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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耀明上前一步，攥住陆可煜的衣领，将人从大理石地板上提起来，厉声问道：“小子，你以后还敢缠着甄蕊吗？”
他见少年沉默不语，更加愤然：“快点，今天不说清楚，不会放你走的。”
少年将没有血色的薄唇抿成一条笔直的线，负隅顽抗一样，继续保持着缄默。
他明知道这些人质问的是弟弟，明知道这个时候他应该如何回答。
但似曾相识的场景，他已经经历过一次，被人逼迫的屈辱感，在心底复苏，激起了一身傲骨。少年只是紧紧抿着唇，任唇角鲜血蜿蜒滴落，就是不肯张口说一个字。
两个月前，那个人用捆电线的细塑料绳，将他绑在一把椅子上，像审讯一样，一次一次逼迫他。
耳畔，甄耀明的声音跟记忆里那人淫邪聒噪的嗓音，渐渐融合在一起，在脑际无休止地回响。
“陆可煜，你说！你到底答不答应我？答应我，到床上去。不答应，你就在这里呆着。”
“我劝你赶紧答应，比你硬气的，我见多了。”
……
甄耀明呼喝了半天，男孩依然一语不发。甄耀明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有一种一脚踢进棉花里的挫败感，更何况还是在一群属下面前。
“你特么得到好处了是吧？还傍着富婆不放了？”甄耀明恼羞成怒下，说话越来越难听。
感受到清冽的视线，甄耀明抬眼去看，发现少年不知何时抬起了头，一双乌湛湛的眼睛直直望着自己，眼神中隐着一丝嫉恶如仇，像在看什么恶霸人渣。
甄耀明视线轻晃了一下，莫名感到一阵心虚，为了赶走那丝挫败感，下一秒就将一巴掌招呼到男孩脸上。
“你特么还敢瞪老子？”
甄耀明被磨光了耐心，时间已经堪堪接近凌晨，他还要跟他表哥交差，带手下喝酒。
他将少年半提起来，又狠狠摔回地面，怒骂道：“妈的，死小白脸嘴硬，今天不说清楚，老子废了你！”
第8章 重逢的前一刻
顾润宁第一次接触恋爱养成类游戏，觉得十分新奇，又见人设都很讨喜，不禁问道：“阿浪，沧浪这几年不是一直在做大型网游吗？怎么突然提案做这个？”
甄浪皱了皱眉：“这游戏是送给甄蕊的，当做她20岁的生日礼物。这些攻略人物的人设也是甄蕊的二次元工作室做的……”
甄浪后面的话没有说完，转为一声叹气，但顾润宁却已经明白了。
甄蕊跟他哥一样，不愿接手家族产业，高中刚毕业，就自己弄出了一个二次元工作室。开网站，签约画手和作家，经营网络小说和漫画连载，赚的钱又投资动漫产业，旗下有几个知名画师，偶尔也给游戏公司提供人物设定。
刚满20周岁，就有这样的想法和行动力，已经算得上十分优秀了。只是最近，有专门披露豪门丑闻的无良媒体，盯上了甄蕊。偷拍到不少甄蕊流连夜店，与陪酒少爷亲密互动的照片。配上些捕风捉影的文字，把豪门名媛的私生活描摹得奢靡颓废。
这消息一出，惊动甄家上下，也在几个世交家族中传开。顾润宁自然也就知道了。
顾润宁想起甄浪那个古灵精怪的妹妹，不禁问道：“甄蕊呢？”
“怕我爸教训她，躲起来了……”甄浪无奈地说。
顾润宁恍然：怪不得甄浪会越过甄蕊，直接让人去找那个夜店小哥。
甄蕊的话题到此结束，两人继续测试游戏。
顾润宁不太熟悉“恋爱养成游戏”的玩法，刚做了几个选项，就跟自己的“小豹猫”打了一记直球——表白了。
结果，被对方恶狠狠扑上来，冲着屏幕揍了几拳。
顾润宁还没反应过来，人物下方的好感度已经彻底归零。音响里传来悲壮的哀乐，画面也变成了凄惨的灰白色。
顾润宁三次元的情路一向顺风顺水，没有几个人能抵挡他顾公子的温雅一笑，从没被人KO得这么惨过。
顾润宁有点傻眼，转头抱怨道：“这什么人设啊，表白后竟然会被打？”
