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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她的目光猛然锐利起来,一字一字道:“我不愿和你多废话,只告诉你一件事,若是太太知足认命,好好儿做这个名义上的侯爷夫人,也就罢了,怎么说你还担着一个太太的名儿,我总不会亏待你太厉害。但若是你心中还想着要翻身做主,更对我的婚嫁动了念头,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到那时,所有的后果你自己承担,别那会儿怨怪我无情。”
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身离去,听到佟夫人在身后声嘶力竭地喊着“站住。”她便停了脚步,回头微微笑道:“太太平日里无事,就想一想上次秀丫头的事情。和我斗!你还未够分量。”
言罢扬长离去,佟夫人只是在当地发抖,她身旁的彩凤早被阮云丝的气势给镇住了,此时也呆呆站着,好半晌才想起去扶住主子,一边流着老泪哭道:“这也太过分,太嚣张跋扈了些,哪里有大家子小姐的气度?竟和个泼妇差不多。侯爷啊,您怎么就病了,怎么就看不到您这三姑娘的嘴脸啊,您看看她都把太太欺负成什么样儿了……”
佟夫人被她这一哭,也禁不住悲从中来,一便挪了几步,就坐到石登上,摇头流泪道:“我如今是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为犬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竟连一个女孩儿也能这样对我了,我不如一头撞死。”
彩凤连忙道:“太太千万别有这念头,那三姑娘不过是一时激愤,老奴听着,她和那张大人竟似真成了冤家一般,张大人最后几句话,可是值得人琢磨,太太您只要有他撑腰,还怕三姑娘做什么?”
佟夫人心里转着主意,面上却哭得越发悲切,只喃喃诉说着自己被欺负的惨状。忽听身后一个不耐的声音道:“好了,只在这里哭有什么用?平白的让人看笑话么?”
佟夫人一听这声音,便收了声,回过头去一看,只见阮明蝶不知何时来在身后,此时脸上全是不耐烦的神情,她便大声道:“看就看吧,便让人看看,她三姑娘是怎么将当家主母逼哭的。”
阮明蝶看着这个母亲,真恨不得捶两拳,从前还不觉着,怎么如今越看就越觉得她这样蠢呢?因便沉声道:“你指望人看什么?娘,您身为主母,被一个女儿给欺负哭了,这难道还是很光彩的事情?咱们家这些下人,你不清楚都是什么秉性?有落井下石的机会,谁不争先?你还指望着她们替你抱不平呢?当日你对她们是怎样的,心里不清楚吗?那时候暗地里就说您刻薄,如今看您这样儿,她们还不暗自在心中称意?”
一语惊醒梦中人,佟夫人刚刚实在是让阮云丝“欺负”的狠了,如今回过味儿来,仔细一想,可不是就像女儿说的一般。因连忙站起身,四下里看了看,见并没有什么人往来,她这才放心,用帕子擦了擦眼睛道:“你说的也是,唉!只可恨我一招错步步输,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走吧,娘听你的话,回屋去吧。”
阮明蝶面上的不耐之色稍稍融化了些,压低声音道:“刚刚蕊欢去我那里,把事情全说了。娘,不管那女人怎么威胁你,这件事情您可一定要做。我看那张大人也是势在必得,你们这样两下里配合,那女人这一次可就是插翅难逃了。别忘了,你可是她的嫡母,就算只是名义上的,有这么个名儿,就足够我们做很多事情。”
佟夫人叹气道:“你说的我何尝不明白,只是有一条,刚刚那死丫头来威胁我,听那意思,我若是敢做这件事,她就要和我鱼死网破,说一千道一万,我毕竟有把柄在她手里,那些借据上可都是签的我的名儿,万一惹恼了她,她要鼓动你爹休了我怎么办?”
