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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给个几百一千银子也足够了,何必总是心里想着,巨细无遗的送这些东西来。
阮云丝自觉自己已经把许多话都说的十分明白,想来这苏小公爷心里也有数,如今还是这样做派,倒让她实在无可奈何了。因看着扫书和名砚将三篓子东西抬进屋里,她便道:“正巧,这些日子把剩下的生丝和染料都用了,染出几十匹布来,公子进去看看,若有中意的,拿走便是。”
苏名溪欣然进了里屋,拿下一匹蓝色缎子,点头夸赞了下阮云丝的手艺,就命扫书和名砚搬了几匹,又笑道:“早知道这里有布,这次就赶着马车过来了,如今我们却是骑马,拿不了这么些,也罢,就拿五匹白缎,两匹蓝缎,三匹葱心绿缎吧,这是她们绣花做香囊爱用的材料。”
芸娘在一旁笑道:“苏公子中午留在这里用饭吧,我们包了饺子……”不等说完,便被阮云丝狠狠瞪了一眼。苏名溪用眼角余光看到了,不觉莞尔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取出两枚金叶子放在炕沿,见阮云丝要拒绝,他便抢先道:“姑娘别说我送的那些东西就抵得上这布价,那都是不花钱的买卖。更何况,姑娘既要和我撇清关系,便该将钱收下,咱们一个买家一个卖家,天经地义,谁也说不出什么来。若是不要钱,这布岂不就成了送我?那又成了什么呢?”
阮云丝见他面色郑重,说的话又十分在理,心里嘀咕了一句“这可是你说的,难道给我钱我不要?”因也只好收下了。这次苏名溪却是没有留在此处用饭,带着扫书名砚匆匆告辞。
芸娘目送着三人远去,这才回来对阮云丝道:“小公爷这三番五次的,若说对妹妹无心,我实在不相信……”不等说完,便被阮云丝厉声喝止,听她恼道:“什么有心?这话和你说多少次了,我不喜欢听。如今他非要送过来,我没办法推辞,将来他觉着恩情还够了,自然就不过来了。又或者,他素日里烦闷时愿意过来散散心,我们便招待他一顿饭,也仅此而已,万万不会再有别的牵扯,就做一辈子的朋友,难道不成?”
芸娘咕哝道:“男人女人哪有只做朋友的?”想了想到底还是不死心,靠近阮云丝悄声道:“我知道妹妹的志向,只是,像小公爷这样的人物家世,万一他要娶妹妹做正室,难道你也不肯吗?叫我说,大可不必这样死心眼……”
阮云丝没好气看了芸娘一眼,冷笑道:“若小公爷现在八抬大轿来娶姐姐做正室,你就肯吗?”
芸娘无奈道:“我和你怎么一样?我家那死鬼和我是什么感情?你也说过那些情诗都比不上我们的,你那个却是负心汉……”不等说完,就被阮云丝打断道:“没什么不一样的。天下男人多负心,尤其是公侯子弟,就算是做正室,难道小公爷就没有妾侍通房?总之这一辈子,我是绝不将自己再陷入男人之手的,秀儿还小。姐姐这话再也休要提起了。”
芸娘三番四次的试探。阮云丝却从来不假辞色,到今日也彻底死心了。中午几人吃了一顿香喷喷的饺子,又将那蟹子桔子送去了村里几个有老人的家中,这才知道同样东西苏名溪也送了给连氏家一份。这算是上一回结下的一点缘分,小公爷从未忘记过,以至于连氏一家对他都是感恩戴德。特意蘀他立了长生牌位日日供奉。
晚上就在院子里摆了月饼,枣子,桔子。酥饼等四样点心果品拜月,之后又在院中看那清辉洒满人间,说了好一会儿话方才各自安歇,不提。
因为苏名溪当日只选了十匹布,剩下二十多匹,阮云丝便打发钟南送去绿水城中给言掌柜的代卖,却不料钟南回来道:“姐姐。言掌柜的收下了料子,只是我看他好像愁云满面。还叹气说,也不知道能蘀姐姐卖多长时间的布料了,要姐姐早点找个下家才好,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又不肯说,只说这次流锦布庄遇上了天大的麻烦,一个不好便是倾家荡产,姐姐,你看这可怎么办?”
