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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两位登门找我这区区妇人,有何用意呢?”
那两人面上都有些倨傲之色,听见阮云丝这样问,其中一个便微微一笑,昂首道:“既劳动问,在下也不拐弯抹角了。姑娘的织染技术,的确令人叫绝,我们三公子仰慕姑娘这双巧手,有意与您结盟,价钱随便你开,不论流锦布庄给你多少钱,我们都可以给一倍以上。”
阮云丝这才明白,原来这两人都是贵云绸缎庄徐家的人。大概是之前自己帮流锦布庄染出了藏青色的布料,让那徐三公子对自己刮目相看,这才起了招揽之心。当然,这份报酬可说是丰厚无比的招揽,其实针对的,还是流锦布庄。
因此她不由觉得十分奇怪,摇头笑道:“人无信不立,我既已答应了流锦布庄,又怎可能因为三公子许下的丰厚报酬而背信弃义呢?流锦布庄不过是一个二流布庄而已,就算它的背后也有自己的大染厂支持,然而比起贵云,相差何止万里?徐家承接着宫廷的买卖,也不会因为藏青色布就让流锦布庄威胁到它在这一行的超然地位,徐三公子何苦就非要对流锦布庄赶尽杀绝呢?”
那两人眉头一皱,心想你问我们,我们去问谁?谁知道三公子是怎么了?就看流锦家不对眼,分明素五公子的才学手腕也比不上他。只是心里这样想,嘴上哪肯这样说,仍循循善诱道:“俗语说,良禽择木而栖,姑娘从前是没有条件,只有流锦布庄和您合作。如今贵云绸缎庄比起流锦,无论是从哪方面,都要比它好出太多,若是刚刚的价钱姑娘不动心,我们可以开出两倍价钱,还望姑娘好好考虑一下。”
阮云丝冷笑道:“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我知道,经商之人,所求者无非一个利字。然而这世上总有些人例外,我只是一个女子,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刚刚二位也说了,在我四处求告无门的时候,只有流锦布庄向我伸出了援手。只这一点,便足够让我倾尽所有报答了。更何况,流锦布庄从来也没有亏待过我,它给我的价钱,都是公道的。贵云即使能出再多的价钱,我问心亦有愧,又怎可能答应前去呢?”
两人原本想着像阮云丝这样的村妇,不过是因为流锦布庄帮了她,又给了她一些钱,便下定决心傻傻为之卖命了。只要自己两人一出马,许以重利,不怕她不立刻转投贵云怀抱。须知徐金鹏开出的价钱,就连普通富豪都要垂涎三尺,何况一名没见过天的小小村妇?他们却没有想一想,阮云丝染出了藏青色的布料,可能只是一个普通村妇吗?
因这两人想了想,还以为阮云丝是因为没有具体数目,所以小心谨慎不敢答应。于是两人继续道:“姑娘去了贵云,一年即使不贡献什么染方,只是织布染布,贵云也愿意给姑娘一万银子安家。若是有稀奇独到的染方,依其稀有程度和色泽,徐三公子愿意每张出两万到五万的银子买下,姑娘,你可好好想一想,这样优厚的条件,流锦布庄是绝不可能给你的。”
芸娘碧秋等在里面听到这个数儿,整个人都石化了,这样的数目她们别说见过,就是连想都不敢想啊。当下芸娘就恨不得让阮云丝答应下来:开玩笑,这样优厚的条件去哪里找?就算马不停蹄的织布染布,一年最多也就是一两千银子,哪可能赚上一万两?
