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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共鸣着——那是“呜——呜——”的舒缓频率。
他不激动,他为什么会激动?
也许,在踩过库兹卡尔尸体迈入圣心教堂的一刻,他会激动;也许,在自己手中的剑刺入萨拉的胸口时,他会激动;也许,在伊芙的墓前,他亲手割下那个贱人的头颅时,他会激动。
但是现在,他没有什么好激动的。
将黑色的全身铠甲套在身上,遮挡住颈前的伤疤,遮挡住那颗曾经为她跳动的心,让手臂上的皮肤被铠甲金属的冰凉所冷却,让肩后的披风随着全身散发出的杀气无风飞舞;戴上黑色的皮革手套,握住剑柄,举起长剑,五根手指依次伸开又合拢,变换着握剑的角度;挥砍,想象着她滚烫的鲜血溅到自己身上的感觉,刺击,想象着长剑穿透她娇柔身躯的感觉;将剑举在面前仔细的端详,是一柄好剑,锋利、坚固、光滑没有一点瑕疵,虽然比不上炽炎,但是足够完成他的复仇;戴上漆黑的狰狞头盔,视线陡然收紧,只能够看见圣心教堂中的那个白衣的女人,和她脸上那仿佛淡定的笑容。
镜中的自己已经不是那个曾经为众人楷模的光明圣骑士,而是仿佛来自地狱的复仇者。托萨卡琳不知从何处弄来的这一套战甲,现在的自己看起来,就像是传说中的黑骑士重生。
他走出门外,女仆牵来了一批黑色的骏马:
“卡琳大人说他不过来了,既然您已经决定,他相信您一定会胜利。您所需要的部队,已经在幽暗密林之外等着您。”
艾没有说话,他也许笑了,但是黑色的瞳孔被藏入了同样是黑色的面甲,从外面看不到任何感情。
他一言不发骑上马,一勒缰绳,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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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新兽人士兵,四千光明骑士,簇拥着一个白发的老者。
作为统帅的库兹卡尔今天穿上了一身的戎装。
他不是一个好的军事将领,但是他没有忘记诺森加德对他说过的话——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一切诡计都是徒劳的。
其中第一点,实力差距是显而易见的,光明骑士团昨天以一千人的代价杀死了将近九千的暴民,而五千的新兽人部队也曾在帕拉迪亚之战中以两千人的代价消灭了一千五百的人类部队和一千精灵弓箭手。库兹卡尔知道战争不是算数,只是他找不到任何一条己方不是占尽优势的理由。
至于第二点,诡计,这不再是帕拉迪亚守备军的军营,而只是一片帝都郊外的平原,这是最标准的两军遭遇,没有任何陷阱和计谋存在的余地。更何况,库兹卡尔一直认为,只有他自己才是耍诡计的高手。
于是他安稳的骑在那匹俊健的白马上,像个真正的将军一般眺望着远方黑压压的敌军。
“敌人大概有一万人吧!”他想着,“感受不到一点战意和狂热的气息,这很容易解释。昨天,邪教的首领还可以煽动一万异教徒去战场上送死,而今天,怎么会有人还听他的号令?这些异教徒大概都是被那个残暴的托萨卡琳和已经堕落的佐迪亚强行赶上前线的。如此,他们现在应该极度的沮丧,士气也极端低落,也许会一触即溃吧!”
但是他没有下令进攻,没有让全军掩杀过去,并不是因为仁慈,库兹卡尔也决不会对这些异教徒有什么恻隐之心。他只是希望尽可能,用最少的损失全歼这些异教徒。而现在,那些异教徒背靠着幽暗密林,他一是知道幽暗密林就是朔望会的大本营,怕其中有埋伏造成己方不必要的损失;二是树林不适合骑兵行进,也不适合追击,而他想做的,是一口气全歼敌人。
于是他等着,在异常晴朗的天空和灿烂阳光下等着。
远方,黑压压的敌阵中,他看到了一个黑色的骑士从阵后走出,策马来到敌阵之前。
库兹卡尔笑了,他知道那是谁,也知道决战即将打响——
光明对黑暗,
正义对邪恶,
神圣对异端的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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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冷的天气。
艳阳照射在艾的黑色战甲上,他理应觉得温暖才对。
但是他的心是冷的,于是他感受这世界的一切都是冷的;伊芙死了,这天空还为谁而澄澈,这云彩还为谁而洁白,这阳光还为谁而灿烂?为什么这世界上的一切美好不随着她而死去?
他转过身,看着身后自己的部队。
没有声响,没有动作,甚至连呼吸和心跳的声音都感觉不到,艾感受不到他们的热血,更不要说狂热,但这反而比昨天的那群疯狂的暴民更令他满意——
这些人是见过血、杀过人的,艾能看到其中一些人脸上暗红色的恐怖伤疤。所以他们才能在大战来临前面对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如此冷静。艾不知道托萨卡琳是如何培养出这么一批精锐的,这些人几乎可以称得上“死士”的称号,就是对那些抱着必死的信念的人的称谓。从这些人的眼里,艾看不出任何惊慌、紧张或者激动,甚至没有一丝一毫人类的感情,他猜测这些人一定是被从小接受严酷的训练,天天挣扎在生命和死亡的边缘,于是才能做到这样的视死如归。
至于宗教的洗脑,他承认托萨卡琳很强,他昨天也确实能够煽动起一些人的勇气,让他们狂热的视死亡为无物,但最后,在那种狂热退去之后,他们依旧露出了对生的渴望。
可是今天这些人不同,艾说不出来那里不同,但就是能够感受到。他们就是一支从地狱或者是从坟墓中爬出来的部队。
“坟墓中爬出来的部队么!”他冷笑着自嘲,“这样不是正好符合自己复仇者的身份?不是正好像是传奇故事中提到的邪恶骑士带着亡灵的大军?而我不就是那个堕落的圣骑士吗?”
