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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南在旁边实在忍不住气了,上前挽起袖子佯装恫吓道:“你说什么?你刚刚还从地上跳起来,那动作比猫还灵活呢,现在腿就疼得不敢动了?嘿,小东西,敢情你把我们都当了傻子是吧?你是不是看着我姐姐和蔼,就像趁机诈钱?我告诉你……”
“南哥儿。”
阮云丝沉着脸叫了一声,钟南无奈道:“姐姐,我不是真想打他,只是这小东西也太狡猾了,你看他才四五岁的年纪,就如此难缠,这若大了还了得?倒不如趁着今日替他家人教育教育。”
阮云丝好笑道:“教育也轮不到咱们,这样孩子的家里必定非富即贵,何苦多生事端?”说完又蹲下身去,笑着对那小孩儿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家住哪里?嗯,姑姑不送你回去,只是你如今既是离家出走,自然就该逃得越远越好,是不是?到时候姑姑用马车把你送到离家更远的地方,如何?”
她自问这一番话怎么也能哄出这孩子的实话了。看上去四五岁的一个小孩儿,花花肠子难道还能绕过自己这个大人?
结果就见那孩子低下头红了眼圈儿,轻声道:“我叫小绿,你不用想着把我送回去了,哼!从家里逃出来的时候,他们正忙着搬家,要搬去云南,我爹爹是要到那里做官的,不搬走不行,我离家一个月了,现在根本回不去,我也不想回去,爹爹和奶奶要给我娶后娘,那女人看上去就讨厌,我才不要她做我后娘呢,哼!”
阮云丝目瞪口呆,芸娘却在一旁笑道:“我才不信呢,离家一个月?你这衣裳还这样干净?还有这小脸儿和头发,你哪里有离家一个月的模样?这一路上你吃的什么?”
小绿昂首挺胸,不屑的瞥了芸娘一眼,撇嘴道:“哼!你知道什么?我这衣裳是穿在里面的,外面有这破夹棉袄遮着,自然就看不出脏来。至于脸,难道你每天不洗脸吗?这一路遇到河我就会洗脸好不好?再说我离家出走,自然要把压岁钱带着,不然吃什么喝什么?只不过到今天,钱都用完了,我这才想着是不是应该去乡下,人家都说了,乡下人实诚,讨饭容易,不像城里人那么坏。”
阮云丝和芸娘见这小孩儿说的全都头头是道,心中已是信了,阮云丝便道:“这孩子竟如此任性,可怎么办?”话音未落,就见小孩儿撸起裤腿儿给她们看,气呼呼道:“看,这就是你们马车把我撞得,我也不要你们赔了,哼,反正你们得养着我,什么时候我的腿能走路了,什么时候咱们再说后话。”
钟南气道:“呸,你这腿根本看不出伤来,还有脸让我们养你。”说完就听小孩儿嚷道:“怎么没有伤怎么没有伤?没看见都发红了吗?”
