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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戚与共,侯府中遭此连番磨难,我等只恨力薄,不能为之分担。如今既然用得着我们几个老骨头棒子,这还有什么说的?若再说这话,分明就是不把我们当做族亲了。”
开口的便是阮氏这一族的族长,虽然老侯爷是有爵位在身,也够德高望重,却并不是族长。这在古代也是常有的事情,虽非族长,但如果老侯爷还健壮,这一族自然是以他马首是瞻的。
可现在老侯爷是这个情况,族长的作用就显得重大了。因此阮云丝连忙又客气谦虚了几句。紧接着也不给众人考虑猜疑的时间,她便直截了当的道:“长辈们应该也知道吧?因为太太擅自做主,结果让侯府的土地尽失,还欠了二十万的外债。可即便这样天大的错误,父亲念着夫妻之情,也只是令她闭门思过,并未做绝情之举。谁知人心不足蛇吞象。太太经此一事,不但不修身养性静思己过,反而变本加厉。竟……竟不经过父亲,便私自决定侄女儿的嫁娶之事,且只用了今日一上午,就换了庚帖,明日便要人来下聘……”
她说到这里,便低头掩面哭道:“此事原不该侄女儿当着众位族亲的面儿分说。然而侯府之中情况长辈们也知道,父亲如此,世子哥哥此时正在边关。嫂嫂柔弱,接连几日劳累,如今卧床不起,幼弟尚小,十一二岁的孩子,又能说清什么来龙去脉?若对方是正派清白人家,侄女儿即便不愿,少不得以孝为先,忍气吞声。偏对方和我是生死之仇,太太只因深恨我在侯府危难之际回府救援,之后掌管后宅,便不顾侄女儿死活,誓要推我入火坑。侄女儿身死事小,可我们毕竟还是侯府,听说过有哪家侯府嫁女儿是这样一个嫁法儿的?这让侯府颜面何存?何况爹爹毫不知情,太太此举,将他这个丈夫的威严又置于何地?侄女儿前来求告父亲,父亲知情之后大怒,因此命侄女儿请族中各长辈前来,为他休妻做个见证。”
阮云丝是什么样的人,在座族众们心里清楚,那可是敢逃了苏家婚事的女孩子。说她能够忍气吞声委曲求全,打死这些老家伙们也不信。然而就事论事,这件事确是佟夫人做的过分了。不但过分,而且是过分之极。
因此他们被召集前来之时,心中就已经有了大致猜测,此时听见阮云丝说出休妻两个字,倒也没有太震惊,不过是彼此交头接耳议论了一番。
阮明蝶一看,这个时候若不挺身而出,此事就真成定局了。因此忙也站出来,先看了阮云丝一眼,方缓缓沉声道:“各位叔叔伯伯都是族中长者,此事当三思而行。如今父亲口不能言手不能写,叔伯们万万不能因为三姐姐一面之词,就做了这个所谓的见证。父亲与我母亲的感情如何?叔伯们也是知道的。母亲做错了事,我无话可说。只是从那之后,她已经闭门静思己过,三姐姐说她搅风搅雨,其实又搅了什么风雨?你无非是对母亲给你安排的婚事不满意,这是什么大事?以三姐姐的烈性,和我母亲好好儿说了,只说你不肯嫁,我母亲哪里就敢为你做主了?难道不怕你再逃一次婚?上一次你逃了苏家的婚事。这一次若再逃了大理寺少卿的婚,我们侯府可真是一点儿活路都没有了,这个险,我母亲可也不敢冒呢。你何必小题大做,巴巴儿的请了这么多叔伯过来,又仗着现在管家,父亲不能说话,在这里冒着他的名义行此无德无情之事?”
