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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旭阳点点头,轻叹一声:“幸亏齐老板没事,否则闹出人命就更不好收场了。”他转向谷小飞,赞许地说,“想不到你还藏了这么一手,真人不露相啊!”
谷小飞打了个呵欠,年轻的脸上露出疲倦的神色,说话也有气无力:“没有的事啦,救人嘛,应该的,换成别人肯定也会这么做。”
“你累了吧?也是,今天忙了一天,还救了人,肯定累坏了,我送你回去吧?”
顾旭阳天性正直,没有师兄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他的想法非常直截了当:谷小飞这样三番四次见义勇为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呢!这么个耿直善良的好青年,师兄还一天到晚怀疑人家,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而且谷小飞还一门心思地仰慕师兄,要是他知道师兄动不动就恶意揣测他,肯定得伤心死。
还是多创造一些机会让两个人独处吧,希望他们能互相理解。唉,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不能互相理解呢?
一念及此,顾旭阳便改了口:“啊,我突然想起待会儿局里要开会,恐怕送不了你,这样吧,就劳烦师兄你捎他一程,可以吧?”
肖雪尘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思量了片刻,最终点点头。
于是谷小飞呵欠连天,拖着沉重步伐跟肖雪尘去了停车场。
一上车谷小飞就打起瞌睡。一整天神经紧绷,猛然一松懈,倦意便袭上来了。殷勤规律的白噪声更是引人发困。谷小飞看看身边专注的肖雪尘,猛然一个激灵。
这可是肖大侠第一次单独送他回家,多好的独处机会啊!就这么睡过去多可惜!
凝视着肖雪尘的侧脸,他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第17章 独处
啪!谷小飞冷不丁地拍了下自己的脸。
肖雪尘瞥他一眼:“怎么?”
“没什么!就是有点儿……累了……”
“你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不不不不!我精神着呢!”谷小飞摆出容光焕发的样子,朝肖雪尘咧嘴一笑,“你给我说说那个红桃A的事儿吧!他的易容术怎么那么厉害,昨天我们三个愣是没看出破绽来。”
虽然从展馆到他家只有短短二十分钟车程,可他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能多和肖雪尘说一句话就多说一句话。下次他们单独相处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了。
“其实我了解得也不多,都是听顾师弟说的……”
肖雪尘缓缓说起红桃A的一些秘闻,比如他每年只偷一次东西,比如被他偷走的宝物从来没出现在黑市上。谷小飞边听边点头,一半是真心认同肖雪尘的观点,一半是他忍不住犯困。
他不停告诫自己不能睡不能睡,哪有听人家说话听到一半稀里糊涂睡过去的,这不是在暗示人家说话很无聊吗?
哪怕肖雪尘在他面前背乘法口诀表,他也能听得津津有味,可现在实在撑不住了。眼皮越来越重,大脑也越来越麻木。谷小飞迷迷糊糊地想,肖大侠的声音可真好听,低沉却不沙哑,听得人浑身痒痒的……
“……于是那位齐老板就找到了我师叔。……小飞?”肖雪尘看了一眼副驾驶座。
谷小飞歪着脑袋睡着了。
晦暗的路灯光从车窗外洒进来,照在谷小飞酣睡的侧脸上,显得那么宁静那么无害,整个人仿佛都是透明的。他的眼睛时不时动一下,长长的睫羽也随之一颤,像蝴蝶震动了翅膀。
“小飞?”肖雪尘又唤了一声。
谷小飞发出含混不清的梦呓,却没醒。肖雪尘想,他今天怕真是累到了,在展馆守了一天不说,还救了齐老板,精神和体力都达到了极限。既然他睡得这么沉,就暂且不要叫醒他吧。
谷小飞睡着的时候身体蜷成一团,像个怕冷的小动物,要躲在自己的尾巴里取暖。肖雪尘看了看他身上单薄的衣服,在路边停了车,脱下自己的风衣,轻柔地盖在谷小飞身上。谷小飞动了一下,肖雪尘连忙缩回手,怕惊醒了少年。
他不禁又开始质疑自己的念头。谷小飞如果真是个居心叵测之辈,会主动去救人吗?没人知道他的内力有多深厚,他若有心害人,只需袖手旁观即可。总不至于连今天齐老板突发疾病也是一场掩人耳目的戏吧?