阮云丝看了看那块发红的地方,也觉好笑,那分明是这小家伙临时用手揪出来的一点儿潮红,自己若盯着看,不到两分钟就褪了。刚想到这里,就见那小孩儿立刻把裤腿放下,显然他也明白这小把戏坚持不了太长时间的。只是一叠声的要求阮云丝“赔偿”自己。
阮云丝见这孩子聪明伶俐得紧,又是如此可爱漂亮,无非就是有些任性,她那母性光辉便忍不住一圈圈发散开来。抱起小绿在他小脸上刮了一下笑道:“好啊,既然是你主动要求我们赔偿,那我们就赔偿好了,嘿嘿,把你这样漂亮的小孩子带回去,当儿子养也不错啊,不过你以后可得听话,不听话要打手板儿喔。”
小绿撇撇嘴,很鄙视地道:“姐姐,你这种吓唬小孩子的办法根本就没有威力好不好?最起码你也要整出几只吃人的妖怪来,然后吓唬我说要把我喂妖怪,说不得我也就配合配合你,装一装害怕的样子,免得你脸上难看下不来台。可你用打手板儿这种东西来吓唬我,我要是还装出害怕的样子,那也太堕我小绿的威风和名头了。”
阮云丝目瞪口呆,一旁的芸娘和钟秀碧秋却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芸娘便伸手在小绿的脸上掐了一下,笑道:“这孩子究竟是哪一家养出来的?怎的古灵精怪至此?让我好好看看,莫不是一只小狐狸精吧?不然怎能如此聪明?哎哟,我现在可有点儿喜欢他了,云妹妹,既然他不肯回家,不如我们真就养下来吧。”
阮云丝没好气道:“哪里是什么古灵精怪,这分明是个小混世魔王。也罢,先带回去吧,既然他父亲已经去云南做了官,山高水长的,就先养在咱们家里再说。”
她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打好了主意,暗道看看什么时候苏名溪再过来,就把小绿的情况和他说一说,让他帮忙打听下小绿的家人,然后送过去。这样一个孩子走丢了,家里人可不是心急火燎呢?不过那个老太太和父亲是为了续弦,只怕这孩子是真不喜欢那个后娘,如此一来,让他们着急一下也无妨,只有失而复得的才最珍贵,小绿离开他们,让他们急一急,日后自然就会多注意一些,多宠这孩子一点儿,这样的话,就算那个后娘是个心地不好的女人,要对小绿打骂下手时,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第九十九章:小绿
这样一想,也就心安了,平心而论,阮云丝是真喜欢小绿这聪明伶俐的小家伙。她原本就喜欢小孩子,偏偏自己当日要做母亲时,却小产了,若是那孩子能生下来,四五岁时说不定也是像小绿这样可爱呢。一想到此处,就更是母爱泛滥,又想起张灵信当日迎娶姚香玉,而这孩子的父亲也续了弦,听小绿话里的意思,好像还没正式嫁娶,那女人就住进家里去了。如此放荡的一家人,不好好折腾折腾他们,小绿回去后也难免受气。
虽然这样想,但阮云丝深知丢了孩子的滋味儿,前世微博上那些孩子被拐走的父母形容多凄惨啊。所以在这方面,她比芸娘等人体会更深。因此心里虽也替小绿有些抱不平,想着让他家人急一急,却也并没有走极端,想着把孩子养个半年一年,再托苏名溪去找人。已经是春天了,以苏名溪喜欢射猎的性格,必然近期内就会去西山走一遭,说不定就要来自己家送猎物,到那时再和他说,以他的能力,应该很快就可以找到小绿的父母。
心意已定,阮云丝看着小绿,心情也就放松下来。见他掀开车帘,不停向外面望,一边兴奋地扭着小小身子,如同一只不肯闲下来的猴儿一般,更觉可爱。一路上芸娘和碧秋也争着抱他,但这小孩儿着实“势利”,似乎认准了阮云丝就是这个小团体的头儿一般。因此只巴着她不放,着实让芸娘碧秋等人嘲笑了一番,他也昂然不理。
到了家门口,大毛和钟南便从后面马车上往下缷那些生丝,小绿睁大了好奇的眼睛看着,阮云丝看他张嘴瞪眼的模样着实可爱,便笑着摸他的脸蛋道:“那是生丝。你身上穿着的这些衣服布料,就是由那些丝织成的,知道吗?”
“那些东西可以变成衣服?”小绿果然惊讶的更张大了嘴巴,看看那一筐筐的生丝,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怎么也想象不出它们两个是怎么转换的。他跳下阮云丝的身子跑过去,踮着脚尖往筐里看,又伸手去摸那些润滑生丝,可爱的动作让芸娘碧秋等都大笑起来。
钟南走过来,伸手就要搬那个大筐。一边对小绿道:“去去去,在这儿添什么乱哪?”话音刚落。就见小绿昂起头来,理直气壮地道:“什么叫添乱?我本来是看着你搬动吃力,所以要好心帮你抬一抬的,你竟不识好人心。哼!不理你了。”
钟南摇头无奈道:“你们听他说的话,可讲不讲理?好心帮我抬筐,就他这小身子,还没有筐高呢,要踮着脚才能够到筐沿儿。帮我抬筐,亏他怎么说得出来?”