甄浪闲闲望了一眼好友的屏幕，戏谑道：“三次元的套路宁，怎么一进二次元，就混不开了？”
顾润宁：“不是，这种游戏不都是随便怎么选，都能进入剧情吗？”
甄浪板起一张帅脸，冷冷望着他，一双桃花眼又变成了死鱼眼：“你对我们沧浪出品有什么误解吗？那种没灵魂的游戏，沧浪不做！”
顾润宁：“……”
正在这时，从门外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甄耀明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对甄浪说：“甄总，事情已经办妥了。”
“哦，”甄浪问，“人呢？”
“还在前楼会议室。”
“他提了什么条件？”
甄耀明脸上掠过一丝得意，大声道：“没有啊。他还敢提条件？”
甄浪眉睫一跳，又问：“那你问清楚他跟甄蕊的关系了吗？”
甄耀明一脸懵懂：“他跟甄蕊……不就是豪门富婆与夜店少爷的关系吗？”
甄浪皱了皱眉，疑惑道：“他说的？”
甄耀明脸上那抹不明所以的表情更加深刻，反问道：“不是哥你说的吗？你告诉我甄蕊最近在跟一个夜店少爷混在一起，让我去找那小子谈判……”
甄浪找到了一种尝试与不同物种沟通的奇异体验，怔了一瞬，才问：“那你跟他谈判了吗？”
甄耀明终于挺直了胸脯，底气十足地说：“谈了啊！我跟那陪酒的谈了半天。别看那小子瘦不拉几的，嘴倒挺硬，我们兄弟几个连番上阵，他就是闷不吭声……”
室内的空气凝滞了一瞬，甄浪和顾润宁手上的动作都停了。
两个贵公子一齐转头望向甄耀明，一脸的不敢置信。
甄浪怔怔望着他表弟堆满横肉，满面红光的脸，哽了半天，好像在等他说一句“哥，我是开玩笑的”。
甄浪心里升起一种挫败感，这几天他找过甄耀明无数次。“凡事动动脑子”，“谨言慎行”，“找到最优解决方案”，“不要鲁莽行事”，这些话，他说的不厌其烦，还要他怎么说？他深深觉得，他这个表哥真的已经尽力了，也做到头了。
甄浪气到产生了一种想笑的冲动，原来人与人的差别，真的犹如马里亚纳海沟一样巨大。
他站起身，看也没看杵在原地的甄耀明一眼，疾步走出了大门。
顾润宁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心下了然，这个“拆迁队的真要命”又把事搞砸了，也是拧着羽眉，跟随甄浪一起往前楼会议室赶。
第9章 悲催的重逢
两人风驰电掣地上了楼，来到走廊尽头的会议室门前。
甄浪眉宇间满是阴霾，疾步推门而入。
偌大的会议室里灯火通明，隔着一张巨型会议桌，他看到甄耀明的几个手下站在会议室深处一隅，从这个角度并没有看到那个清瘦身影。
甄浪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脸色变得更加阴沉，有些踯躅地向那几个人走去。
几个彪形大汉看到甄浪过来，纷纷转过身，恭敬行礼。
甄浪拧着眉走到近前，在那几个人围绕的中心地带，终于看见那个人背对着自己，跪伏在大理石地板上。
视线没有旁人遮挡，少年细瘦的背脊完全映入眼帘，一种睽别已久的熟悉感席卷上来，甄浪不禁眼睫轻颤。
雅士白的地板上，有几滴触目惊心的血迹，少年没有转身，但从这个角度能瞥见凌乱的黑发，扯开的领口，腰际几个污黑的鞋印，足以让人猜测到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上个月游戏发布会时，被甄耀明痛揍的那名男粉的惨状，还犹在眼前。
甄浪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气得一时语塞，哽了半晌，才怒喝道：“你们在搞什么？”