谷小飞不知道他内心的挣扎和困惑,睡梦中无意识地裹紧身上的风衣,往侧面一翻,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肖雪尘摸了摸安全带的卡扣,确认是扣好的,然后心血来潮的,轻轻一抚少年的头发。指尖碰触到少年脸颊的瞬间,他猛地缩回手,像摸到了灼热的火炭似的。
他摇摇头,发动引擎。一路上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谷小飞规律而清浅的呼吸。一声接一声,像雨滴打在肖雪尘心头。
到了谷小飞家楼下,肖雪尘柔声说:“到了。醒醒。”
谷小飞睡得沉,没听到他的呼唤。肖雪尘解开安全带,凑近少年。
“醒醒。”肖雪尘又说,这回摇了摇谷小飞的肩膀。
谷小飞低低地“嗯”了一声,揉揉眼睛:“到了吗?”
他对着窗外景色使劲儿眨了眨眼,确定了已到了自家楼下。竟然在肖大侠的车上就这么睡过去了,也不知道睡着时有没有露出什么不雅的睡相,否则今后再也没脸见肖雪尘了。
接着他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的那件风衣。
他难以置信地看看风衣,再看看肖雪尘。如此来回往复好几个回合,他才终于确信,这是肖雪尘那件标志性的白色风衣。他睡着的时候,肖雪尘脱了自己的衣服给他御寒。
他捧着风衣,半晌说不出话。他知道自己应该感谢肖雪尘的好意,可他此刻偏偏大脑一片空白,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风衣上沾染着肖雪尘的气息和他的体温。两者混合在一起,让谷小飞没来由地兴奋起来。身上暖融融的,不,他简直像被扔进了一口沸腾的大锅里,心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先是脸颊,然后四肢百骸都开始发烫。
幸好现在夜色昏暗,肖雪尘看不清他通红的脸庞。他恋恋不舍地摸了摸风衣,将它还给主人。
肖雪尘伸手接过风衣,谷小飞不忍放手,肖雪尘用力拽了拽,谷小飞才如梦初醒,羞愧地松开手。“那个……谢谢你……”他扭扭捏捏地拽着自己的衣角。以前他明明可以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感激之情说出来,此刻却像得了失语症,多说一个字都艰难无比。
他下了车,傻傻地冲肖雪尘挥手道别。“路上小心!”
肖雪尘在阴影中点点头。
直到车驶出小区,谷小飞才不舍地放下手,原地站了一会儿,半是兴奋半是懊丧:兴奋于再次得到机会和肖雪尘独处,懊丧与难得的独处的时间,他偏偏睡得不省人事,还嘴笨得没有好好跟肖大侠道歉。
——反省这些也没用,回家吧。
谷小飞转身走进黑黢黢的楼栋中。公寓是上个世纪的老房子,感应灯坏了,也没有电梯,谷小飞只能借着手机的光芒拾级而上。
忽然胸口一痛,视野也随之恍惚起来。谷小飞暗叫不好,就差几步便到家了,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这感觉他很熟悉,从小到大他只要一犯病就会这样,但自从跟随苏老师学了第十八套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这种病痛已许久未曾有过了。
每走一步都觉得双腿灌了铅似的沉重。区区六层楼,他平时如履平地,今天却比跑了一趟马拉松还累。
三位室友聚在客厅全神贯注打游戏,听见谷小飞进门的响动,头也没回,例行公事地问:“晚饭吃了吗?”
