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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一凡盯着面前的文书好一会儿,才抬头说道:“下半晌我要去临近的两个村子看看收割情况,就不陪六爷了。”
瑾融见江一凡动手合上文书,就要起身,对他说道:“等上一会儿,齐家工地开工做事的时候,我打算去看看齐叶给她家营造行做的机巧器具是怎么用的。”
江一凡起身的动作停下,片刻之后,深深地叹了口气,重新坐回原处。
瑾融笑道:“这就对了,干嘛那么着急,公务嘛,哪里有做完的时候,你就是再着急也没用不是?”
江一凡给了瑾融一个白眼,“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说得轻巧,不做公务,难道等着上官责问,等着年年考评评差。”
瑾融笑道:“问题是,你这考评就不可能评差。能把混乱的清远县县务理清楚,把县衙和地方上的人事理顺,你今年的考评就已经达到评优条件了。”
可是他的志向是位极人臣,做朝堂上的一品大员。
一想到他这个志向,江一凡就想到叶欣颜,想到叶欣颜带给他的无妄之灾。依照他几十年来最年轻的探花郎资格,就是没有安国公府的提携运作,他的前程也绝不会差,妥妥的翰林院出身,根本不至于从一个偏远小县的知县做起。
这么一想,对于如今的齐叶,他原本那点儿说不清的朦胧心思,又蒙上一层难以言喻的危机和难堪。已经有些意动的心意,再次迟疑起来。
瑾融旁观着江一凡脸上的神色,说道:“想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你虽然年纪小,却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臭屁样子。虽然看起来很欠揍,却干脆敞亮,很给人好感。现在倒好,年岁越长越谨慎,也越发没意思了。”语气之中很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江一凡悻悻的瞥了瑾融一眼,说道:“你若是占了几下拳脚便宜之后,就被铺天盖地的群殴痛扁一顿,除了没地儿说理之外,还被师傅好一顿责罚,你也会越来越谨慎。”
当年他和师傅出门,他仗着在云中州的神童名号和江家家世,很是不把世人放在眼里。结果在京城和瑾融撞到一起。用他师傅的话说,当时和他起冲突的皇子是瑾融,是他的运气。
虽然瑾融被江一凡一个小屁孩打了,转回头很不体面的招来一大波随从,把江一凡揍得全身找不到几块好地方。却没把这件事过明路,把身上的几块青紫说成他练功时带出来的。
而当时就跟在他身边的师傅动都没动一下,旁观了整个程不说,回去之后还把他好一顿责罚。
江一凡顶着满身的青紫伤痕,在大太阳底下站桩,直站到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提起京城他就心颤的地步。
当时师傅教训他,做人活得就是一腔热血和一口气,可是,最不值钱的同样也是一腔热血和一口气,只看他怎么想、怎么用。
不看所处环境,面对不知根底的势力,就不知死的要活出一腔热血和一口气,那就最不值钱。他这么没脑子,怎么对得起他自己来这世上一趟,怎么对得起生身父母的养育和期望?
江一凡不忿的再瞥瑾融一眼,心里极是郁闷。这个家伙就不讲究血气什么的,很不要脸、很不讲究,做什么事情都要私底下好好谋算一番,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谋算人家和离妇这么不要脸的事情也说得出口,还能说的冠冕堂皇。
到作坊工地开始干活儿的时候,胡敬进来,笑着对瑾融和江一凡说道:“齐家工地开始做活儿了,果然做的利落。六爷和江大人要不要过去看看?”