阮明蝶这番话也算犀利,而且很会审时度势,她已经意识到,若是放弃将阮云丝嫁入张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然的话,这女人一定会休掉母亲,最可怕的是父亲的态度,很明显,他是同意这么做的。虽然不能写不能说,可谁知道阮云丝会不会用别的手段让大家相信她?因此她一边提醒众人老侯爷现在的情况,咬死了阮云丝是假父亲之名行此事。另一方面,也露出了妥协的意思,盼对方见好就收。只可惜她终究不甘心,既是妥协,便该将姿态彻底放低,她偏偏又扯出了阮云丝逃婚之事,未免让人感觉有些刻薄。
第二百五十一章:反击(下)
阮云丝早料到阮明蝶不会眼睁睁看着事情就这样一锤定音。此时听阮明蝶说完,老侯爷忽然喉头里嗬嗬作声,一边怒瞪对方,她连忙安抚了下父亲情绪,方不慌不忙笑道:“妹妹说话当真好笑,难道我没求过太太?若是太太答应,我又何必来求父亲?你说我故意小题大做,这话端的伤人心。我要小题大做,何必等到今日?当初太太做下的事情,若不是我拦着世子哥哥,他就已经和父亲商量,要休太太了。任何妇人犯下这样天大的过错,夫家都不可能容忍。当日我拦着,无非就是顾全了父亲和太太的夫妻之情。谁料从此之后,太太别的地方倒没看出闭门思过,却是不见她来父亲面前关怀照料了。这可不是我说瞎话,叔伯们不信,尽可叫父亲身边丫鬟仆役们和几位姨娘来回话作证。如今一天之内,便定下我的婚事,这事儿只怕叔伯们也都知道了,难道也是我编排的不成?若说我假父亲名义,无妨,爹爹和叔伯长辈们都在这里,这个决定自然是要爹爹来下,到时候管保让七妹妹心服口服。”
她说到这里,抬眼扫过在座的这些族中长者,忽然又对阮明蝶笑道:“是了,七妹妹之前还怀疑我会收买叔伯们呢。这可真就更好笑了,从我回来,心中一则抱愧,二则忙着收拾侯府的烂摊子,那边又有织染厂的事情要操心,三则我是一介女流之辈。因此至今尚未和叔伯们见过面呢。更别提当时我带来的银子都给了苏小公爷,后来厂子里每有进项,也要周全侯府和还债。七妹妹以为我能拿出多少银子孝敬长辈们?若真拿出来。只怕也不能就得了叔伯们的帮助钦服,咱们阮氏一族,世代书香,长辈们哪里会把这银子看在眼里?更别提为银子折腰了。”
这些族人倒也未必真的就清高到不把银子放在眼中。但阮云丝这样一说,总是令人舒服的。更何况,他们知道阮明蝶竟要连他们的公正也怀疑。不由得心中不快,当下都阴沉着脸看了阮明蝶一眼。人便是这样,若是真收了阮云丝的银子,被这样说最多口头上分辩两句,心其实是虚的。然而他们并没有收阮云丝的好处,阮明蝶怀疑他们,就等于是冤枉他们。这怒气可就不一般了。
阮明蝶暗咬红唇,心道这女人真个歹毒,竟在这时候把这话拿出来说,也不怕人说她没有大家子小姐的风度,言词刻薄粗俗。只是也知道这时候自己不能退。因一梗脖子说道:“我何时怀疑过族中长辈叔伯们?他们的清高性子难道我不知道?三姐姐休要血口喷人。”
阮云丝忙笑道:“是这样吗?原来刚刚七妹妹在房里说的话竟不是怀疑我和长辈们串通吗?那就更好了,妹妹也这样相信叔伯们,我也相信,那便不必啰嗦,就让叔伯们看看爹爹是什么意思吧,各家都有事,也别这么耽误大家的时间。
这番话说完,众人便知重头戏来了,忙又挺了挺身子。眼睛紧紧盯着老侯爷,心想他这么个情况儿,就有什么话,又该怎么倒出来呢?
