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小雎从木马上下来,跑过来看相片。
他大眼睛盯着照片,惊喜又疑惑地说:“是小雎!”
他指指自己。
我笑了,说:“不是小雎。”
他又看了看,好像发现了的确不是自己,他一直翻到了傅余野初中毕业的照片。
才认出来,说:“小野爸爸!”
照片上小野穿着制服,和两个外国同学站在一个雕塑下面,冷酷地看着镜头,但因为眉眼稚嫩,倒显得有些可爱。
小雎翻了会,又去搭积木了。
他自己照着图纸,坐在地毯上搭城堡。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再这样安逸舒适的空间里,时间就总是走得格外悄声无息,好像只是一闭眼,就感觉十几年过去了。
小野的童年,就留在了这间精致却封闭的房间里。
我摸着相册的封面,那厚重的质感令人有种难以言表的落寞,一间屋子,若是没有人住,就算日日打扫干净,没有尘埃,也像是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纱。触碰不到,也揭不掉,那是被时光封锁的记号。
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一会,门就开了。
傅余野看到我手里的相册,视线停顿了下,又自然地看向小雎。
“道儿走了。”
他走到我身边,目光掠过相框,说:“管家带老师来的。”
“他怕小雎无聊,就带我们来了。”
我把相册合上,放到柜子里。
“你小时候经常在这里玩吗?”
“不经常。”
我不理解他的话的含义。
“确切地说,这是我母亲最喜欢的房间。”
他的声音终于染上了细细绵绵的温柔,眼里仿佛落下了鸦羽,灰暗又沉寂。
“她觉得我需要一个这样的空间。”
他把一个鱼尾雕像转了圈,然后书架就移开了,里面是另一个打通的房间。
和外面的古朴不同,里面懂得天花板是五颜六色的方块造型,上面挂着手工风扇,一面墙是小型的攀岩墙,地上垫着防摔垫。在攀岩墙上面,搭着一个小木屋,有梯子可以爬上去,然后旁边可以滑下来。
房间的另一边,摆着两张看上去就很松软的单人沙发,背靠的墙上一整幅世界地图。
“哇!”
小雎发出惊叹。
“有一次我在上面睡着了,佣人不知道这里,找不到我,爷爷大发雷霆,差点把这里拆了。”
他话里带着点寒冷的笑意。
“不过之后我很少来,爷爷就不会发火了。”
他轻松地看着我,说到:“管家在准备晚饭了,老师要留下来吗?”
我留下来,是因为有些事想知道。
晚餐比午餐更丰盛,小雎都吃撑了。
他的城堡搭了一下午还没搭好,他拉着傅余野一起去。
我拿着水杯站在门口看他们俩个坐在那儿,管家也跟在我身边,慈祥又感慨地看着这幅‘父慈子孝’的画面。
我走到了楼下的落地窗旁,客厅没人,管家看出来了我的心思。
说:“邓先生想问什么?”
“您可以讲讲,小野的小时候吗?”
“无论是什么都行。”
管家沉默地看了我会,问:“邓先生要喝茶吗?”
“不,我喝水就行了。”
但是他还是去给我端了茶来。
他沏茶的动作慢悠悠地却稳当。
我端起杯子喝了口,是红茶。
“夫人最喜欢的大吉岭红茶。”
管家说到。
我霎时就觉得这茶的味道复杂起来。
拿着杯子,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管家坐在了我对面,慢慢开口:“老爷有三个孩子,最疼爱的便是大少爷,大少爷性格外向好动,从小就对航海感兴趣,老爷从来没有限制过他的喜好,直到大少爷成年后,偷偷跟着船队出航,才惹得老爷大怒,把大少爷送去了德国读书,大少爷在德国读完大学回来后,和夫人认识了,两个人情投意合,结婚后就生了小少爷,大少爷性子自由,经常跟着船队,一去就是一年半载不回来,老爷知道管不住他,便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到了小少爷身上。夫人身体不好,又常年累月思念大少爷,等小少爷五岁时,便去世了。之后,老爷便把小少爷送到了国外去读书,一直到小少爷十六岁才回来。”
“那……小野的爸爸呢?”
“在一次船队到西太平洋时,遇到了飓风,整艘船都沉没了,后来去的打捞船,也只打捞出了一部分船员,失踪的人里面,包括大少爷……”
我想起了在房间的墙上看到的世界航海路线图。
管家没讲多久,便有佣人来请管家过去处理事情。
我独自坐在那儿,又喝了杯茶,才上楼去。
他们的城堡已经成型了。小雎看到我,朝我炫耀:“爸爸快看!”
我露出个笑来,说:“不错嘛,搭得很像。”
小雎不好意思了,说:“小野爸爸和我一起搭的。”
我照顾小雎去洗澡,佣人把睡衣给我。
一看就是崭新的,但是却是洗过熨过的。
小雎在浴缸里玩了半天泡泡,最后被我打了两下屁股才哭唧唧地出来。
最近他被宠坏了,动不动就成了三岁时候的样子,挤眼泪,撒娇,样样毛病都惯出来了。
被我抱着,还哭诉到:“爸爸是坏人。”
我说:“那你今晚睡浴缸里吧,好不好?”
他听了,抽噎了一下,老实地摇摇头。
他坐到床上,抱着奶瓶,红着眼看着我。
“小野爸爸是不是很好?”
我问他。
他点点头。
“管家爷爷也很好,是不是?”