瑾融笑道:“当然过去,不然我们等在这里做什么?”说着,招呼江一凡起身,“赶紧的,看完了你去巡查你的公务,我也回府里歪着去。这一天的折腾,可把我乏的。”
两人只带了两个小厮,就跟着胡敬往乳制品作坊工地过去。
工地上的活儿做的并不热闹,也没有很多来来往往的人,却也没有闲着的人,全都是各自低头做活儿。
胡敬指着一个工坊的轮廓说道:“那里有我上次看到的滑车,他们居然把好几个滑车连在一起使用,能拉起很重的东西,很新奇。”
“滑车?”江一凡想到的是井台上提水的辘轳,用于营造倒也可以。
瑾融说道:“还是看看吧,光听是听不懂的。”
几人往工坊近前凑过去时,被一个粗黑的工匠拦住了。
工匠弓着身,满脸堆笑的连连致歉:“对不住几位贵人,里面干活儿很危险的,您几位还是站远一些看。”
瑾融看向胡敬,胡敬说道:“我刚才没到近前,不知道还有这等规矩。”又对那工匠说道,“这位大哥,在下刚才看见这里用滑车提重物了,你们还用不用?我们想再看看。”
工匠迟疑着的眼神看向几人身后时,神情一松,说道:“这不是齐娘子过来了,让齐娘子给你们说,齐娘子懂这个。”
江一凡回头,果然看见叶欣颜走过来,身边紧跟着碧凝和周嬷嬷。更远一些的地方,是周家兄妹和下人,在远远地观望。
叶欣颜上前几步,屈膝施礼之后才问道:“几位大人怎么来了这里,可是要看看建造作坊的进程?这里材料物什运送频繁,为着您几位的安全,咱们还是离远一些才好。若是有疑问,远一些,小妇人可以给几位解答一二。”
瑾融看着汪桥笑道:“进程不用看,你家建起的那个格栅屋子很能说明你们做工的进程。我们是来看你这里的滑车用的怎么样了?”
叶欣颜眨眨眼,不是很明白,“滑车,不是往上面提东西的工具吗,那有什么可看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好脾气的汪桥
江一凡瞪着瑾融,这家伙的无耻程度,又一次颠覆了他的认知。他已经对人家女子存了那样的心思,并且又和自己摊牌,居然还能这么印帕车奶感ψ匀簟�
听听这话问的,多么随意亲切不见外!
胡敬这边连忙对叶欣颜解释:“适才在下溜达过来,看见这里有几个匠人用滑车提取重物,那滑车居然是好几个连在一起的。不知为什么要那样子,把那么多滑车连到一起不麻烦吗?”
“哦,那个啊,那些都是汪桥打理的。”叶欣颜说着,往旁边走了两步,探身对着作坊工地的另一边喊道:“汪桥,过来一下。”
这一嗓子喊出去,叶欣颜身后的周嬷嬷立时面色惭愧,偷偷拽出帕子拭了拭额角。大娘子在六爷和江大人面前也不知收敛,让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很难做呢。
周嬷嬷偷眼看去,果然见六爷一行人脸色各异,却个个精彩。
胡敬鉴于身份,只能装作没听见、没在意。
而江一凡则紧紧地皱了眉头,她竟然这么直呼一个年轻男子的姓名,真的是离开京城之后,没人管束,做事就越发不过脑子了吗?也不知金嬷嬷是怎么服侍、规劝的。
他再斜着扫了瑾融一眼,心中懊恼。禹王府在京城也是出了名的有规矩,白白派来好些丫鬟婆子,还有这个什么周嬷嬷和碧凝整日的跟着,就是服侍主家的。
瑾融被江一凡看的窘迫,干咳一声说道:“那个,齐娘子,若是需要找人,差个丫鬟婆子过去就好,齐娘子不用亲自喊人这么麻烦。以后出门多带几个下人,用着也方便不是。”
胡敬捏了捏眉心,弘知和侍雨则紧紧抿着嘴,生怕控制不住,露出嗤笑王爷的笑容。江一凡的脸色越发阴沉。