“没呢……”谷小飞扶着墙,眼冒金星,脑袋嗡嗡作响,四肢也酸软得难以动弹。
他停了一会儿,攒足力气,向前迈了一步,却像一脚踩在棉花上似的,整个人失去平衡,“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三个室友被巨响吓了一跳,丢下手柄跑过去。
“小飞你怎么了?生病了吗?今天不是去跟白衣大侠约会吗,怎么回来就变这样了?”音乐家蹲下摸了摸谷小飞的额头,“在发烧,这可怎么办,送医院吗?”
“不……不用……”谷小飞虽然眼前一片昏黑,但仍能听见旁人说话,气若游丝地挤出几个字。
“真不用吗?”音乐家担忧。
“老毛病,睡一觉就好,你们别担心……”谷小飞勉强一笑。
音乐家摸了摸谷小飞的脉搏,眉头一皱意识到问题并不简单。
“我们把他抬进卧室吧。”他抬起谷小飞的腿,对另外两人说,“你抬那边儿,你去铺床。哎,真是奇了怪了,小飞怎么跟白衣大侠出去浪一天就病成这样……”
第18章 探病(一)
肖雪尘回家之后,思量着关于谷小飞的一切,心中颇不平静,虽然不至于翻江倒海,但那一泓从来宁静的池水已经被彻底搅乱了,潋滟波纹中倒映的全是他心神不宁的面容,当水波碎散又重聚,那倒影却变成了谷小飞的脸。
今天发生的一切非但没能让他对谷小飞下一个结论,反而使他再度陷入了“谷小飞到底是不谙世事还是另有所图”的奇怪漩涡之中。不过这一回,心中那架天平往谷小飞的方向稍微倾斜了一些。
肖雪尘思来想去,竟是一宿未眠,第二天天不亮就起床去天台练剑。他一人独居,天台就是他的练武场,虽然离开了灵虚山,但功课一日也不曾落下。偶尔被小区中的邻居看到他练武习剑的潇洒身姿,还收获了不少少男少女的芳心和大叔大婶赞许的目光。
凌虚派宗门传下来轻重两套剑法,一般的弟子只学其中之一,能彻底掌握一套剑法就算得上是江湖高手了。而肖雪尘天赋异禀,两套剑法都练得极好,假以时日融会贯通、突破心境,便能跻身一代宗师的行列。
他将轻重两套剑法都练了一遍,原以为练剑能平顺心绪,孰料心绪纷乱时,剑法也越来越乱,向来凛然的剑意凌乱得不成体统,到后来已不再是练剑,只是提剑乱砍而已。
肖雪尘深知再这么练下去有害无益,便收了剑,回家沐浴洁身。躺在浴缸中,清澈的冷水漫过矫健的躯体,每一块肌肉都因寒冷而紧绷,显出矫健优美的线条。
他觉得有必要将昨天经历的一切说与师叔听,听听前辈的意见,于是沐浴之后便穿好衣服下楼,打算去一趟猫咖。
上了车,他发现副驾驶座上有个闪亮的小东西。拿起来一看,原来是个亮绿色的绸缎小袋子,开口是缝起来的,有点儿像香囊,可闻着没有味道。他确定这东西不是自己的。昨天坐过他车的只有谷小飞,想必是少年不慎遗落在车上的。
时候还早,就顺道给他送过去吧。
其实让谷小飞过来拿或者直接快递寄过去也可以,但肖雪尘不知为何就是想亲自过去一趟。“谷小飞”这个名字一直挂在他心尖上,让他无论如何都放不下。
肖雪尘将小袋子揣进兜里,回忆着去谷小飞家的路线。他知道谷小飞家所在的小区和楼栋,但具体几层几室就不清楚了。
幸好他有谷小飞的联系方式。到了楼下,肖雪尘在微信上敲谷小飞。
喻风拟云:你有东西落我车上了。我在你家楼下。
喻风拟云:下来拿。
等了一会儿,没见回复。肖雪尘不知道外卖送餐员的作息,心说也许谷小飞已经上班去了,干脆直接打电话。可电话响了半天,一直未能接通,最后自动挂断了。
总不能挨家挨户去问吧……不过世界上还是有人知道谷小飞