却见阮云丝正色道:“刚才的话,爹爹都听到了。如今也不必多言,女儿只问爹爹几句话。爹爹虽不能说,却能点头摇头,届时您只让叔伯长辈们看清你的意思就好。”
话音一落,众人心里先都是一紧,接着便是一松,暗道:原来是这样简单的法子啊?没错,侯爷虽然不能说话写字,但是还能点头摇头,他到底想不想休妻,只需表示出来即可,这是一目了然啊。
越是聪明的人,想问题往往越复杂。阮云丝此话一出,不但族中长辈们个个恍然大悟,就连阮明蝶也是心中剧震,知道事情至此,再难挽回,忙对身旁小丫头耳语了几句,见她从人群中悄悄儿溜了出去,她这里木然站着,两只手紧握成拳头,只觉手心里和身上全都是涔涔冷汗,此时不由得深悔不听阮云丝劝告,到底把事情做绝,却没想到这女人的反应如此迅速,又或者……她根本就是已经计划好了,只等自己和母亲慢慢踏进她的圈套里。
她到现在犹自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了阮云丝身上,却不想一想,若不是她和母亲一心要置对方于死地,就算阮云丝设好了圈套,她们又怎可能钻进去?
此时阮云丝已经开始问话了,她问的很缓慢很仔细,一个字一个字出口,务求让屋中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先问的是:“太太做下这等事,父亲是否还要留下她?”问完了,就见老侯爷缓缓地沉重地摇了两下头。于是阮云丝接着又问道:“这么说,父亲是要休掉太太,赶她出府么?”
话音落,就连阮明蝶也不由得紧紧盯着老侯爷,只盼他这时候能顾念从前的夫妻之情,却不想想那份情早就在大半年里被她们都给磨的连渣儿都不剩一分了,因见老侯爷连犹豫都没有,就用力点了三下头。一瞬间,阮明蝶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一软,沿着墙就滑了下去,幸亏红霞站在旁边,见此情景连忙扶住了她。
阮云丝眼角余光看到了这边的情况,却是假装不知,又对老侯爷道:“爹爹与太太夫妻十几年,从前也是伉俪情深,如今太太虽然屡屡犯错,然而爹爹若是顾及旧情,还当三思而行,爹爹,您要不要再好好考虑一下?”
老侯爷很坚定地摇了摇头:这一刻,他心中只有自己的儿女,只有侯府的将来。至于佟夫人,那曾经让他迷恋喜爱的薄嗔浅笑,已经如浮云一般被大风吹得干干净净。
“那爹爹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休妻是吗?”
阮云丝沉声说完,见老侯爷又用力点了三下头。她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就维持着蹲跪在老侯爷身前的姿势,缓缓闭上眼睛,暗道苍天保佑,终于又让我……逃过一劫。
事情到这里已经很清楚了。阮云丝缓缓站起,目光在屋内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儿,沉沉道:“各位叔伯长辈都看清楚了吧?父亲的意思,是已经下定决心绝不更改。只是这休书,父亲如今手不能写,哥哥却又不在,二弟年纪幼小,更不该将这东西出自他手中,因此侄女儿想着,恐怕只有劳烦族长爷爷代替父亲写这一封休书了。”
族长点点头,这种事情也算是族中大事,侯爷既然不能亲笔写休书,他以族长身份,用族里利益来当众宣布休掉佟夫人也无不可。因点点头,又道:“夫人是有诰封在身的,休弃之后,必然要上告宗人府,夺其诰封才是,云宗啊,你真的决定这样做?不改初衷了吗?”
老侯爷点点头,族长也就明白他的意思,不说话了。这里阮云丝吩咐人预备笔墨纸砚,刚刚将东西拿过来,休书不过写了一行字,便听外面一声哭嚎:“不活了,我不活了。我在这府里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只因为贱人陷害污蔑,便要休了我,老爷啊……老爷,你为什么不能开口说话?若是你亲自对我说,罗列我一条条罪状,我也甘心了。为什么你不能说话,却任由那贱人给你灌了**汤药,竟连二十年的夫妻之情也不顾了。我不信,我不信老爷你对我如此无情,我不活了,我也不走,就一头碰死在这府里,老爷啊……我生是侯府的人,死了也是侯府的鬼……”
一瞬间,不但老侯爷气得全身颤抖,就连阮明蝶都险些一头撞在墙上:她让小丫头去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