“竟然有这样事?”阮云丝和芸娘也惊呆了,芸娘连忙问道:“你就没多打听打听?看看他们是遭了什么烦难,有个线索也好啊。”
钟南道:“我怎么没打听?只是那些伙计也不肯说。不过走出门的时候,倒依稀听个伙计说了句‘定是贵云绸缎庄搞的鬼’,再往下听就没了,具体是怎么回事,实在是不知道。我想着,流锦布庄对咱们不错,姐姐是不是也该亲自过去问问?”
阮云丝这已经是有日子没去绿水城了,那里有张灵信在,所以她不愿意过去,虽然已经没了情分,只万一遇上了,难免尴尬。何况她也知道对方的性子,最是个拖泥带水的,当日自己是逼的他没办法,才写下了那张休书,不然断断要不到这份自由,那个男人虽然渣,对自己却也有一份情,奈何他那颗心要分给太多女人,所以自己不稀罕。这若是见了面,再被纠缠,她就更不愿意了。如今已经有了苏名溪这么个魔星,她不想再惹一个冤家过来。
只是钟南说的这件事却十分重大,因此阮云丝想了想,决定还是亲自去一趟流锦布庄,若是自己帮不上的烦难也就罢了,若果真是因为染布方面的难处,自己倒或许能助其一臂之力。
于是就命钟南去村东头的地主家雇了辆马车,本来要带钟秀进城去开开眼,只是小姑娘生怕自己的容貌再惹祸,就不肯去,阮云丝也不勉强她,吃过了午饭便坐上马车往绿水城里来。
到得流锦布庄前,却见偌大一个布庄,竟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阮云丝顾着自己的女儿身份,不肯往人群里面挤,只听到一些小声地议论,好像是贵云绸缎庄的徐三公子过来了。
忽听一声轻笑越过人群传了过来:“不是我说,流云,你这布庄里的布,也就这几匹还算有点样子,其他的那都是什么啊?这样你也敢接尚老板的活儿?啧啧,到如今,我却也帮不了你了,那藏青色乃是我们布庄的秘方,你若这样轻松就要了去,我要怎么向族中其他人交代?”
接着一个清朗的声音冷冷道:“徐三公子多虑了,素流云还不至于厚颜无耻到那个地步,就想要贵云布庄的秘方。原本也说过,我愿意出大价钱,只要三公子能伸出援手,帮我染了尚老板要的这些布料便可。三公子不答应也就算了,特意和尚老板上门侮辱这算怎么回事?”
这两人的对话着实是针锋相对,阮云丝这时候也向围观的人群打听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原来是流锦布庄接了一批生意,因为和这个老板合作熟了,两家也算世交,因此当时没怎么细看合同就签了下来,谁知拿回来才知道对方是要一批藏青色的布料,这布料别说流锦布庄染不了,就是在整个大吴国,除了贵云绸缎庄,也没有别的布庄和染厂能染出来。本来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依照两家的关系,只要退回去就成,谁知这次素流云的那位世叔却将脸一抹,整个儿一六亲不认了,非逼着素流云给他布料,不然就将这事情宣扬出去。
流锦布庄是做生意的,这两年贵云绸缎庄不知为什么,单单打压他们家,这件事若是真的宣扬开来,即便人人都知道是这尚老板不近人情,只怕也会纷纷将矛头对准他们,挤垮了一家布庄,自己家的布就又可以多卖一些,那些商人哪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素流云也明白,因实在是不敢将此事宣扬出去,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仗着自己和徐三公子的几面之缘,亲自登门求他,只说流锦布庄愿意出双倍价钱,请贵云染厂蘀他们染了这批布,只要度过这个难关就好。
谁知徐三公子当面只说考虑考虑,可素流云前脚回来,他后脚就带着那尚老板过来了,一通嚷嚷之下,将这件事宣扬的人尽皆知。这会儿却还是不肯收手,竟在流锦布店里就讥讽奚落起来。
阮云丝听了这些话,也觉不可思议,暗道那徐家也未免欺人太甚。就算用不光彩的手段陷害流锦布庄,要将它逼得名誉扫地倾家荡产也就罢了,怎的还上门侮辱,非要把人家逼得连退路都没有呢?难道不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吗?
