲水声。
这货做什么?
敬原一骨碌爬起来,出房门,循着细碎的声音,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只见茶几旁窝着一团模糊的影子。
敬原一个闪现,“嘛呢?”
“啊啊啊啊啊——”卫澄惊得叫了起来,声音一时显得很大,本来敬原在明他在暗,结果这下敬原也吓得一抖,正要发作,卫澄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手心又热又软。
卫澄威胁道:“闭嘴!”确认敬原不会大喊,他放下手,心惊胆战地吁了口气,“你别把他们搞醒了。”
“大半夜干什么?”
空气中有一股诡异的香气。
“饿死了,”卫澄说,“偷吃呗。喏,分你一包,别告密啊!”说着把一包东西往他怀里囫囵一塞。
敬原差点翻白眼。
不过转念想想,也是情有可原。他们目前还在集训阶段,出道首秀除了舞蹈、声乐、表情管理,对形体同样有极其严苛的要求,现在的一日三顿,说好听点是把控营养,直白讲就是清汤寡水。每天训练量那么大,也难怪卫澄遭不住。
敬原鄙夷,“还队长呢,什么自制力。”
卫澄叫苦道:“不是好嘛!我这实在忍不住了,初犯,谁晓得会被你抓包啊……唉,吃吧吃吧,小心别把衣服弄脏了。”边说边犹自不放心地瞅其他三个队友睡觉的屋子。
敬原说:“你怕个鬼啊,每天那么累,雷都劈不醒他们的。”刚才被卫澄叫声激到嗓子眼的心脏又安回了胸腔,敬原借着稀疏月光往手上看,“这什么?”
卫澄:“卫龙辣条啊!”
“哈?”敬原皱起眉头,“啥玩意儿,能吃吗这?看上去好不干净。”一脸怀疑地半眯起眼睛检查塑料包装上的质检图标。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卫澄改口,“行了行了,不要还我。”
他作势要抢,敬原跟他是你要我往东我偏要往西,脾气一来,眼疾手快地撕了袋子,学他刚才的样子扯下一条往嘴里塞。
虽然看得不大清晰,敬原的表情也尤其精彩了。
卫澄得意哼哼,“哦豁,真香了吧?”
敬原又吃了一条,认真咀嚼着,吞掉后说,“面粉吗,靠辣椒油和添加剂调味?”
“……是吧?”卫澄看了看印刷在袋子背面的成分表,光线不足看不清,提醒道,“你别贪啊,刺激性的吃多了拉肚子,我就是馋得不行——老耿太狠了,咱这屋除了五个饥肠辘辘的美少年一无所有,鬼子扫荡都没他绝。哎走,去外面吃吧,正好晒月亮去。”
敬原来不及拒绝,卫澄一把牵起他的衣摆往露台拉。
“免得第二天起来客厅有味儿。”卫澄神神秘秘道。
公司这套房子,对着墙壁踹一脚就能扑簌簌地往下落墙灰,能值得夸赞的就是这个露台,卫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种满了郁郁葱葱的绿植,还很奇思妙想地摆了一套桌椅,预备吃下午茶的时候用。老耿见了很高兴,说是以后录团综的好素材。
敬原被辣条“妙不可言”的气味勾得馋虫乱蹦,不过他很少吃乱七八糟的东西,略微尝了尝,默默感慨神州人民的创造力,就放下了。
卫澄其实也没吃多少就放下,“不吃了,一次最多吃四根,队长更要以身作则的。”他嘴巴红通通的,被辣得有点肿,依依不舍地说。
敬原觉得他的人生经历又丰富了一些,比如大半夜鬼鬼祟祟爬起来吃一种叫辣条的东西,比如住这么个又挤又破的屋子,比如……以团体的形式出道。
抑或是,比如——在看到溶溶月色中卫澄的面容时,心跳漏了一拍。
他平常满脸冷酷的样子有点凶,现下安安静静,若有所思的,卫澄也没那么谨慎,想了想主动跟他提说:“敬原?你不要那么提防,其实我们并不在意你的身份的,无论比我们好多少还是差多少,你都是‘极光’的一员,我们的队友啊。”
敬原说:“讲得好听,你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就能代表其余三个了?”