叶欣颜把视线转回来,就当没听明白瑾融话里的意思,解释道:“喊一声就能找过来,干嘛要差人过去,浪费人力物力不说,一来一往的,耽误您几位的时间。”
“……”瑾融眨眨眼,咱们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汪桥从作坊另一边转过来,一眼就看见瑾融等人,连忙紧走几步,上前行礼:“草民汪桥,见过江大人、见过容六爷。”
江一凡淡淡说道:“不用多礼,齐娘子说你打理滑车很不错,我们来看看。”
叶欣颜跟着解释道:“刚才胡先生说,见你们这里用多个滑车提重物了,想来胡先生看到的是你们使用……滑车组。”叶欣颜舌头打了个转,没把滑轮组说出来。
汪桥一听就明白了,拱手说道:“大人,刚才这里砌墙太高,所以用滑车组提上去一箱子砖。墙那边正准备上砖,大人若是有兴趣,可以转过去看看。”
江一凡顺着汪桥手指的方向,能看见一个高出墙面的一个架子,似乎正有两个工匠在做什么。
江一凡看看瑾融,瑾融点头说道:“那就去看看。”
几人走过转角,视线里有几个孩子凑在一堆儿玩耍。叶欣颜一眼就看到齐嘉和另一个小孩子捣鼓着,往两只手腕上套脚手架的卡具,齐三顺在一旁指指画画,像是指点着应该这样那样。
“齐嘉!”叶欣颜立即就想到现代的手铐,喊了一声,就要迈步过去,却被汪桥有意识的挡了一下。
碧凝也连忙扯了扯叶欣颜的衣袖,小声低声提醒道:“大娘子还要去看滑车。”
原本介意叶欣颜直呼汪桥姓名的江一凡,直瞪瞪的看着叶欣颜。这女人,这是不单单只对汪桥直呼姓名?她竟然对幼弟也没有一个慈爱的称呼。虽则这样子很是无礼,他心里竟然莫名的舒服了一些。
叶欣颜被碧凝提醒,再对上江一凡毫不掩饰的错愕目光,心里很不痛快,她自己的事情现在轮不到她自己做主了?
她用不善、不服气、很挑衅的眼神上下一转,打量江一凡一眼,彰显了一下自己的对自己的个人权利,才又转向齐嘉。
齐嘉那里,齐三顺一眼看到人群里的叶欣颜,立即招呼一声:“大堂姐来了,快跑。”齐嘉和那个叫小四的孩子扔下弄得乱糟糟的卡具,和一众孩子哄闹着跑掉,只留给叶欣颜一群哄闹的背影。
看管齐嘉的紫凝,瞄一眼叶欣颜,也跟着快步离开。
汪桥挡住叶欣颜要追过去的脚步,乐呵呵的笑看着几个孩子一溜烟的跑走。
叶欣颜转过来瞪着汪桥:“他们是不是早就在这里胡闹了,你就这么看着不管?不是早说过不让他们来这里玩耍吗?”
汪桥好脾气的笑一笑,说道:“小孩子嘛,正是玩闹的时候,能开开心心的玩耍,对于孩子来说就是最好的事情,叶子你应该高兴才对。”
“……”这是什么混蛋逻辑?
叶欣颜无语,干脆掉头,不再理会他。
胡敬走到孩子们玩耍的地方,捡起一个卡具,比划着扭转几下,才放下走回来。
瑾融问道:“那是什么,先生看出来了?”
胡敬说道:“应该就是我当日看到的草图,齐老丈说的固定脚手架的搭扣。”
汪桥笑着点头,“是呢,胡先生果然厉害,这个做成成品的搭扣和草图还是有区别的,胡先生也能看出来。”
胡敬连声的客气,“说起这等事情,在下可不敢在汪小哥面前称厉害。齐老丈说我们今天做客的格栅屋子是汪小哥一力计划的,小哥真是后生可畏啊。”
汪桥也是连忙说着客套话:“先生过奖了,不过是个谋生的小技艺而已,上不得台面。”
几人说着话,转过正在施工的工坊另一面,一看之下,才知道这边才是做工的密集地方,灰浆、砖瓦、工具等物,都是在这边准备。
两个小工推着一辆低矮的平底车,车上放着一个大的木箱,木箱里面装满了码的整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