小绿很不满意钟南对自己的贬低,挥着小拳头冲他比划。更让众人笑个不停。忽听一个粗犷的声音道:“哟,这是谁家娃娃?怎么就跟粉团儿似的?也太漂亮了吧?来,让大叔抱抱。”
小绿回头一看,就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走过来,下巴上一部络腮胡子。正张开双臂向自己扑过来。这小子吓得“妈呀”一声,扭头撒丫子就跑,来到阮云丝身边,巴着她的身子就往上爬,一边叫道:“走开走开,才不要你抱,会让你那胡子扎死的,走开走开……”
芸娘钟秀碧秋只笑的肚子都疼了,见他好像一只小笨熊似的,竟用爬树那样的动作,抓着阮云丝的衣服往她身上爬,着实可笑,因越发笑个不住。
阮云丝也笑得肚子都疼了,一把将小绿抱进怀里,好容易忍住笑,才对那大汉道:“张大哥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儿吗?”
张江见把人家娃娃吓到了,不由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摸着脑袋道:“哦,是这样,那个……我听说妹子家想盖厦子,所以就过来问问,你知道我就是干这一行的,要是需要的话,这活儿我给你干了,不要你一文钱,活儿你也可以放心,这十里八村的,我手上活儿不敢说是最好,那也是靠前几名的。
这方面张江还真没有说大话,阮云丝也是知道他的名头,因为活儿干得好,现在好几个人跟着他干,平日里接到的活计也多。如今竟主动跑过来给自己干活,并且还说不要钱,自然就是因为素日阮云丝用布料和吃食结下的善缘了,虽然张江受她的恩惠不多,但是这村中受她恩惠的人可多着呢,尤其是那些家里有老人,又贫穷的家庭,更是得了阮云丝不少接济。现在金纺乡谁不知道小王村出了个女善人的事儿啊?
所以张江感佩阮云丝的人品,听说她要盖厦子,立刻就跑过来毛遂自荐了。阮云丝心里也高兴,这活计交给张江,的确就不用操心了。因便笑道:“张大哥,你的活儿我自然放心,钱却不能不给,咱们必得先谈好了,我才能让你给我干,不然我可不用你,哪能让你给我白干呢?你也要赚钱养家的。你我都是痛快人,要是答应了,咱们就进屋谈谈,要是执意不要钱给我白干,那你别怪我现在就下逐客令了。”
张江听她说的斩钉截铁,不由摸着大脑袋直吸气道:“你看,这事儿……这事儿闹得,几间厦子罢了,料钱都是你出,我们那点工钱算得了什么,大妹子你非要这么较真儿干啥……”竟是情急之下,连自己的东北话都撂出来了。
阮云丝听了,只觉亲切好笑,于是到底劝得张江同意了。这里大毛和钟南将生丝卸了下来,大毛就赶着马车回去,阮云丝抱着小绿进屋,和张江谈了自己的想法后,那豪爽汉子便一拍胸脯,大声笑道:“好嘞,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妹子你就等好儿吧,保准给你盖几间漂漂亮亮方方正正的厦子。
“什么叫厦子?”
“好学不倦”地小绿在旁边早就等不及了,只是看来他家教还是很好的,知道大人说话自己不应该胡乱插嘴,所以等阮云丝一说完,他便迫不及待地上前“不耻下问”。
“厦子就是在前院和后院再盖几间房子。”
阮云丝摸摸小家伙的头,笑着解释了一句,然后对芸娘道:“做饭吧,都晌午了,简单弄点吃了,下午咱们挖野菜去,晚上吃野菜盒子。”
“成。”芸娘答应了一声,一边洗手一边道:“那就蒸一锅米饭,炒个酸菜五花肉,再炖个白菜豆腐粉丝肉片儿,让这小贵客也尝尝咱们乡下的口味儿。”
“我不是小贵客,我只是个小可怜,没人要又受了伤的小可怜。”
小绿倚在门框上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