也幸亏她不是阮云丝。所以那两人想的也没错,寻常村妇,在这样巨大的利益面前,只怕连思考能力都没有了,哪里还想着什么信守承诺道义的事。只可惜,他们遇到的是阮云丝。
第九十五章:清醒
当下只见这秀丽女子微微一笑,摇头道:“民不图利,奈何以利诱之?两位请回吧,别说五万银子,就算你们开出五十万银子五百万银子的条件,我也不会答应的。”
这一句话就堵死了两人的所有退路。心中讶然的同时,怒气也随即滋生,他们是徐金鹏的左右手,何曾被人如此严词拒绝过?更何况还是被一个根本不被他们瞧在眼中的村妇拒绝。因此两人铁青着脸再不说话,拱拱手连告辞也不说一声,便拂袖而去。
出了卧房,因为对面的杂物间开着门,所以当先那人一眼便瞧见了摆放在里面的那九台织机机,不由的瞳孔猛烈一缩,然后他转身,似是不敢置信的看着阮云丝,只是见她一脸淡然坚定地神情,这人嘴唇动了几下,却终于没有开口,和同伴一起出了院门,一径去了。
“云丝,你这个败家娘们,一万银子啊,甚至还有可能是五万银子,就……就让你上下嘴皮子一碰,便给推出去了……”
芸娘碧秋都走出来,见两人出了街门远去,芸娘便干嚎一声,扑到阮云丝身上,眼泪巴叉的痛哭起来。她的确是肉痛啊,一万银子啊,甚至可能是五万银子,就让阮云丝这个她眼里的败家娘们给赶跑了。
“一万银子也好,五万银子也好,你当流锦布庄拿不出来么?”
阮云丝好笑的拨开好像八爪章鱼般盘在自己身上的芸娘,微笑着说了一句。她知道现在能缓解芸娘这份“痛苦”的,也只有钱。而且事实如此。流锦布庄的身家虽然不如贵云绸缎庄丰厚,但只要自己的织锦一出来,五万十万银子应该都不成问题的。
“那怎么能一样呢?”芸娘却也不傻,擦了把眼泪嘟囔道:“流锦布庄能拿出五万十万银子。贵云绸缎庄就能拿出十万二十万来,人家说了,永远比流锦布庄多一倍甚至两倍的。”
“哦?就因为这个。你便要我去帮贵云绸缎庄对付流锦布庄吗?”
阮云丝严肃看着芸娘,芸娘本来是理直气壮甚至气急败坏的,可此时被她这样一看,不知为什么就觉着心虚了,低下头嗫嚅道:“也……也不一定就要去对付流锦布庄啊,贵云绸缎庄怎么说也是行业之首,应该对流锦布庄不感兴趣的。这个……人往高处走嘛……好了好了,我知道,人不可以忘恩负义,我……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嘛。”
芸娘越说声音越小,最后连自己也觉着面颊火烫起来。只好讪讪的自找了个台阶下去。
却听阮云丝语重心长道:“人的贪欲是没有止境的。古往今来多少人,就因为贪得无厌,便落得了个身败名裂落魄街头的结果。芸娘,你想一想,就在去年,咱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只过了一年,如今咱们又过的是什么日子?两相比较,难道你还不知足吗?更何况,我们这几个人。没有一个是穷奢极欲之人,一万银子放在手里都不知道怎么花了,又何必非要去求十万银子呢?难道是为死了之后还要带进棺材?若说留给子孙小辈儿,那更可笑了。就算南哥儿和秀丫头将来娶妻嫁人,生儿育女,可富贵家能养出什么好子弟?小辈的前程。自然该他们自己去拼去挣。更何况,等咱们的织锦出来,慢慢坐大,流锦布庄借着咱们的势,未必就不能跻身到一流布行之列,到那时,十万银子也未必没有。这样两相得利的情况,难道不比我忘恩负义去投贵云好吗?在贵云,就算赚再多的钱,我能心安理得的花用吗?”
芸娘让阮云丝这一番话说的满面羞惭,却听碧秋在身旁道:“姑娘从前就经常说,知足者常乐。如今我看您置办了这么多行头,还道您要改弦更张了,原来却还是从前那个性子。芸娘姐姐不过是听了替你着急,这件事如果真着落在她身上,恐怕也会做出和姑娘一样的决定呢。”
阮云丝笑道:“这话没错。芸姐姐其实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不然当日也不会倾家荡产的去救南哥儿和秀丫头。她那是替我着急,反而入了局中。其实这知足者常乐和不知足者常乐,都有道理。为人处世,便该淡泊一些,奉行知足者常乐的原则。而在事业学业进取方面,可就该不知足者常乐了,我说的意思,你们明白吗?”