阮明蝶冷笑道:“你听她的威胁?那不过是她害怕了,所以跑过来说那些话,指望着把你吓住。鼓动爹爹休了你?娘,爹如今口不能言手不能写,你怕的什么?世子哥哥还在边疆呢,虽然是胜了,两三个月内也未必能赶得回来,你不趁这时候儿把这事儿定了,等他一回来,那时再要做这件事,可就不成了。”
佟夫人心中一凛,嘴里却嘟囔道:“那我也不怕,他是世子,也是我的嫡子,哪有嫡子帮父亲休掉母亲的?他敢这样做,我就去告他忤逆……”不等说完,便听阮明蝶不耐道:“不怕他休你,只到时候他才是侯府真正当家做主的人,你还想把那女人的婚嫁之权揽在身上,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佟夫人一惊,点头道:“没错,还是明蝶看的明白透彻,既如此,这件事我便好好思量思量,务必在你哥哥回来之前弄妥当了。只是那女人实在不好对付,她要是再来一出逃婚……”
第二百四十六章:笑话
阮明蝶冷哼一声,打断她道:“再一次逃婚?娘,您以为那位张大人的心胸是像蓝天大海一样宽阔吗?那女人当着您的面儿,对他一点不容情,那些话,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叫我说,张大人原本只是来试探一下,若是她就不肯,娘这里也推了,他未必就一定要成这门婚事。然而那女人烈性,竟说了这些话,可真真是把自己推进火坑里去了。张大人这一回,是下定决心定要做成这件事,不然他临走时,也不会对你暗示那几句话。”
彩凤在旁笑道:“还是七姑娘看的透彻明白,太太您如今有了姑娘帮手,做这件事儿更是如顺水行舟了。到时候,只要三姑娘一出门,太太便可以在府中重新当家做主,只是有一样,三姑娘这一去,怕是日子就不好过了。”
阮明蝶仰头看着天上悠悠白云,忽然冷笑道:“这可是她自找的,只要她滚出侯府,管她死活呢。”
所谓心如蛇蝎,不外如是。细说起来,阮云丝并没有对阮明蝶做什么过分的事,然而就因为那些言语争锋,以及察觉出苏名溪对待这个姐姐的与众不同,这小小的女孩子心中便已经存下了这样借刀杀人的可怕念头。
且说阮云丝,给了佟夫人警告后,便疾步向海棠苑而去。果然,听丫头们说顾氏刚刚回来,她进了屋,便见对方正在喝茶,柳姨娘坐在下首,正和她不知说些什么,看见阮云丝来。两人便一起站起笑道:“这是怎么说?姑娘们都是为了你过来,最后倒是我们给送走的。如今刚回房里,一口气儿还没歇过来呢,你就又过来了。”
阮云丝勉强一笑。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柳姨娘见她脸色不对,忙问道:“可是见到那个什么大人了?太太都和他说了什么?那老虔婆最是阴狠刻薄。你小心着了她的道儿。”
阮云丝面色一冷,目光在丫鬟们面上转了一圈儿,柳姨娘机灵,连忙道:“你们都下去吧,凤儿,你和桐花一起守着门。”凤儿和桐花是她与顾氏的两个心腹丫头,不然也摊不上这差事。
顾氏的面色也紧张起来。放下茶杯小心道:“妹妹脸色不好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阮云丝恨恨道:“如今看来,太太果然是要拿我作法了。哼!她打的主意倒好,把我嫁出去,我那两个厂子就顺理成章归了侯府。至于我再次嫁进张家门,对我心怀怨恨的婆婆太婆婆,还有心中不甘的小妾以及一个报复心重的丈夫是不是能把我生撕了来吃,她自然不会在乎。”
顾氏不等说话,就听柳姨娘气道:“这老虔婆当真是狠毒,竟想出这样卑鄙的法子来。不成,总要想个办法,三姑娘是决不能再嫁过去的,就听她刚才这句话。便知那是个刀山火海,虎口熊窝。”
顾氏忧虑道:“有什么办法可想呢?怎么说,太太也是三妹妹名义上的嫡母,就算现在人人都知道她只是挂着个名儿,有些事情却也要坏在这里。唉!除非把世子爷从边疆叫回来,只是……”
顾氏没有再往下说。阮云丝心里却明白,阮思齐这一次跟着苏名溪,着实是建功立业,回京后少不了加官进爵的,到时侯府也终于可以抬起头来。若是这会儿因为家里后宅这些破烂事叫他回来,违不违反军令且不去论,便是这功劳,也要大大打了折扣,有些得不偿失了。
阮云丝却也不怪顾氏这种想法,在这个时代,女人们都把丈夫建功立业看得比天还重。虽说“悔教夫婿觅封侯”,但那是“不知愁”的闺中少妇才会有的感慨,似侯府这般情况,迫切需要阮思齐的这一桩功劳,顾氏能不在意吗?
