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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觉甩开火柴,翘起二郎腿抽烟,他的眼神飘忽不定,手里不是拿着烟,就是拿着酒,零零碎碎的小动作不断。
“我还杀了庄伯。”可乐仔说。
费觉把牛奶杯推到了可乐仔面前,努了努下巴。
“我杀了九爷。”可乐仔说,低下了头,他靠在木桌边沿,手背贴着那打磨的光滑的木料。长桌的中心能看到一圈圈的年轮,紧密地围绕在一起。
可乐仔扶着桌子慢慢坐下了,他问费觉:“你觉得世上有鬼吗?”
费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在桌上找到了个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客厅一下被点亮了。中东的战火在蔓延,绝望的连体婴在等待拯救,一对新人结婚了,礼堂布置得如同花海,东京的一间拉面店入选了米其林指南。
费觉眼也不眨地看电视,可乐仔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那天可可和我说,她好痛苦,她说,哥哥,我好痛苦。”可乐仔摩挲着额头,他的手按在领口,抓了抓,空虚地握着。
拉面的汤底不能煮滚,下面条需要用滚水。
可乐仔说:“我杀了太多人了。”
费觉切到了动物频道,一只憨态可掬的熊猫正在草地上打滚,只有黑白两色的身上沾了些青草,它翻来滚去,爬高走低。
可乐仔的手完全盖在了眼睛上,他说:“我不相信有鬼,但是世上肯定有报应,我杀了那么多人,他们没有变成鬼来报复我,只是变成了我的报应。”他滞了会儿,告诉费觉:“是我杀了可可。”
“我给她下了安眠药。”
“我杀了她。”
费觉站了起来,可乐仔看到他的脚停在了他面前,他把头垂得更低,两只手遮住了脸,他的脑袋抵在了费觉身上,他忍不住重复,“我杀了她,我杀了她,我杀了他……““她和他们一样,变成报应来报复我了。”
费觉轻轻拢住可乐仔,他浑身都是酒味,闻上去像一个流浪汉,一只过期很久的面包,可乐仔靠着他,恍惚间,他听到费觉在和他说话。费觉似乎说:“没事的。”
他说了许多遍:“没事的。”
可乐仔闭紧眼睛,他摇头,手指碰到了些眼泪,他的嘴唇上咸咸涩涩的,他抿起嘴,吃到眼泪,哑然无言。费觉也不说话,他吐烟的声音变得很大,很响,将熊猫嬉戏的动静都盖了过去。再没人说话了。可乐仔哭了阵也就停下了。他离开了,到最后都没碰那杯牛奶。
可乐仔开车去了玉婷家楼下。他仰着脖子看着公寓楼给玉婷打电话,忙音响了很长一段时间玉婷才接了电话,她的声音疲倦,“喂“了声就没声音了。
可乐仔问她:“我现在在你家楼下,我能上来吗?”
“嗯?现在么?”玉婷音调高了起来,但随后又懒洋洋地,撒娇似的和可乐仔说,“现在几点了啊,你现在上来?”
“我有话要和你说。”可乐仔说。
“好吧。”玉婷说,“下不为例哦,你上来吧,十六楼。”
公寓楼上一格四方格子亮了起来。
可乐仔在枪上装好了消音器,拿着枪下了车。玉婷给他开门,睡裙外面还穿了件绒外套,人还没完全清醒,脚步虚浮,她把可乐仔迎进屋,哈欠连连地说:“还好我昨天有去买牛奶。”
她走进了厨房。
“你一个人住,对吧?”可乐仔问道。
玉婷转过头和他挤眉弄眼:“平时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不正经?”
可乐仔绷紧脸,在离玉婷不远的一张咖啡桌边坐下了。咖啡桌靠窗,上头摆了盆鲜黄的小花和两罐香薰蜡烛。玉婷只开了盏不怎么亮的落地灯,她边开牛奶盒边和可乐仔说:“点一点蜡烛吧,西柚味的,我蛮喜欢的。”
“我有话和你说。”可乐仔又说。
“该不会是要求婚吧!”玉婷惊呼了声,冲可乐仔笑,笑完又嘟嘴抱怨,“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这种盒子,这么难用……我就没有一次成功过!”