“姐姐,咱们可怎么办?还要进去吗?”钟南见阮云丝整个人不说话,心里也十分不托底,连忙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问了一句。
阮云丝冷笑一声道:“进去,自然要进去,五公子和言掌柜照顾咱们那么多,这种时候,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欺负?南哥儿,你蘀我在前面开下路,让我进去。”
而流锦布庄里,素流云此时气得脸都涨红了,怎也没想到徐金鹏竟如此嚣张无耻,跑到他的店里指手画脚耀武扬威。还处处挑衅,他心中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因咬牙道:“距离给尚老板的交货期限,不是还有一个月吗?这时候却急什么?怎么知道我流锦布庄就染不出这样的布?就上门逼迫起来?你们蛇鼠一窝狼狈为奸,可也不要欺人太甚了。”
徐三公子挑起眉头,似是饶有兴趣的看着素流云通红的脸庞,慢悠悠道:“怎么?莫非流云觉着自己还有争这口气的余地?藏青色,徐家染了两百余年,这期间,可也没见过任何一家染出来,流云觉着自己能开这个先例?嗯,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有时候,忍下一口气,换些希望和生机,也是很划算的。”
素流云细长的眉毛皱了起来,听徐三公子的语气,这事儿不是没有商量余地的。只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又要和那混蛋一起来店里侮辱了一通,还将这件事宣扬的人尽皆知?但……只要能染出藏青色的布,完成了那合同,不用赔付那一笔天价的银钱,不用在这行当里名誉扫地,即使是有这一时之辱,流锦布庄总算不用倒闭关门。
正在素流云内心纠结无比,不知眼前这笑得如同一条毒蛇的徐金鹏究竟想要什么,自己是否该答应他时,忽听门外一声轻笑,接着一个柔和清婉的声音道:“不过是一批藏青色的布料罢了,便这样咄咄逼人的,真以为那布料除了贵云绸缎庄外,别人都染不出来么?”
第六十五章:扬眉
一语惊起千层浪,店内的十几个人霍然抬头,就见一名身穿粗布衣服,头戴布巾的女子缓步迈进门来,明明也不是什么清丽绝色,又是布衣荆钗的村妇打扮,但是店中这些见惯了富贵太太奶奶和小姐的公子伙计们,还是察觉到了这女子身上流露出来的那一丝独特魅力。
“你这妇人好大的口气,难道这藏青色的布,你可以染出来?”徐金鹏一愣之后,便冷笑一声,双眼锐利的看着阮云丝,他当然不信这世上除了自己家,还有人可以染出藏青色的布,就如同给军队提供的天蓝色战衣一般,这两样颜色可是徐家秘方中的重中之重,绝没有可能泄露的。只是,这妇人若没有本事,又凭什么横插一脚?还这样的从容淡定,莫非只是流云找出来的人想解一时之危?可流云也不至于找一个妇人来演这场戏吧?
素流云却是直到这时候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一步,正色道:“阮姑娘,这是流锦布庄的事情,和姑娘无关,姑娘的义气我心领了,只是你独自生存于世,也是诸多不易,千万别为了逞一时之强,误了自己将来的生存之道。”
这五公子当真是个好人。阮云丝在心里感慨了一句,暗道都这个时候儿了,他先想到的是不让我受牵累,这样的人,别说对我有天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