他也点点头。然后立马补充道:“爸爸最好。”
“爸爸打你屁股,还最好啊?”
我说。
“爸爸给小雎泡奶奶。”
他说。
我笑了,
“这也是别人泡的。”
他皱了下眉头,说:“可是爸爸最爱我了,我也要最爱爸爸。”
我问:“你怎么知道爸爸最爱你了?说不定爸爸还爱别的小孩子呢……”
“不一样的,要是爸爸不爱我,就不会把我生下来!”
他理直气壮地说到。
第63章 (一)
“是是是,就你最聪明了。”
我揉了下他的头发,拿过他的奶瓶,让他去被子里躺好。
他扒着被子,问:“爸爸去哪儿?”
“去洗澡,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啊。”
他伸出手来,说:“我不想睡在这里。”
我脚步折了回来,他坐起来,嘟着嘴,说:“我想像昨天那样。”
“和爸爸,小野爸爸,三个人睡。”
他手指竖起一个‘三’。
“好吧,我们去找他。”
我抱着小雎去傅余野的卧室。
到了卧室却没有他的人,佣人告诉我:“少爷在书房。”
“那你在这里等会,爸爸去找小野爸爸回来陪你睡觉。”
他点点头。
书房在二楼的另一边,到了晚上,非常安静,连脚步声都恍若未闻。
我叩了叩门,听到一声微惰的嗓音说到:“进来”。
我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整面到天花板的书架,他侧过身来,从专注中抽离,对我露出个浅笑。
我定了定心神,说:“小雎说想和你睡。”
“他可能一个人睡害怕,所以想和我们一起睡,就像昨晚那样。”
他听了,又翻了页手里的文件。放到了身后的书架上,对我说:“老师过来。”
我走了过去,他就把我圈到了怀里,将我困在书墙和他之间。
他细密的睫毛凑近我,仔细地看着我的眼睛。
轻声说道:“老师听了什么?”
“嗯?”
我无意识地眨了眨眼睛。
“老师晚上的表情,像是听了一个很悲惨的故事。”
他平淡地说着。
我突然明白他晚上看我时,多留意了几分的目光,鼻子骤然酸涨。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又或许他需要的并不是那些没什么用的安慰。
他从我身后的架子上,拿下了那本我下午看过的相册。他翻开相册,从里面的夹层里,抽出了边缘烧焦的照片。
他把照片朝我,说:“这是我的母亲。”
“我知道。”
我看着照片上漂亮的女人和照片被烧焦的边缘。
“在母亲去世后的第七天,父亲回来了,那天半夜,我醒过来,听到客厅有声音,我下楼,就看到父亲一边喝酒一边把母亲的衣服和首饰都扔到了壁炉里,壁炉烧了一夜,第二天他就走了,把没有烧完的东西都带走了,我只在壁炉旁边捡到了这张照片。”
我忍不住握住了他微微发抖的手,他的睫毛乖巧地垂着,让人想到挂着雨帘的屋檐。
“我理解她。”
……
“老师,我并不伤心。”
对,他并不伤心,是因为那些情感太久远,或许他那时还太小,还未能体会到那种复杂的情感。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有多孤独。
我一想像着,五岁的小野独自回到房间睡觉,楼下是许久没见的父亲,母亲才刚刚离他而去,可他甚至不能去父亲的怀里寻找一点慰藉。
他会做噩梦吗?会躲进被子吗?
当他拿着母亲唯一剩下的照片,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时,心里是什么感受呢?
我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心里闷得喘不过气来。
在这个豪华冷漠的宅子里,充满了那些零落又沉重的碎片。
我只能更加深刻地体会到,被孤独囚禁的无力感。
那种没办法去指责曾经给小野带来伤害的人的无力。
“我也恨过爷爷,但是对我来说,小时候,确实陪在我身边的,就是爷爷,还有管家和芬姨。就算爷爷打了我,我也依旧敬重他。”
“爷爷告诉我,这世上只有强者才有资格选择。他打我,是想告诉我,这世上任何比我强的人,都能够用任何方式来羞辱我,包括我想保护的,只有我自己拿住了鞭子,才不会做被打的那个人。”
我听着他的话,想起了傅余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现在,好像又不是我当初所理解的那样了。
那句话,他只是想告诉我,当初我和小野对他来说,就是在泥地的人,他对我们慈悲的教诲也好,冷酷的鞭打也好,都不过是他想而已。
这世上的恶意大多并不出于“恶”,而只是附庸为首者而已。
就像如今傅家的佣人对我和小雎‘客气’的态度,他们也许在心里会想我只是个恶心的和傅家家主关系不清不楚的男人,但是他们却没办法指名道姓地说我恶心。就连管家,我没忘记他当初疏远地将我请出傅宅,可如今,他却是好像非常维护我和小雎。
只因为如今,在整个傅家,傅余野才是那个手握鞭子的人。
“当我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我也能体会爷爷当初的心情。”
我和他的手,十指交叉,亲密地纠缠在一起。
我们俩的手指,都是属于修长型,所以我很喜欢交缠他的手指。
“但是我比他幸运。”
他看向我。
我不知怎地,就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我辞职了,你跟我回s市吗?”
峥嵘的本部在这里,他总不能为了我每天开会都跑来跑去。
但傅余野说:“老师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他从来是说话算话的人。
我提醒他:“你的公司,家,可都在这里。”
他竟然苦笑了下,说到:“不过是套房子而已。”
我明白他话语里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