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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重打击?”
“你说他是弱鸡,这对一个男人而言可是很大的伤害。”
“那你明知这是伤害,为什么还要再当着他的面说他弱鸡?”
“我不说他是弱鸡,你怎么会理解你是在哪里伤害到他?”
“你可以用婉转的方式表达你的感想,比如——他太弱了、他能力不够什么的。”
“但弱鸡这个词太贴切了,我突然之间找不到其他代替的词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完全忘了眼前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听着他们一口一个弱鸡,那个人终于忍不下去了,奋力将沈玉书推开,转过身,扶正墨镜,指着他们叫道:“你们够了!你们打击我一次还不够,还要一次次地打击,我这叫谦谦君子,君子动口不动手!”
“君子还玩偷偷跟踪的把戏?”
苏唯双手交抱在胸前,笑着打量他。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从旅馆开始就在尾随我们了,你是谁派来的?老实交代,否则……嘿嘿……”
他比划了一下拳头,墨镜男吓得立刻捂着脸缩回到墙角,又以飞快的速度摘下了墨镜,冲他们堆起笑脸。
“嗨,是我,云飞扬,你们还记得我吗?”
“是你?”
看着这张夸张的笑脸跟小虎牙,苏唯想起来了,他是申报负责社会事件的实习记者,前不久还在圆月观音事件里偷拍过他们的那个家伙。
“你跟踪我们干什么?”苏唯问。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查姜大帅的案子?”沈玉书问。
云飞扬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转了转,揉着被扭痛的手腕,小声说:“你们同时问,我该先回哪一个?”
“一个个回答。”
“喔,是这样的,我想做事件专访,后来在黄埔旅馆附近看到你们,就猜想是不是跟姜大帅的案子有关,所以就跟着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相机呢?”
云飞扬指指肩上的布包,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急忙伸手护住。
“我今天只有跟踪,没偷拍!”
“从城东跟到城西,你倒是挺有钱的。”
“没有,我很穷的,很穷很穷的那种!”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云飞扬指着包包跟衣服鞋子,说:“你看,这不是名牌,这也不是,还有这个……”
“你可以走了。”打断他的话,沈玉书说。
他还要继续找线索,有个啰嗦的人在身边,是件很麻烦的事,他说完就往回走,苏唯冲云飞扬挥挥手,也跟着沈玉书离开。
云飞扬急了,把墨镜随便往包里一塞,追上去,说:“我知道你们在查吴媚,我有她的背景资料。”
这部分他们已经拜托端木衡起查了,所以两人都没在意,谁知云飞扬继续说:“我还知道姜大帅为什么来上海。”
沈玉书脚步一停,跟苏唯对望一眼,两人又一起看云飞扬,云飞扬用力点头。
“是真的,不骗你们!”
“上车慢慢说。”
三人上了车,沈玉书开车,苏唯拿出纸笔,看着云飞扬,等候他讲述。
“吴媚原名吴婉华,出身杭州丝绸富商之家,曾就读过弘道女校,是当地有名的才女,不过她的命不大好,第一任丈夫也是军人出身,长得仪表堂堂,两人结婚后,本来过得很好,但吴媚有一次失足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导致流产,后来就再没怀上孩子。更惨的还在后面,后来她丈夫有一次晚上跟朋友聚会,回家的途中被人枪杀,至今凶手不明,一年后她就嫁给了姜大帅,外面都在传是姜大帅使用手段逼她结婚的,她第一任丈夫的死是姜大帅做的,但因为没证据,而且姜大帅在浙江一带的势力很大,所以没人敢说什么。”
“这么曲折啊,”苏唯在笔记本上做着重点记录,赞道:“行啊你,把消息查得这么详细。”
被赞扬,云飞扬很不好意思,挠着头说:“没什么,就是花钱请人打听而已,不过我真的没钱的,为了查线索,我都每天吃馒头咸菜。”
苏唯看了他一眼——每天吃咸菜,脸色还这么红润,真是不简单啊!
沈玉书问:“那姜大帅来上海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鸦片。”
“鸦片?”
“对,现在鸦片的运输贩卖在上海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租界跟帮会还有政府相互勾结,每个月在吴淞口上岸的鸦片超过一千箱,光是收取的过路好处费就上万元,这块肥肉大家都盯着呢。前不久淞沪员警厅的主任因为一些事情下马了,姜大帅就想找机会弄个位子坐坐,所以他这次来就是为了疏通这件事的。”
听到这里,苏唯不解地问:“姜大帅不是浙江军阀吗?他怎么来搀和淞沪这边的事?如果一个土匪也能进员警厅,那岂不是人人都能参政了?”
“这种世道,你只要有钱有门路,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土匪怎么了?他用一句英雄莫论出身低就盖过去了,大家只看他现在的身分,谁管他过去怎样啊。”
“不错。”
沈玉书开着车,帮忙解释道:“今天端木衡也提到了当年浙江跟江苏的军阀战争,那场战争后,浙江方面的军阀就一蹶不振,这几年没有油水可捞,那些大小军阀都想尽办法去找门路赚钱,姜大帅会把算盘打到吴淞上,也解释得通,不过他这次来是想走谁的门路?”
“这个我还没打听到,但他想在淞沪立足,没有淞沪护军使、镇守使还有员警厅那些人的首肯,肯定是不行的,所以我猜姜大帅一定预先打好了通路,这次是专门送钱来的,据可靠消息,他来之前曾让人准备了金条。”
“你确定?”