她打开抽屉找了把剪刀出来,专心对付那只牛奶盒,背朝着可乐仔。
“是我杀了你爸。”可乐仔说。
“你说这种专利……你说什么?”玉婷肩膀一松,握住剪刀的手垮了下来,但一会儿就又抬了起来。她问可乐仔:“你在说什么?”
“我杀了九爷,陈锦江,你爸爸。”可乐仔说,“我不知道你是他的女儿,莫正楠前几天告诉我,我才知道的。”
可乐仔把枪放在了桌上。玉婷侧着身子斜着眼睛审慎地打量可乐仔,打量那张咖啡桌,她的视线低了下来,落在了漆黑的手枪上。
牛奶盒打翻了,乳白的奶液顺着柜子往下流。
可乐仔还坐着,玉婷面向他站着了,她紧紧攥住那把剪刀,眼里是匪夷所思和解不开的迷惑,还有两股猛然升起的怒火。牛奶淌过她的脚边,她冲了过去,拿起枪指着可乐仔。
她的手太小了,手腕太细了,枪一直在摇晃。
可乐仔一动不动,他盯着那漆黑的枪眼问玉婷:“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可乐仔吗?”
“你为什么要杀他??谁让你做的?谁指示的你!!”玉婷歇斯底里地咆哮,“你回答我!你不要骗我!不好玩儿,一点都不好玩儿!!”
“不是因为我喜欢喝可乐。”可乐仔悠悠然地说话,将玉婷的公寓好好看了一遍。
鹅黄色的窗帘布,淡粉色的墙壁,复古的电影海报,手绘的水彩画,沙发上挂着件驼色大衣,茶几上堆着杂志和零食。橘子,苹果,橙子。一条青色的丝巾掉在地上。茶几下的地毯是紫色的,像晚霞一样。
可乐仔说:“是因为我上小学的时候,老师点名,他喊,徐可乐,我总是很快,很快地回答他,在!我说,在,说得很大声。”
玉婷的眼泪流了出来。她的手在往下垂,枪在往下掉。
可乐仔笑了。
“在。”他说。这一声低不可闻。
他从玉婷手里夺走了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下了扳机。
“可乐!!”
枪声和玉婷的尖叫同时响起。可乐仔从椅子上摔了下来,他看到涓涓白色细流,最后在地上汇成了一条黏稠的河,流向远方。
他所不知道的远方。
莫正楠还没脱下大衣就钻进了厨房打电话,费觉站在门边,莫正楠一个劲冲他打手势,他也不走,靠着门框抽烟。莫正楠按住听筒,对费觉笑:“我要讲你很烦听到的事情了,兴联的事。”
费觉从果盆里挑了只苹果,在衬衣上蹭了蹭,咬了一大口,果汁飙溅,他舔了下手掌心。
莫正楠说:“好吧,好吧。”
他继续讲他的电话:“你说,她怎么样了?”
“大佬,她报警了,陈太的事情估计也瞒不住了,她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了。”电话里的人说。
“嗯,没事,”莫正楠看看费觉,费觉大口大口地吃苹果,咀嚼的动作夸张,却没发出太大的声音,“明天我去看看她,有什么情况打我电话。”
莫正楠朝费觉走了过去,搂住了他的腰,电话里的人问了句,“那周……”
莫正楠说:“再说吧,我会联系你。”
他挂了电话,亲了亲费觉的头发,抱紧他说:“你不是不喜欢我在家谈兴联的事,一听到就捏着鼻子走开,怎么今天非得凑上来听八卦?”
费觉任他抱着,丢开苹果核,在莫正楠的大衣上擦手。莫正楠一惊一乍地:“脏不脏啊!”