甄浪不常对下属动怒，但积威日久，一语出口，气势瞬间将人灭顶。
那几个人肩膀一颤，有些心虚地说：“甄总，我们，我们也是听明哥的指示……”
甄浪脸色阴沉，像随时能打下一个炸雷。
几个手下互相觑着眼色，不敢吭声。
甄耀明随后匆匆赶来，踱到甄浪跟前，小声道：“哥，你不是让我跟这小子谈吗？我们都谈了啊。”他向手下对眼色，“是吧。我们跟他谈了。”
“谈什么了？”甄浪转过身，厉声质问。
甄耀明被喝得全身一颤，越说声音越小：“就谈，就谈他以后还见不见甄蕊呗……”
甄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不想再跟他表弟多说一句。
他向那人走了几步，想要先将人从地上扶起，再检视伤情。刚迈出几步，脚下一硌，踩到了什么东西。
甄浪移开脚，看到大理石地板上静静躺着一条银色细链，链子上的吊坠是一个经典的音乐符号，银白的金属质地闪着一丝清冷微光。
在看到银饰的一瞬，甄浪瞳孔倏地缩紧，抬头再去看那人时，眼里是一片惊骇和不敢置信。
——不会是他吧？
甄浪单膝跪地，将那枚细链捡起，握在手里。然后上前几步，俯下身，伸出手有些踌躇地抚上少年的手臂。
指尖刚刚触碰到那人的衣服，就被那人猛地一撤，大力挣开了。
旁边几人已经领教过这小子的倔强，还是不禁倒吸了一口气。沧浪总裁在哪里都众星捧月，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待遇。
甄耀明狠狠道：“你这死小子，挨打没挨够是不？”他还想说什么，被甄浪一个狠厉的眼神制住。
甄浪收回手，斟酌着措辞，歉然道：“抱歉，我找你来，是想好好谈谈。我的下属办事莽撞，弄伤了你。真的很抱歉，你受的伤，我一定会负责的……”
少年扯动淌血的唇角，背对着说话这人轻哼了一声。
打够了，出了气，再解释一下“误会”，扔点钱息事宁人。这不就是那些纨绔阔少常用的手段吗？
为富不仁的人，他最近见得特别多。自以为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恃强凌弱，欺男霸女，还要维护外界形象，唱完红脸，再虚情假意地唱唱白脸。
这个说话的人，他，还有他的手下，跟那个囚禁自己，逼迫自己的人渣别无二致。陆可煜对这些人深恶痛绝。
室内的空气自男孩的哼笑后，变得沉寂而胶着。
少年一手撑着地板，一手扶着会议桌的桌沿，一点一点支起瘦削的身体，身形摇晃地转过身，漆黑瞳眸望向别处，没有看一眼这个说话的人，也没有看一眼在他身上拳脚相向的众人。
随着男孩的转身，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少年长长的刘海儿被冷汗濡湿，一缕一缕粘在额角，一张清癯俊秀的脸露了出来。
待看清男孩的长相，甄浪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眼睫颤动，心脏擂鼓般地狂跳。
眼前眉骨肿起，唇角沁血的俊逸少年，竟然真的是他肖想了数年，暗自喜欢了数年，为他死过的那个少年。
今天正好是五年后的第一天，甄浪本想过了今天，就尝试着靠近他，找机会向他告白。不管他接不接受，自己都不再有遗憾。没想到这人竟然自己出现在他面前。
甄浪目光灼灼地望着少年，脑中一片兵荒马乱。
几个手下不明所以地望向甄浪，连粗神经的甄耀明都感觉到甄浪的剧烈动摇。
一向沉稳自持的顾润宁，在看清男孩的脸时，也不禁惊讶得倒吸了一口气。
这人脸上虽然青紫遍布，却难掩俊美姿容，活脱脱就是从刚才那款游戏中走出来的虚拟少年，是甄浪郑重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