“嗯,准备金条是真的,但用在哪里我不知道。”
难怪姜英凯要隐藏身分了。
他想花钱买官,这种事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但他用钱行贿,其他人一定也会这样做,假如他的行为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或是有人觊觎到他的那笔巨款,很可能就会杀人夺钱。
可奇怪的是案发之后,没人提到丢钱的事。
巡捕房的人没有提,吴媚自己也没有提。
沈玉书沉吟着,就听苏唯说:“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找出这次跟姜大帅会面的人,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凶手了。”
“对的!”云飞扬兴奋地打了个响指,“可是我只会搜集情报,那些动武力动脑力推理的事我就不在行了,所以只能跟你们合作。”
苏唯笑道:“假如我们顺利找到凶手,就可以给你提供第一手新闻素材,达到WIN…WIN的目的。”
“WIN…WIN?”
“就是双赢。”
“是啊是啊,对了,我还拍了不少照片呢,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
云飞扬在布包里翻了翻,掏出一个信封,他把信封里的东西倒出来,却是一叠照片。
苏唯拿起来看了一遍。
照片里有吴媚购物的或是跟朋友一起喝下午茶的,也有姜英凯跟她一同出游的,或是姜英凯单独的照片,各种背景都有,他看完后,发现了一个问题——姜英凯不管去哪里,身边都带有随从。
“你挺厉害的啊,居然拍了这么多,都没被发现?”
“我都是远距离取景的,应该没有被注意到。”
“那你有姜大帅被杀那晚的照片吗?”
“有的,是这些。”
云飞扬找出照片,一部分是在黄埔旅馆门口拍的,可能是云飞扬跟踪得太无聊了,还拍了好多风景照,最后几张才是姜英凯夫妇。
照片里姜英凯刚从旅馆出来,不知为什么,他一直低着头。
后面的几张是两人带着随从走进戏院的画面,云飞扬说:“票卖完了,我进不去,只好在外面等,没想到等了两个多小时,却等到了姜大帅的死讯。”
沈玉书问:“在你等待的那段时间里,有没有看到姜大帅出来?他或许做了变装。”
“应该没有,戏开场后,进出的人就很少了,姜大帅长得那么大块头,就算变装也会很显眼的,我只看到麦兰巡捕房的一个探员出来过,对啊,他是你的表亲吧?”
沈玉书没回答云飞扬的问题,问:“这些照片可以借我们用几天吗?”
“都送给你们好了,反正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云飞扬爽快地答应了,又笑嘻嘻地说:“现在你们发现跟我合作不吃亏了吧?”
“谢谢,有新消息的话,欢迎随时跟我们联络。”
沈玉书让苏唯给了云飞扬一张名片,然后将车停到路边。
云飞扬下了车,苏唯跟他要联络电话,他摆摆手,说:“我还是实习记者,报社根本就没给我配电话,再说,我整天在外面跑,也联络不上,有什么事,我就直接去找你们好了。”
双方道了别,沈玉书把车重新启动起来,苏唯转头看去,就见云飞扬还站在原地向他们挥手,看起来精神头十足。
苏唯把头转回来,翻动着手里的照片,说:“那家伙的话里加了不少水分,不知道他提供的情报真不真实。”
“是不是真实的,等我们拿到阿横的情报,对比一下就知道了,先回侦探社,分析我们目前找到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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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侦探社,天已经完全黑了,沈玉书进了事务所,一路打开房间里所有的灯,最后是尽头的实验室。
苏唯跟着他走进实验室。
这个房间不大,四壁漆成纯白色,靠墙两边各摆放着一排长形桌子,桌上放着显微镜、各种形状的烧杯容器,还有不少苏唯常在侦探剧里看到却叫不上名字的仪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走进了医院。
另一面墙前的书架上放着各种医学书籍跟侦探小说,沈玉书将道具箱放到桌上,苏唯把云飞扬的那叠照片递给他,转头打量着房间,咂嘴道:“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确信你是学医的。”
“可惜经费不多,所以我只购置了最基本的检测仪器。”
“等我们这次来个开门红,你就可以放开手脚买你喜欢的仪器设备了。”
苏唯说完,见沈玉书掏出手套,将收集来的东西依次拿出来,做出检验的准备,他问:“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你可以负责买饭。”
苏唯挑挑眉。
像是感觉到了他的不爽,沈玉书又接着说:“顺便去问问长生,那晚逍遥到底去了哪里?”
“你不会真的怀疑小表弟吧?而且你怎么就这么敢肯定长生会跟我说?”
“你总会有手段让他说实话的,别忘了你可是他的苏酱。”
“咦,这话怎么听起来有浓浓的醋味?你不会连小孩子的醋都吃吧?”
“你可以离开了,还有,请随手关门。”
沈玉书做出个“他要做事,请立刻消失”的手势,苏唯只好照他说的躬身告退,带上门走了出去。
沈玉书将从死者衣服上取到的物质纤维移到显微镜下观察,听到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他微微抬起头。
他会那样说当然不是在吃醋,而是有种感觉,长生跟苏唯比较亲近,有苏唯在,长生说话也放得开,而且总是可以非常快捷地吸收苏唯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方言。
难道是他说话太严肃了吗?还是他为人太无趣?
想了三秒钟,在确定自己既没有严肃也没有无趣后,沈玉书放弃了去思索这个无聊的问题,专心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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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唯先去了洛家。
谢文芳刚好把晚饭做好,听苏唯说他们还没吃饭,就直接叫他坐下来一起吃,又另外盛了盒饭,让他回去时带给沈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