他脱下大衣,抓住费觉的手逼着他洗手。费觉用水花潵他,莫正楠笑着躲开,瞥到水槽里的杯子,那杯子上还残留着奶渍,他问费觉:“可乐来过了?他过来干什么?这小子,我打他电话也不接。”
费觉推开了莫正楠,点了烟,对着莫正楠喷了出来。他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
“他和你说什么了?”莫正楠也点了根烟,和费觉面对着面吞云吐雾。
费觉还是无可奉告,莫正楠便道:“不说他来干吗的了,说说他是怎么找过来的吧。”
费觉晃了晃手机,莫正楠道:“你知道这里的地址?”
费觉不作回应,只是咬着烟拉起了莫正楠的手把他往书房里带,莫正楠一踏进书房就笑开了:“我出差不到四十八小时你就要把书房给拆了。”
他不怪费觉,不骂他,就是笑。
费觉踮着脚走过一地玻璃碎片,把摔在地上的唱片机摆正了,插上插头,找了张唱片出来塞进了光驱里。
唱片里没有人声,只有热情的舞曲。砰砰啪啪,砰砰啪啪。
费觉跟着舞曲打节奏,打响指,在唱片架前流连忘返,他挑了一张又一张唱片,抱在怀里摇摆着身体。莫正楠找来笤帚收拾残局,费觉绕着他转圈子,不是把玻璃碎片踢开了就是抢走他的笤帚,使劲给他添乱。莫正楠好脾气,费觉做什么他都只管笑,他问他:“你是不是很想我?”
费觉跑去隔壁换了双皮鞋,跳进玻璃碎片里把碎渣踢得到处都是,他换了张碟,跟着一首日文歌,手舞足蹈又蹦又跳,他跳得累了就倒在沙发上休息,气喘如牛。他手里还捏着半截香烟屁股,枕着抱枕,看着天花板,说:“还要死多少人你才满意?”
莫正楠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扫地,直到把地上的碎玻璃都清理完了,他才问费觉:“你在和我说话?”
费觉把手垫在了脖子后面,没有看莫正楠,问他道:“你现在有的东西还不够吗?”
莫正楠把唱片机搬回原位,他在调节音量。
“Taxi!”日本女歌手忽然高声唱。
费觉说:“你没了底线,那别人对付你的时候也就不讲底线了。”
“你在说我?”莫正楠扭头看他。费觉自在地躺着,嘴边带着笑,他说:“不是,我在说我自己。
“我杀了很多人,有时很残忍,大家都知道,所以我不能让自己落在别人手里,要不然他们也会用很残忍的方法对付我,死得痛快是很奢侈也很快乐的一件事。”费觉的手挂在了沙发外面,他仰面躺着,说道,“什么黑社会,什么龙头老大,什么阿公大佬……我们不做毒品,只是坐的位置比毒品更让人上瘾,你知道吗?你当老大会当上瘾。”
莫正楠走到费觉边上,说:“可乐死了,你知道了吧?”
费觉说:“刚才知道了。”他指了指门口,“他来过,又走了,我怀疑那是他的鬼魂。”
“他和你交待后事?”
费觉乐翻了,一弹香烟,什么也不说。
莫正楠俯视着他,费觉的下巴上落到了烟灰,他伸手替他拂拭开来,费觉的脖子一动,莫正楠按住了他的肩膀,说道:“你这么关心可乐,这么关心周游,这么关心红虾,天天短信问候,你这么关心他们的死活,怎么不关心关心我的死活?你不和我说话,信息也不回,你看着我的时候眼里根本就没有在看我,你在看什么?费觉,你在看什么?”
费觉的眼珠转了过来,他的眼形漂亮,眼黑多,睫毛长,眼神总是很动人,像是会说话,会说温柔的,冷酷的,若即若离的话。
莫正楠一把抓住了费觉的衣领,将他的人从沙发上提了起来,喝道:“我不先动手,我就会死!你知道吗?!”
“我会死啊!”
“我还不想死!!”
费觉拿开了他的手,莫正楠欺身上前抱住了他,手伸进他的裤子里,道:“还是你想做爱?想上床?我对你来说就只有这个用处了是吧?”
费觉踢了他一脚,莫正楠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