钟南立刻点头,钟秀芸娘和碧秋却是细细思索了一会儿,方眼睛一亮,用力点头。阮云丝捂着嘴打了个呵欠,笑道:“好了,这事儿就揭过去了,咱们还是继续去商量看花灯的事。等过了正月十五,就在后院再建几间房子,然后再染一大批布出来卖,接着我和秀丫头碧秋三个就试试那织锦吧。”
众人齐声答应,仍回去兴高采烈地商量这件事了,不提。
且说那之前奉了徐金鹏命令来找阮云丝的两个人,一个叫陈升,一个叫吕范。两人差事办砸了,气愤愤的回了家,对徐金鹏将经过一说,这三公子也不由得蹙紧了眉头,在地上踱了几个圈子,恨恨道:“原本以为如此重利,轻而易举就可将那村妇拿下,谁知对方竟还颇有气节,可恶,如此一来,流锦布庄岂不是要蒸蒸日上了?我什么时候才能让流云对我低头?”
吕范沉声道:“三公子,只怕这会儿咱们急得不该是这个,我出屋的时候,匆匆一眼,竟然看见对面放杂物的房间中,有几台机器,若我没有看错的话,那都该是织锦的高档织机,而其中有两台,我虽没看清楚,却也影影绰绰的感觉那不是普通高档织机,倒像是提花机似的。”
“什么?提花机?高档织机?那个阮云丝,她……她要织锦?”
徐金鹏一双眼睛都瞪圆了,如果是以前,听说一个村妇妄想织锦,他只怕早就仰天大笑了。只是经历过那藏青布料的事件后,他却再也不敢小觑阮云丝。如果……只是如果,这个女人真的要织锦,还能织出好锦缎,到那时,流锦布庄得她相助,必定如虎添翼。可恶啊……
徐三公子面沉似水,踱着步子沉吟着,忽然脑海中蹦出一个疑问:提花机?那是只有江南织造和我们贵云织染厂才有的东西,我们这还是沾了宫廷供奉的光,可那阮云丝一介村妇,却是从哪里弄来了这样高级的机器?
“你们两个立刻去查一查,看看这阮云丝到底有什么背景?提花机,那可不是普通人就能买出来的。”徐金鹏阴沉沉的下着命令,陈升和吕范这才认识到问题所在,连忙答应一声,急急去了。
他们走后不久,徐金鹏的贴身小厮便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皱眉道:“怎么?流云还没回来?哼!他倒也是真沉得住气,手里有这样一个聚宝盆,不说亲自看着,却还有心思在老家耽搁。”
他说到这里,整个人忽然就是一愣,接着面色也倏然变得难看无比,咬牙道:“男未娶,女未嫁,莫非他打的是这个主意?哼,好,很好,这倒的确是个一箭双雕的好主意啊。”
小厮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家主子,小声道:“什么男未娶女未嫁?爷说的是五公子吗?他眼光很高的啊,难道看上了哪家小姐……”不等说完,就见自家主子一个眼刀飞过来,阴森森要吃人似的,吓得这小厮连忙闭嘴。
“哼!眼光高么?再怎么眼光高,他终究也是一个商人,商人逐利,面前有这样一座大金山,即便眼光高,娶了又何妨?难道还会有人和事业,和钱过不去?更何况,他和那阮云丝年龄相当,虽然对方是个寡妇,可他们两人也很是谈得来……”
他低沉的喃喃自语着,忽然一拳砸在桌子上,冷冷道:“不行,不能让他们这联盟成功,如今流云将了我一军,怕是正在春风得意,他肯定料不到我这样快就会再度出手,好,很好,这一次,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再翻过身来。还有那个阮云丝,提花机……好大的本事,这女人究竟还有多少杀手锏?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