他慢慢举起长剑,向远方一指。
如雷的奔跑声响起,代替了喊杀以及一切无意义的口号。
艾将身体伏低,一抖缰绳,墨色骏马的四蹄开始上下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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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帝都郊外的平原,黑色的潮水向光明的阵营涌去。
库兹卡尔气定神闲的看着异教徒如同沙地中的蚂蚁一样涌来,想象着一束光明女神的圣光向他们投去,这黑暗就会如同阴影一般消散。
于是他将目光投向了身后跃跃欲试的“女神的光辉”,另一番景象却从他脑中一闪而过——
这些年轻的生命义无反顾地扑向黑暗的大潮,却被第一个浪头打散,随后被这黑暗吞噬,淹没……
这所谓的异教徒和暴民当然无法与精锐的光明骑士团相提并论,库兹卡尔此时的眼中只有那个为首的黑色骑士。他听说了昨天这个人是怎么以一己之力率领一群残兵给光明骑士团带来了重大损伤,所以今天他实在不愿让光明骑士团去正面对撼他的锋芒。
他当然知道骑兵对步兵的绝对优势,只不过,他并不将对面涌来的黑暗当作是步兵,而只是当作一群暴民,一战即败,一触即溃的暴民。
他眼中的敌人,只有那一个。
库兹卡尔一招手,召唤一名传令兵走上前吩咐了两句。
接着,发号施令的声音在光明的阵营中四处响起:
“圣焰步兵团第一队前进!”
“圣焰步兵团第五队前进!”
“圣焰步兵团……”
半兽人的军队开始了向前的行进,他们也不需要喊口号,也不需要动员和煽动,他们是天生的战士,就是为战而生的。
而对于库兹卡尔而言,这些人是被诅咒的种族,他们天生就应该卑微的死在战场上,而能在死前杀死几个异教徒就已经是极大的荣耀了。它们的生命不值钱,如果有需要,六年的时间可以再培养出一批。可是光明骑士团不同,他们是圣教的精锐和心血,足足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才培养出来的。此外,他们的责任不仅仅是战争,还要传播光明的教义和女神的光辉,库兹卡尔不愿意他们有任何的损伤。
但是这些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骑士们都是人类,是他自己的同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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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正面排着阵列整齐逼近的敌军,艾笑了。
“这些步兵,就是毁灭了夜影森林的半兽人部队吧!库兹卡尔果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将领。光明骑士团是作什么用的?不就是用在这种时刻的吗?他竟然没有选择骑兵冲锋,而派步兵与我们短兵相接。”
但是随后他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莫非他能看出我军这次部队要更精锐些,光明骑士团有可能冲不过这黑色的泥潭反而有可能深陷其中,于是选择了让步兵正面攻击而让骑士团攻击侧翼?如果这样的话就危险了。”艾不无担心的想着,“如果让我指挥的话,将光明骑士团分成四五个小队,来回冲击我军的侧翼,利用高机动性几乎可以做到无损伤的达到最大的杀伤。那样我方就没有一点胜算了。”
但是他随后又把这种荒唐的念头扔出了脑海:
“不可能的,库兹卡尔不过是一个玩弄权术和诡计的阴谋家,不会了解到这种战术的,而且,能够指挥的圣骑士应该现在已经一个不剩了。”
艾双脚又一夹马腹,将身体伏的更低。
其实在他心中,这一切都无所谓。
身后的这群人,只不过是“死士”,而不是战士。即便他们又逼死的决心,艾却并不对他们的战斗力抱什么希望。他们不可能像光明圣教的战士一样受过那么全面系统地战斗训练,更何况这次他们碰上的半兽人部队是天生的战士。
胜利的天平很明显的向对面倾斜,而他要做的是用最直接的方法将局势扭转。
如同之前的情况一样,他将全部的筹码都压在自己身上——
只要杀了库兹卡尔,敌军就不战自溃,因为光明圣教已经没有能拿得出手的领袖了。
他的眼中,只有那个白马上的白发老者。
只是心中,又升起了那种似曾相识的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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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心教堂,萨拉的房间。
“萨拉,你想告解吗?”宗教执事会上发言的那个慈祥老者问道。
“不必了。”萨拉淡淡的说,“我没什么好告解的。”
“萨拉,你刚才为什么要当着宗教执事会说那些话,这对你很不利。其实本来我们都很希望你能重新回来,我们不是不通事理的人,光明圣教在伊芙叛逃之后还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的功劳。”
“别说了。”萨拉冷笑,“反正你们现在不信任我了。”
“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老人苦笑道,“现在我们在跟佐迪亚作战,而你跟佐迪亚的关系众人皆知啊!”
“我说的是事实。”萨拉说,“你们还不明白吗?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把艾重新拉回我们这边,否则光明圣教就离覆灭不远了!”
“艾只是一个叛徒而已。”
“艾是一个精神支柱,是圣教的希望所在,而我之前和你们现在所做的,是把他推向对立的那一面。而聪明的做法是停止与他作战,让我跟他谈谈,让他重新回归女神的怀抱。”
“不可能的,即便我知道你喜欢他,但是执事会里没有人会同意这种做法,何况现在即便是我们同意,他也不会愿意回来了吧!”
“不,他会的。”萨拉很肯定地说,“他一定会的。”
老人叹了口气,离开了那个房间。
“蕾丝被库兹卡尔抓到了。”临走的时候,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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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战场上。
黑色的浪头拍上了白色的冰山。
刀剑相交,两军终于撞在了一起。
而在他们之前,那一骑黑色的披风,已经掠过了冰山,向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