此时喝了几口热茶,原先被愤怒扰乱了的浮躁心神渐渐沉定下来,阮云丝低眉敛目,沉声道:“这件事,嫂嫂不必惊动哥哥。我自有道理。”
柳姨娘在一旁担忧道:“我只道三姑娘的智谋不错,只是太太身边的七姑娘,也不是个省油灯,原本还只是在姐妹群里耍点小心机手段,自从太太失势之后,我看着她收敛锋芒,却照样在姐妹群中如鱼得水,着实有些心惊,三姑娘不可不防她。”
阮云丝点头郑重道:“放心,我心里有数。这会儿来找嫂嫂,只是为了提前和你们打声招呼,让你们心里有个准备,免得到时候我出手时吓到你们。”
顾氏紧张道:“妹妹打算怎么做?可是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
阮云丝淡淡道:“当日我回侯府,哥哥曾经说过,要趁着她做下这样天大错事的机会休了她,是我阻拦住了。我想着那个女人阴狠,真要逐出侯府,不知她能说出什么花样来?流言这东西,哪会看什么公平公正,即便大家都知道她被休的原因,可一旦有谣言传出来,怕是也有人津津乐道的。因此我便阻住了。”
柳姨娘跺脚道:“姑娘太过心慈手软了。唉!当日就该听你哥哥的才是,如今养虎为患……”不等说完,见顾氏一眼瞥来,她连忙吐了吐舌头,笑道:“姐姐必然又要说我不孝不知礼,只是这知礼孝顺也要分个对象,如今让我去服侍公爹,端屎端尿我没有怨言,要我对那老虔婆恭恭敬敬的,杀了我也办不到。”
顾氏对阮云丝道:“听听听听,这都是你把她逞的,从前可也没到这个地步。”话音落,却见阮云丝淡淡道:“这有什么?姨娘爱憎分明,恰恰证明了她是性情中人,不然哪有嫂嫂和她的姐妹和睦。”
柳姨娘喜笑颜开道:“正经姑娘这话才说到了点子上,我爱听。是了,咱们说回正事儿,姑娘刚刚说当日您阻住了爷休掉那老虔婆,到底给自己埋了个祸患,如今却又怎么办?”
阮云丝冷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犯我者,却也别怪我不容情。”说到这里,她目中厉色一闪,放下茶杯一字一字道:“我当日能留她,今日便能休了她。”
顾氏心中一颤,忙道:“此事会不会太狠毒了些?太太好说在府中二十多年了,若被休出去,她可怎么活?”
阮云丝垂下视线,冷冷道:“她都不管我的死活了,我还管她死活作甚?何况我也并不是说现在就要休她。我今日已经给了她警告,若她能够悬崖勒马,从此后修身养性,这侯府自然有她一席之地。若是仍要一意孤行,那又怎能怪我心狠?现给她退路,她不稀罕要我有什么办法?”
柳姨娘忙在一旁帮腔道:“姑娘这话没错,人要自己寻死路,天也救不得。这就叫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犯了错不知悔改,倒还这么步步紧逼的,哪里能让她遂愿如意?”
顾氏是没有什么主意的人,听见阮云丝和柳姨娘都这样说,她便没有话了,只是叹气道:“唉!但愿太太能罢手,不然少不得又是一场天大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