卫澄说:“将心比心嘛,我是队长,我对你没意见,他们更不会有啊。”
敬原:“那是你蠢。”
卫澄哽住了,啼笑皆非,“行、行吧……”也没见他多生气。
敬原一贯吃软不吃硬,卫澄这么愿打愿挨的,他也撂不了别的话了。况且实际上敬原对卫澄真没什么实质的意见,顶多停留在“怒其不争”上。
卫澄很努力,他跳舞不行,每回最早一个到练功房,拉筋,扒舞,记动态线,贯彻着勤能补拙的道理。敬原听说他从参加“create101”起就有“拼命三郎”的称号,次次公演任务用比别的练习生多五倍十倍的时间来弥补短板,那时是他人气高涨的阶段,一直稳定在出道线内,可最终的成团名单里没有他。
数据最为直观,是噱头,也是证据。出不了道,那就不是实力的原因。
资本当道,捧高踩低,这是圈子中万古不变的丛林法则。敬原签约时以为凭借的一己之力,可和队员们见面第一天,老耿的话就给他来了当头一棒。
所以担当ACE的敬原理应最为优秀,理应一己之力担得大梁,所以敬原做出嚣张跋扈姿态的同时又得如履薄冰,因为他担心堵不住队友的悠悠之口,担心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相比之下,卫澄的心态堪称干净得透明。
他真的不妒不忌吗?
敬原以前不信,然而,夏夜喧嚣的蝉鸣,树木的清香,波纹一般荡来漾去的水月,搭着卫澄弯起嘴角时灿若辰星的笑,在微风轻曳下,仿佛要把他领入一个过分真实的梦境。
卫澄轻轻哼起一首《消愁》,他唱歌的模样和平时判若两人。
敬原有点明白“create101”期间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他了。
“于是可以不回头地逆风飞翔,不怕心头有雨,眼底有霜……”卫澄出神地唱着。
切入副歌部分后,敬原被气氛所感染,也情不自禁地跟唱起来。这首歌的词原本带着苍凉和迷惘,可卫澄的声音实在太通透了,经由他临时发挥的改编,反而有一种草木生长的气息。仿佛驱散了若有若无、难以言喻的彷徨,宽容、坚定地向着山高水长出发。
一曲毕,卫澄说:“我相信我们都能红的。大家一起努力,一定可以的。”
敬原还沉浸在方才的氛围内。
卫澄看了看他,有点忐忑,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敬原,你试试多点信任和依赖我们。”
他其实觉得意思到了,敬原也能接受,但还是没来由地紧张,他望着敬原,对方半天没说话,卫澄正要束手无措了的时候,敬原笑了起来。
卫澄松了口气。
敬原的笑帅气,又带着点侵略性,他舔了下嘴唇,傲道:“我也不差,含着金汤匙不假,但我实力可从未掺过水——你也放宽心,咱们且走着瞧吧。”
“你很优秀,我没不信啊,”卫澄由衷还有点歆羡地说,眨了眨眼睛,“我就只不放心你明天去告发我偷吃。”
敬原说:“不是吧!我也吃了啊,你怕个鬼。”
卫澄玩笑开得跟真的一样,“你可以跟老耿说是我带坏你的,忙内。”
敬原觉得刚才那点气氛全给毁光了,“我有那么没品吗?”
卫澄笑得眼睛都成了两道弯弯的弧线。
敬原想了想,说:“要不这样,我跟你说件事。”
卫澄感兴趣了,“什么啊?”
“之所以能精准抓包,”他挠了下头发,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把眼睛看向别处,“是因为我压根就没睡着。”
“啊?”
“这床太硬了!”敬原说,“比钢筋水泥还硬,睡上去感觉我像推车上卖的铁板烧似的,靠了。”
卫澄愣了愣,“也没那么夸张吧,是不是你认床?”
“反正就睡不好,”敬原准备结束这个话题,“行了,现在你也有我的把柄了,我要真把你吃辣条的事捅出去你就编排我娇气,床上有颗豆子都能发皮肤病。”
卫澄:“哦……”见他有些不好意思,没再提了,转而讲了些团里趣事,都是敬原还没来之前发生过,他不知道的。大概半个钟后,卫澄把辣条包装袋冲进马桶里“毁尸灭迹”,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房内。
卫澄问:“你有洁癖吗?不介意的话我先跟你换张床睡吧,我的三件套是自己淘宝的,超级软和。你要觉得比你那边的强我明天帮你下单一份。”
敬原没拒绝,他确实被折腾得烦了,刚爬上去,身体就柔柔地往下陷了一点。
效果惊人啊?敬原伸了个懒腰,想了想,忽然掀开被子拍了拍旁边。
卫澄:“啊?”
敬原面无表情地加重力气拍了拍。
卫澄:“哈?”
敬原冷酷而又急促地继续拍拍拍。
卫澄凑上来,“有脏东西吗?”
敬原恨铁不成钢,“这床这么大!一起凑合一夜吧,我没骗你,那张真的硌得慌。”
他的确觉得没什么,以前几个好哥们来家里嗨趴,喝醉了横七竖八睡得满地都是,他都习惯了。况且卫澄有心到这个地步,要是自己破坏了对方睡眠质量,明天顶着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